長劍外表依舊,隻劍刃多了幾處淺淺的凹痕,同為人級上品但瀟洛明顯更勝一籌,一直連絲劃痕都沒有的它竟豁了口。


    總體來說看似無恙,可內裏早已天翻地覆。


    趙北安功至神藏,平生過手的寶兵刃沒有上百也有幾十,隻一個解除便發現此劍有恙,探入靈元竟感受不到半分靈性。


    靈力已失,哪兒去了?


    趙北安立刻抓起封知平的手腕,元力稍稍一觸極其反擊,包容平複的同時細細感應,片刻後眉頭更皺。


    “沒有?”


    封知平的絲狀元力有些古怪,他沒當迴事,隻當功法特殊所致。滿以為失去的水靈力是被封知平吸去了,可封知平的元力中正平和,沒有半分五行偏向,半點沒有吞噬水靈力的跡象。


    封知平平順好氣息,抬起頭,目露驚恐。


    之前與吳本山接觸過,吳本山也以自己的力量助過他,當時的吳本山毫無敵意,他隻能微微感受到一些神藏期武者的浩瀚,直到此刻趙北安強行探查,他才發現神藏期的力量究竟有多強,向來不肯服輸的元力絲線根本沒來得及掙紮,就被壓製得小奶貓般溫馴。


    “你的劍,為什麽會靈性盡失?”趙北安問道。


    封知平咽了口唾沫,說道:“我修煉過一種秘法,可強行引動寶兵刃的靈性讓我使出先天之力,但此法極易損害寶兵刃的靈性,所以我不常用,這把劍就是被我榨幹的。”


    趙北安有些不信,皺眉問道:“何種秘法?”


    “曇心訣。”封知平信口胡謅,“此法可讓寶兵刃的力量瞬間釋放,如曇花一現,耀眼之後便是永久的謝幕。”


    趙北安信了,封知平答的太快太從容不像是編的,微微點頭說:“果然厲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卻竟不知道還有這等奇功。”


    封知平笑笑:“我也是機緣巧合才得了幾頁殘卷,就跟老董一樣,都是山崖下撿的。”


    這時孫翊猛吐一口血,血未落地便凝成冰珠。


    他已經用盡了所有得了力氣和辦法去壓製寒毒,可根本無用,陰寒的水靈氣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他也是封堵,擴散的越快。


    換組以前他肯定會以為封知平下毒,現在他知道了,這是先天之力。


    決鬥前,他滿以為就算封知平能使用先天之力,隻有有所防備他斷然不會像侯若蘭那樣當場垂死,直到現在他明白了,之前所有的預想都隻是空想,先天之力並不是什麽人都能抵禦得了的。


    至少他不能。


    “屏息凝神,隨我運功。”趙北安按著孫翊的膻中說道。


    孫翊趕忙照辦,催動元息隨著趙北安的引導緩慢遊走,三個周天之後,體內濕漉漉的陰寒感盡去,通體說不出的清爽。


    “弟子深謝趙長老!”雙膝跪地,孫翊倒頭便拜。


    趙北安受了一拜,待其起身時問道:“你明知勝算不大,還要上來,為何?”


    為了維護師弟妹,維護破軍閣的尊嚴。


    孫翊很想這麽說,但看著趙北安的熠熠的雙目,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身為破軍閣的弟子,維護師門義不容辭,但我真正想維護的是我的師兄杜雲。他於我有恩,平日對我提攜頗多,這次因為很多緣故不得不離宗避戰,人人都笑他膽小如鼠,馮不平還幾次為此上門挑釁,我沒法讓他迴來,隻能盡己所能幫其正名。”


    趙北安又問:“你贏了,戰績也記錄在你身上,怎麽能幫他?故意輸給他一場嗎?”


    “當然不是!”孫翊立刻否認,低頭道,“杜師兄資質、悟性都勝於我,平日切磋我輸多勝少,根本無需作假。”


    “可他畢竟走了,你留了下來,還站到了這裏。你想過沒有,倘若今天贏的是你,來日見麵,他隻會更加難堪。”


    趙北安的話令孫翊一怔,沉默片刻,再次低頭。


    “我沒想那麽多。”


    趙北安笑了,當著所有人的麵朗聲道:“孫翊,我想收你為徒,你可願拜我為師?”


    孫翊猛然抬頭,呆住了。


    其他人也呆住了,久久沒迴過神來。


    剛才聽到了什麽,趙長老要收孫翊為徒?


    沒聽錯吧?


    在身邊人的臉上找到了答案,那些排名在孫翊之前的頓時炸了鍋,或豔羨,或嫉妒,或不貧或悔恨,林林總總千愁百緒,最終匯成兩個字——不甘。


    就因為強出頭打了這麽場敗仗,就被靈台山赫赫有名的趙北安收為弟子,憑什麽?


    早知如此,自己也能上,而且未必會輸,就算輸也不會輸的他這麽難看!


    這些人的表情孫翊看在眼裏,心中忐忑。


    他知道自己的斤兩,知道自己將來很有機會入內門,但師父絕不會是趙北安這等級別的高人,要知道靈台山的神藏期上百,授長老職的二十有一,趙北安不但位列長老席第五把交椅,且一身修為躋身前十,在整個點蒼山的神藏裏都是排名前列的高手。


    自己怎麽會被他挑中呢?


