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乃文訝然,似是沒想到封知平真能同意,畢竟根據以往的了解,這位可是個從不肯吃虧的主兒。


    林涉也有些驚訝,仔細打量了封知平幾眼,很是讚賞。


    場邊的觀眾不知道他們的對話,還納悶兒激戰正酣怎麽突然聊起天來了,有人猜到橋西會否是要認輸,正要討論一番,就見其餘人散開封知平和張英武留在場中,精神頓時又亢奮起來。


    劍廢了,沒拿備用的,直接提著剛到手的雙尖槍站定,封知平凝神以待。


    張英武有些緊張,他看過不少決鬥,親自上場還是第一次。


    與普通切磋不同,直到此刻他才發現決鬥的壓力有多大,不光來源於封知平,更來源於周圍的看客,以及所背負的榮譽。


    深吸一口氣,拔劍亮了個起手式,頷首行禮後搶先出劍,幾步衝到封知平麵前。


    這幾步衝的氣勢恢宏,看客們以為又一場精彩對決即將上演,全都屏息以待,熟料僅僅十餘招戰鬥變落下帷幕,張英武的劍飛到了場邊,人被槍頂著喉嚨,一動不敢動。


    “這就完啦?”


    “草,什麽玩意兒!還以為是個高手,沒想是個廢柴,這兩把刷子也好意思上台!”


    類似的話聽在耳中,張英武如喪考妣,他知道自己會敗,但從未想過會敗得這麽快,這麽輕易。


    收起槍,招唿老董他們幫忙拿東西,封知平衝林涉點了點頭,無視劉乃文等人和聒噪的看客,拖著疲累離開演武場。


    張泉的請求他沒答應,也沒不答應,他隻是取了個折中,不會主動跟人說自己疲累要改日再戰,也不會說出真相。


    他將這件事暫且掛賬,若將來無事便罷,若驢臉張再敢耍陰招,那便新賬舊賬一起算。


    至於看客們如何想,讓他們自個兒想去便是,哪怕真有傻子誤會他怯戰也沒關係。


    誤會就誤會吧,又不會少塊肉,衝著張英武的骨氣和忠義,這點委屈他願意受著,更願意那些傻子跳出來挑戰自己。


    左右都對自己有利,又何必逞一時口快呢?


    本該精彩絕倫的車輪戰如此收場,很是虎頭蛇尾,看客們果然聒噪起來,說什麽的都有,激進的甚至大罵起來。


    封知平並不知道,他走後張英武仍留在場中,麵若死灰,劉乃文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似在安慰,實際上說的是另一迴事。


    “幹得不錯。”


    “多謝乃文哥誇獎!隻是,他真的不會說出去嗎?”


    “當然不會,你別看他蠻橫,其實他是個很講道義的人,你的表現已經讓他產生了認同感,衝著你他也不會多說什麽。”


    “那就好。嘿,還是泉哥厲害,能想出這個辦法,可笑這小子被泉哥算得死死的還不自知!”


    “噓,慎言,這些話爛在肚子裏千萬別往外說,讓那小子知道肯定橫生枝節。”


    “我明白,您放心。”


    兩人說的很小聲,以為旁人聽不見,卻不知已經走出演武場的林涉耳朵動了動,輕輕哼了一聲。


    “小人。”


    抬眼看向封知平離開的方向,他又搖頭輕笑,喃喃感慨。


    “唉,年輕,還是太年輕呀。”


    路上簡單聊了幾句,得知趙康等人不出意外的齊齊刷下,封知平下意識的看了眼尤雙兒,搖頭暗歎。


    點蒼山的擇徒標準太高,這幾人雖各有優點,但缺點與優點一樣突出,想在這裏冒頭,難。


    知道封知平疲累,送迴小院後幾人便告辭離開,尤雙兒留了下來,幫封知平把戰利品歸置好,搬了把椅子坐到麵前。


    “你想收那人過來,是真心的?”


    封知平點頭:“自然是真心的,他挺有骨氣的,在驢臉張手下著實可惜了。”


    “你就沒想過人家會拒絕?”


    “當然想過,而且我有很大把握他不會同意,尤其在那種情況下。”


    “那你還提?”


    “我故意的。”


    封知平眨眨眼,奸笑道:“驢臉張今天這事兒做得很不光彩,而且很傻,他要是知道我真的是強弩之末,肯定得氣得吐血。我想到過有人會跳出來,隻是沒想到會是那個張英武,以前還真看錯他了,真想不到他這麽有氣節。總之,不管是他還是其他人,那些話我都會說,嗎的他們整天閑著沒事兒就鼓搗著怎麽整我們橋東,少爺我也給他們埋根刺,惡心惡心他們!”


    “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小諷一句,尤雙兒目露沉吟:“其實,那人沒答應你是好事,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心懷不軌,別看他表現得硬朗,我總感覺那是演出來的。”


    “演?”


    封知平一怔,腦海裏反複過了幾遍當時的情形。


    “不會吧,我感覺他說的挺真誠的,要真是演戲,那得多好的演技啊?”


