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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麗的哥哥梁兵簡直是個活寶貝,快五十歲的人了,且在省**機關做了副處長,可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自說自話帶了個白白胖胖的平陽幹部來,對高長河介紹說,是自己最要好的同學,工作能力很強,到哪個縣幹縣長最合適。


    明明是那胖子的意思,梁兵卻說是自己的意思:“……長河,你不知道,王局長在大學裏做過我的支部書記,我入黨還是他介紹的哩!今天一聽說你要到平陽當市委書記,我就和王局長說了:動動吧,別窩在部委辦局那種‘條條’裏了,有能力的同誌一定要去市縣這種‘塊塊’幹一番事業。長河,你說是不是?”


    高長河哭笑不得,譏諷地看了梁兵一眼,問:“哎,你們這是從哪來的小道消息?誰說我要去平陽?我在省委機關幹得好好的,到平陽幹什麽?我說梁兵,咱省委組織部長現在好像還不是你吧?!”


    梁麗插上來說:“我看他要當組織部長,這組織部隻怕就會變成忠義堂。”


    梁兵白了梁麗一眼:“你瞎摻和什麽?我今天可是和長河說正事!”遂又把臉轉向高長河,“如果你去平陽主持工作,能不能讓王局長動一動?調他到哪個縣裏當縣長?他原來在舊城縣當過縣長的,後來得罪了封建家長薑超林,才被弄到輕工局當局長。”


    高長河敲敲桌麵道:“哎,哎,我說梁兵,在我這兒說話你可要注意,誰說薑超林是封建家長?你怎麽知道人家是封建家長?有事說事,別給人家亂扣帽子。再說,縣長、局長都是處級,因為工作需要調動一下也很正常嘛!”


    王局長馬上貼上來,伸著短且粗的脖子,賠著笑臉說:“是,是,高書記,很正常。可我一直在地方基層工作,從鄉鎮長幹到縣長,很適應,經驗也比較豐富,更能發揮我的特長,高書記,您看?”


    梁兵又逼了上來:“長河,你好歹也得給我一點麵子吧?”


    高長河心裏煩透了,可又不願當麵得罪梁兵和這位王局長,隻好應付說:“這事我知道了,等我真去平陽主持工作再說吧!”


    王局長一聽這話,馬上把一份事先打印好的簡曆遞給了高長河。


    送走這一對寶貝,高長河沉下臉,對梁麗說:“你看看這事鬧的!我這還沒到任,跑官的人就來了,這叫什麽風氣!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梁麗不無譏諷地說:“這叫密切聯係領導嘛,據說是新三大作風之一。”


    高長河說:“誰要密切聯係我這個領導,誰就要倒黴了!”


    梁麗會心地笑了:“哦,高書記,你真不給我哥哥留點麵子呀?”


    “留點麵子?”高長河定定看著梁麗,“梁麗,我問你,你家老爺子在位時,如果你哥也敢帶著這位王局長跑官,老爺子會咋對付他?”


    梁麗說:“肯定當麵給他一個大耳光!”停了一下,又說,“不過,老爺子在位時可沒這種跑官的風氣。”


    高長河冷冷一笑:“現在也不能有這種風氣,至少在我管轄範圍內不能有這種風氣!我看,這事主要還不怪梁兵,而怪那位王局長,那位王局長臉皮太厚,比省城的城牆都厚!頭一次和我見麵,竟敢當麵要官!他要真到哪個縣當了縣長,哪個縣的地皮隻怕要淺三分!”說著,拿起桌上那位王局長留下的簡曆,“這份簡曆我一到平陽就交給市委組織部,告訴他們,此人就是不能重用!”


    梁麗故意問:“這麽講原則的話你咋不當著王局長的麵說?”


    高長河揮揮手:“你不懂,這叫領導藝術!”