    大師兄呢?開心


    最近不是一直有傳言說大師兄已經被他內定了嗎,怎麽換成了自己?


    難道他的收徒名額又多了一個?


    “怎麽,不願意嗎?”趙北安輕聲問道。


    劉榮跟旁邊聽著,聞言一腳踹在孫翊的腿彎:“傻小子,還不趕緊磕頭!”


    冷不丁跪倒在地,膝蓋磕的生疼,孫翊終於迴過神來,愣愣的看了看佯惱的劉榮,又看了看慈笑凝望自己的趙北安,身子一震,一腦門重重的叩在地上。


    “弟子孫翊,承蒙長老厚愛,懇請長老收我為徒!我必恪守孝道,尊禮守矩,虛心求學,不負盛恩!有朝一日學有所成,定光光大門楣,以報師恩!”


    說完才想起太不規矩了,且不說拜師該有的儀製,便是最起碼的正衣冠都沒能做到,一身長衫早在先前的交手中汗津津的破漏數處。


    “長老且稍等片刻,弟子這就去找杯茶來!”


    拜師貼可以沒有,茶怎麽著也得敬上一杯。


    孫翊也是高興傻了,渾忘了場合,跳起身就要去找茶,劉榮哭笑不得的拉住了他。


    “傻小子,正式儀式過後再說,現在口頭定下便是。”


    孫翊這才發現自己莽撞,傻笑著撓撓頭:“是弟子不對,還望趙長老、劉通傳莫怪。”


    劉榮氣得直翻白眼,照著腦袋就是一巴掌:“你個傻小子,怎麽還叫長老?”


    孫翊羞得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偷眼悄悄趙北安,見其微笑凝望,窘紅了臉拱起手,囁喏道:“恩師在上,請受弟子,呃,請受徒兒一拜!”


    跪倒在地,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最後一個頭磕完,頭頂傳來一把悅耳的笑聲。


    “起來吧,自今日起,你便是我趙北安的徒弟,行十三。”


    “是。”


    孫翊應了一聲,站起身,規規矩矩的站到一旁。


    封知平都看傻了,趙北安這一手出乎了他的意料。


    等醒過神,他第一時間看向場邊,幾個兄弟果然滿臉負責,眼神豔羨又黯然,尤其老董,封知平第一次見這個鐵一般的漢子紅了眼。


    唯有趙康不同,一如既往的臭屁,慢悠悠的搖著折扇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孫翊,眼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屑,等到看向趙北安時,徹底變成了不屑。


    不識貨的老白臉。


    不用想,封知平就知道這家夥在想什麽,暗笑老趙才是幾人裏最剛猛的一個,管你是誰隻要看不順眼老子就鄙視死你。


    連於大膽都不敢放肆該裝小媳婦就裝小媳婦,他卻渾然不覺,恁的生猛,實叫人哭笑不得之餘,深深的為他捏把汗。


    “你呢?”趙北安轉過頭來。


    封知平早有預感,樣裝糊塗:“什麽?”


    趙北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罷了,你既無心,我便不強求。說實話,收你這個刺兒頭,我心裏也打鼓得很,還是將你留給吳師兄應付吧,他對你可是誌在必得。”


    靠,吳老鬼不但不死心,還滿世界宣傳,連趙北安都被“威脅”了,真真的霸道!


    封知平暗翻白眼,含糊地笑了笑,而後朝孫翊伸出手。


    “拿來吧。”


    孫翊是個守諾的人,雖不舍,但既已約定,又有拜師的狂喜衝淡,遂利索遵諾,大大方方的將瀟洛劍遞了過來。


    寶劍入手,封知平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強忍著摟在懷裏狠狠親上幾口的衝動,佯裝淡然的隨手提在身側,問道:“這劍你從哪兒弄來的,通天閣換的嗎?”


    “不是,是一次外出曆練的獎勵。”孫翊毫不隱瞞,眼中的追憶裏摻著一抹懼意,顯然那次曆練相當不尋常。


    封知平點點頭,心裏暗暗盤算。


    點蒼山不是尋常門派,曆練的內容千奇百怪,輕鬆如遊山玩水甚至近郊踏青,危險如迷龍山那樣的生死搏殺命懸一線,由此使得門人們手中的寶貝好壞不一,既有瀟洛劍這樣的罕見珍寶,也有剛入門的武者才會用到的益氣丹、凝氣香露,甚至幾兩碎銀子就給打發了。


    瀟洛劍無疑是件寶貝,而且極有可能是一件被鑒定師嚴重低估了的寶貝,封知平還是第一次見到人級寶劍擁有的自己的劍名。


    世上精通器道者眾多,眼力再好的鑒定師也隻能判定一件寶物的大體品級,根據各自的經驗、學識和天賦進一步細化,除非有記載恰巧聽過讀過,否則沒誰能在品級之外,鑒定出一件寶物的來曆。


    玉珠能,雖然也不具體,但至少有個大概,若非它,天能想到此劍乃是受了重創,並且還有恢複的可能?


    如此說來,散落在眾弟子手中的人級寶兵刃也不一定都是人級,或許還有跟瀟洛一樣的病秧子,是可以恢複往日雄風的準地級。


    甚至是準天級!


    準天級...


    封知平眼中神光亂閃,心頭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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