    尤雙兒琢磨了一下,皺眉道:“反正我就是感覺不舒服,打心眼裏不喜歡那個人,你知道的,我對人心的直覺感很準的。”


    封知平嗤笑:“拉倒吧,你那還叫準?想當初是誰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這兒喊打喊殺,又是誰防狼似的防著我,動不動就拔劍相向?”


    尤雙兒俏臉微紅,爭辯道:“你就是狼,換誰也得防著!”


    封知平聳聳肩:“好好好,我是狼,你與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不怕我吃了你?”


    尤雙兒按住劍柄:“你試試?”


    封知平垮下臉,恨恨道:“別急,快了,等我研究明白那一招是怎麽使出來的,我一定打得你心服口服!”


    “憑你?做夢去吧,再給你十年你也別想打過我!”


    嘴上這麽說,她心裏其實認同了幾分。


    封知平能引動劍內靈力,在先天境裏不算什麽,可在後天境裏著實霸道,單純的元力很難抵擋和祛除,須得靈識護體才行。


    “你到底是怎麽使出先天之力的,是靠劍種嗎?”


    “不知道,應該是吧。”封知平摩挲著下巴。


    元力絲線乃劍種所出,按理說應該是劍種所為,可今日他有種感覺,元力絲線似乎僅僅隻是一個引子,一個橋梁,決心定因素另有他物,一種虛無縹緲無法捕捉也無法言述的東西。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元力是什麽樣的?”封知平突然問道。


    尤雙兒沒明白:“元力就是元力,還能是什麽樣子?”


    封知平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的元力是怎麽形成的,出現後是什麽樣子的,縹緲如霧,潤澤如水,還是一根根如有實質的絲線?”


    尤雙兒納悶兒:“化元期兩個階段,內息化汽由汽凝液,兩個過程同時進行難分他我,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封知平無奈的攤攤手,“可我的情況不同啊,我的元力是劍種生出來的,跟拔絲地瓜似的一絲絲的,什麽息汽元液我都沒有,我的元力真的就像是實體的絲線,而且我還能內視。”


    “什麽,你能內視?!”


    尤雙兒霍然起身,滿眼震驚,這種表情在她臉上可是很少出現的。


    封知平點點頭:“對啊,我能內視,在元力絲線出現的第一天就可以了。”


    尤雙兒深吸一口氣,按住封知平的雙肩,貼近跟前用極度壓抑的幽幽聲問道:“你可知,內視代表了什麽?”


    “代表先天境唄,內視是先天境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可知能夠內視代表了什麽嗎?”


    “什麽?”


    “靈識!”


    尤雙兒凝重的扔出二字,沉聲道;“先天境高手能激發寶兵刃的內在靈性,靠的正是靈識。靈識是融入精神力的元力,它不但可以幫助武者溝通寶兵刃的靈性,還可以當做比肉眼更加神異的天眼,內可窺血肉髒器外可甄萬物本貌,能夠內視便是步入靈識期的標誌!”


    封知平咽了口唾沫:“你是說,我是個先天?可我的內力還沒轉化完呐,元力絲線湊一根也占不到我經脈的一成!”


    尤雙兒想了半天,歎了口氣:“你的情況太特殊,可除了靈識,我實在想不出別的解釋,單純的元力是根本不可能引動寶兵刃的靈力的。”


    “一點可能都沒有?你試過?”


    尤雙兒不說話,眼神說明了一切。


    封知平愕然,抬起頭呆呆看著房梁。


    自己一直以功至先天為目標,而現在,自己真的就這麽不明不白的修成了?


    不對啊,人家修出靈識時都元力精純再無息汽,自己這二半吊子算哪門子先天?


    可若真是,自己真有靈識,那自己為啥一點察覺不到呢?


    人家的靈識可內窺也可外探,自己隻能自個兒瞅自個兒,莫非方法不對?


    如此想著,封知平按著典籍上的描述集中精神,盡可能的將注意力集中在房梁上,費了半天勁,除了讓自己眼睛發幹精神越發疲憊,啥感覺都沒有。


    莫非太遠了?


    有可能!


    視線下落,左右一瞅,又將目光放在了麵前的茶壺上。


    努力半天,眼都瞪瞎了,既沒見著茶壺放大也沒感覺到茶壺的內部構造呈現在腦海,頹然之餘再次琢磨起來。


    不是距離問題,那會是什麽緣故呢?


    難道說自己修為尚淺,靈識隻能局限體內,一般的東西吸引力不夠自己興奮不起來,所以無法超越自我?


    想到這兒,視線再轉,目光如炬緊盯著尤雙兒胸前。


    一心“探索”的他渾然不覺女孩的臉由白轉紅由紅轉黑,直至忍無可忍時,掄起粉拳打將過來。


    成了!


    誤將急速放大的拳影當做成果,封知平心頭大喜,緊跟著便臉上劇痛。


    “啊!!!”


    一頓拳打腳踢,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收手,尤雙兒黑著臉揚長而去,獨留某人蜷縮在地,頂著個大豬頭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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