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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劉華波的政治生涯中,有兩個人是不能忘卻的,一個是梁清平,一個是薑超林。梁清平是劉華波的老領導,曾用肩頭扛起了劉華波的起點,給了劉華波平陽的政治舞台。而薑超林卻是劉華波在平陽政治舞台上的最佳搭檔,雙方的配合總是那麽默契,在風風雨雨中團結得像一個人,其戰鬥情誼至今還被傳為佳話。平陽也正因為有了他們這三任市委書記的緊密團結和銳意進取,才有了這二十年的輝煌。


    今天晚上,三個前任平陽市委書記又坐到一起了,然而,卻相對無言。


    梁清平一來受劉華波之托,要幫助省委做薑超林的工作,二來年齡最大,資格最老,隻得先開了口:“華波,超林,你們這是怎麽了?啊?要給我開追悼會呀?默哀呀?啊?”


    劉華波這才看了薑超林一眼,說:“梁老,我等著超林罵娘呢!”


    薑超林卻不看劉華波,隻看梁清平:“我敢罵誰?等著聆聽省委領導指示!”


    梁清平指指茶幾上的酒和花生米:“這裏沒有領導,隻有三個老朋友,來吧,來吧,要吃就吃,要喝就喝,有苦訴苦,有冤伸冤!”


    劉華波呷了口酒,往嘴裏扔了顆花生米:“梁老,人家超林苦大仇深呀!”


    梁清平說:“超林,那就說說吧,老規矩,當麵全開銷,出門不認賬。”


    薑超林卻搖搖頭說:“沒什麽好說的,人家華波書記是該出手時就出手,我呢,該滾蛋時就滾蛋,不過,我也和華波書記說了,家我是不搬的!”


    劉華波笑了:“梁老,你聽,你聽,人家就是不願到省城來和您做伴!”


    梁清平也笑了:“怎麽,超林,是嫌我老頭子呢,還是怕我老頭子拖累你呀?啊?還該滾蛋時就滾蛋?什麽話嘛!不了解情況的同誌還真以為省委欺負你了呢,明明是提拔嘛!你不是不知道,多少人做夢都想上這個副省級。”


    薑超林說:“我從沒做過這種升官發財的夢!我做夢夢著的都是平陽!”


    梁清平說:“我做夢也夢著平陽,咱們三人誰能忘了平陽啊?可這並不等於說我們就得永遠留在平陽,何處青山不埋人呀?啊?超林,你想想看,我當初要留在平陽,華波上得去嗎?你上得去嗎?你們上去後,不是幹得比我還好嗎?清朝有個詩人說得好嘛,‘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們的事業也是代有才人出嘛,也各領風騷嘛,所以,不要總放心不下年輕同誌,年輕同誌有年輕同誌的一套打法,‘各村有各村的高招’嘛!聲明一下,我說這話可不是護著長河啊,華波作證,當初征求我的意見時,我向省委推薦的平陽市委書記可是文春明哩。”


    薑超林忙說:“這我知道,梁老,您的人品,咱省裏的同誌誰不知道?我是氣不過他劉華波!當初不講公道,向馬萬裏、陳紅河讓步,把文春明平衡掉了,現在又要把我趕出平陽。我奮鬥了這麽多年,怎麽到老連塊根據地都保不住了!”


    梁清平看了薑超林一眼:“超林呀,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平陽怎麽就變成了你的根據地?我看,平陽還是我和華波的根據地哩!不要這麽說嘛,我的同誌!我們都是黨的高級幹部,都沒有什麽根據地,黨把我們放在哪裏,我們就得在哪裏發揮作用嘛!”


    沒想到,劉華波倒替薑超林說起了好話:“梁老,超林是對平陽有感情。”


    薑超林接上來道:“還有:我覺得在平陽更能發揮作用。”


    劉華波笑道:“發揮反作用吧?啊?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別說高長河,就是文春明做市委書記隻怕也得和你翻,也得和你吵嘛!所以呀,我讓你到省裏來既對工作有利,也對你有好處,起碼不生閑氣吧!”


    薑超林白了劉華波一眼:“照你這麽說,還是照顧我了?”


    劉華波懇切地說:“超林,我還真是想照顧你,想看看你壯壯實實多活幾年,好好享受一下改革開放的豐碩成果。我也和你說過,明年我也要下了,咱們也會有像梁老這一天,咱們誰都不能包打天下嘛,你這個薑超林怎麽就是想不通?還想跨世紀呀?跨世紀是長河、春明他們的事了嘛!”


    梁清平也說:“超林,就到省城來吧,我們三個老同誌做個伴。”


    薑超林長長歎了口氣:“這就是說,我非離開平陽不可了?”


    劉華波點點頭:“超林,今天當著梁老的麵,我也說幾句心裏話:我知道這些年春明受了不少委屈,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可是,如果再做一次選擇,我仍然要這麽做。為什麽?還是為了大局呀。來,來,超林,喝口酒,咱們就理解萬歲吧!”


    薑超林卻搖了搖頭:“老了,喝不動嘍!”


    劉華波不依:“這叫什麽話?啊?超林,在梁老麵前,你敢言老?”


    薑超林這才端起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酒。


    這時,劉華波的秘書找上了門,說臨時有事要匯報。


    劉華波衝著秘書臉一沉:“有事明天再說!我不交代過嗎?今晚我難得會會老領導、老朋友,就是天塌下來你們也別找我!”


    秘書遲疑著退出了門,可走到門口,還是迴轉身大膽地匯報起來:“劉書記,真出了塌天大事!昌江上遊地區突降大暴雨,此前四小時內降雨量已達三百毫米,昌江市出現了嚴重內澇,局部地區積水深達二米,城區供電已大部中斷,第二次特大洪峰已經形成,昌江沿線二百四十公裏江堤全線告急……”


    劉華波很吃驚,這下子坐不住了,和梁清平、薑超林打了聲招唿,起身要走。


    薑超林上前把劉華波攔住了:“華波,你等等,我還有最後一個要求。”


    劉華波苦笑起來:“還嫌我不夠煩呀?好,好,說吧,說吧!”


    薑超林一把拉住劉華波的手:“華波,你讓我站好最後一班崗吧,等主汛期結束再讓我到省裏來好不好?這關鍵的時候平陽水利局長兼防汛總指揮倒下了,長河又不熟悉情況,搞不好平陽真會出事哩!”


    劉華波沒料到薑超林是主動請戰,怔了一下,緊緊握著薑超林的手,連聲說:“好,好,我答應你,答應你!超林,你這才像我的老夥計嘛!”說罷,急匆匆走了,走到門口,又迴頭說了句,“超林,老樹到死都是站著的,這話我記著哩!”


    薑超林說:“華波,還有一句話你也記住吧:隻要我這棵老樹沒被洪峰衝走,我們平陽二十年改革開放的成果就絕不會泡到江水裏去!”


    當夜,省城和平陽普降大到暴雨,局部地區出現了大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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