    梁麗“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道:“高書記,這種圓滑的領導藝術,我勸你們這些領導同誌都少講!你們講領導藝術,拉不下麵子,跑官的人就會越跑越兇!如果跑官都跑不成,反都當麵碰得一鼻子灰,就沒人會跑官了!我看這一年多,你在省委機關可是呆出了不少毛病,就那麽點銳氣也快磨沒了,我真擔心你到平陽後怎麽打開局麵!能不能鎮得住?你不是不知道,薑超林幹了兩屆市委書記,平陽在他手上起來了,他和他手下的那幫幹部可一個個都能幹得很呀!”


    這話意味深長,讓高長河暗自吃了一驚。


    是的,梁麗說得不錯,僅僅做了一年多的省委副秘書長,他身上的銳氣就消磨了不少,連寫起文章來都小心多了,再不敢做什麽多管閑事的“高指導”。這種情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出現的?他不知道,也迴憶不起來。能記住的是省委書記劉華波在他剛走進省委大院時給他講過的一席話。


    劉華波書記說:“你們這些秘書長嘛,要我看就是省委的大管家,對外代表省委,對內搞好服務,是省委的嘴,是省委的腿。因此,這嘴不能亂說,這腿不能亂跑,對你高長河來說,還有一條:文章不能亂寫。你要還想做‘高指導’,咱們就換換位置,我去做秘書長,你做省委書記,我來為你服務。”


    這話雖說是玩笑,可當時真把高長河嚇出了一頭冷汗。


    類似的話,從省委副書記崗位上退下來的老嶽父梁清平也曾經說過。


    梁清平說:“長河,你是重點培養的跨世紀幹部,省委把你從省城市委副書記的崗位上調到副秘書長的位置上來,我看是個重要的培養步驟,在省委領導身邊,可以更好地學習省委領導同誌的工作作風,同時,接觸麵更廣了,眼界也更開闊了,對你今後的發展很有好處。所以,我送你八個字,‘多看多學,謹言慎行’。”


    於是,一年多來,高長河不論是陪同省委領導外出,還是在家處理日常工作;不論是代表省委協調關係,還是接待下麵各個市委的負責同誌,他都勤勤懇懇,小心謹慎,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表的態不表,大家都認為他成熟多了。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成熟,省委才在決定平陽市委班子的最後時刻選擇了他。


    其實,夫人和那些不了解他的同誌都錯了,看到的都是表麵現象。他高長河就是高長河,他在什麽樣的崗位上,就得幹什麽樣的事。當省委副秘書長,他就是不能有什麽銳氣,而主持一個大市的工作,他仍將是過去那個高長河。


    當然,從明天開始,這種在省委機關形成的工作慣性必須刹住,他將不斷地提醒自己記住:他已經不是省委副秘書長了,而是平陽這個大市的市委書記,是一個大市的領導者和決策者。


    確實是個大市呀,九百萬人口,一萬七千平方公裏土地,下轄三個縣級市和三個縣,每個縣和縣級市的產值都超過邊遠地區一個省的產值。薑超林在那裏苦心經營建設了十年。這十年可不簡單呀,年年有人告狀,可薑超林硬是沒被告倒,反而把一樁樁事情幹成了,獲得了省委、省**的高度評價。


    所以,他這班很不好接,一座輝煌的城市擺在那裏,省委的評價擺在那裏,那是一個已經樹起來的標杆,其高度近乎炫目,經驗告訴他,超越這個高度困難重重——除非薑超林和他的同誌們用自己的肩頭扛起他的起點!


    然而,這可能嗎?薑超林向省委推薦的是自己的老部下文春明,而省委卻選擇了他,而且是馬萬裏副書記點的將,薑超林這位老同誌會不會有抵觸情緒?更要命的是,孫亞東又一直盯著市長文春明和平陽的腐敗問題不放,他又該怎麽辦?文春明和那個平軋廠到底是怎麽迴事?平陽一些縣市的腐敗問題到底有沒有孫亞東反映的那麽嚴重?如果真的是那麽嚴重,他又應該怎麽去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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