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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超林注意到,文春明一進門神色就不太對頭,臉陰著,眼神中透著明白無誤的失望和哀怨。似乎為了掩飾這種失望和哀怨,文春明在沙發上坐下後,先把市委副秘書長田立業埋怨了一通,說是田立業太不負責任,跨海大橋的剪彩籌備工作安排得很不妥當,省裏的領導竟沒派專車去接,還陰陽怪氣盡說風涼話。


    文春明氣唿唿地看著薑超林:“……老書記,你猜田立業能說出什麽話來?他說,能替平陽省點就省點,哪怕省下點汽油錢也好,還口口聲聲說是你的指示!”


    薑超林嗬嗬笑了:“這甩子,生就一張臭嘴,真沒辦法!不過,這次倒也真不能怪田立業,派車的事他是請示過我的,是我讓他不要派專車了。省委程秘書長和吳副省長都有專車嘛,我們到平陽界前接一下也就可以了。但是,省汽油啥的,可不是我說的哦!”


    文春明不滿地看了薑超林一眼,說:“還是得派專車嘛!跨海大橋剪彩是咱這屆班子的最後一樁大型活動,又是這麽大個標誌性工程,怎麽著也得搞出點聲勢來,別讓人家以為我們平陽沒人了!”這話已明顯帶上了情緒。


    薑超林想,文春明可能已經知道省委副秘書長高長河要到平陽做市委書記了,有點情緒也正常,便說:“春明啊,話也不要這麽講嘛,啊?我們這屆班子幹得怎麽樣,省委和劉華波書記是有評價的嘛,平陽九百萬市民也是有評價的嘛。”擺了擺手,“好了,不說這些題外的話了,還是說說明天的安排吧。”


    文春明這才匯報說:“明天的剪彩活動全落實好了,我的想法是:這活動既然是咱這屆班子的告別演出,就一定要搞得紅紅火火,也算是歡送你老書記吧。這迴呢,就算我抗旨了,省城的領導還是要接,我已經讓接待處派人派車連夜去了,王市長親自帶隊。為北京的客人和有關部門首長包了架波音757飛機,上午九點準時從首都機場起飛,決不會耽誤下午三點的剪彩儀式。”


    薑超林詢問道:“首都和省城的新聞單位安排得怎麽樣了?”


    文春明說:“也都安排好了,有專人接待,中央電視台、新華社和《人民日報》的同誌由宣傳部沈部長和兩個副部長全程陪同,配合采訪。”


    薑超林想了想,說:“讓田立業也去協助接待新聞單位吧,咱田秘書長是大秀才呀,就喜歡往秀才堆裏紮,纏著我熱情洋溢要去協助哩!”


    文春明一怔:“哎,老書記,新聞單位你也敢讓田立業去協助?就不怕他那張臭嘴裏冷不丁給人家吐出個大象牙來,嚇人家一跳?我看不能讓他去,明天就派他在機關值班打機動。”


    薑超林笑道:“這種時候田立業不會這麽糊塗嘛,他真敢吐象牙我收拾他!”


    文春明不滿地看了薑超林一眼:“老書記,你就是護著他!”


    薑超林擺擺手:“這事不說了。春明,你可要注意一下軋鋼廠,明天這種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出亂子!前幾天不是說又借了點錢嗎?工人的工資發了沒有?你得過問一下,沒發趕快發,別讓他們再到市裏找了,尤其是明天。”


    文春明心裏也有點發毛,說:“這陣子一直忙著跨海大橋的收尾工程,軋鋼廠工人的工資發沒發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馬上去一趟軋鋼廠吧,連夜給他們的幹部開個會!”


    薑超林說:“也好。”


    文春明歎著氣,站了起來:“那我現在就去吧,反正軋鋼廠這張狗皮膏藥粘到我身上是揭不下來了,我……我認倒黴了!”這話說完,眼圈竟有些紅。


    薑超林看了文春明一眼,和氣地批評道:“春明,看你,這說的叫什麽話呀?軋鋼廠的事誰怪你了?走到哪裏,不管是對誰,我都要說,軋鋼廠的責任不在你身上,也不在我身上,那是計劃經濟的舊體製和條塊結構的矛盾造成的,你有什麽辦法?我們平陽市委、市**有什麽辦法?!”


    文春明看著薑超林:“你這麽看,咱孫亞東副書記也這麽看嗎?省委也這麽看嗎?我知道為我的事,你老書記和組織部的同誌,和省委談了好多次,可又有什麽用?高長河不還是過來了麽?!”


    薑超林苦笑著問:“這麽說,你都知道了?”


    文春明點點頭:“吃晚飯時才知道的,還聽說孫亞東又到省城去了,高長河和孫亞東關係很不一般……”


    薑超林馬上打斷了文春明的話頭:“哎,哎,春明呀,這位高書記和我的關係也不一般哩,他在省城做市委副書記時我們就熟悉了,在許多問題上的認識和想法都不謀而合,前一陣子我還想過要把他挖到咱平陽來呢!春明呀,對高長河同誌你可不要瞎猜疑呀!”


    文春明卻說:“老書記,我這不是瞎猜疑,說心裏話,我還真希望高長河到平陽後能把軋鋼廠這些年的事都查查清楚!我還就不信這世上沒有公道了!不過有一條,問題查清後,就請高長河或者孫亞東把軋鋼廠這個點接過去,我倒要看看他們有什麽高招。”


    薑超林沉下了臉:“春明,你這麽說就不好了,有情緒嘛!你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了。同誌,我告訴你,你要記住:你文春明是一市之長,還是市委副書記,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以平陽的大局為重,就算我這個老同誌去二線之前給你的最後忠告吧,你生氣不生氣我都要說。我還要說的是,今後你這個市長和我這個人大主任都要支持高長河同誌的工作,我可不願看到誰在新班子裏鬧別扭!”


    文春明知道麵前這位老書記的脾氣,歎了口氣,啥也不說了。


    薑超林卻還在說,不過,口氣緩和了許多:“春明,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向省委推薦你做市委書記時,我完全是出以公心,絕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個人感情。現在省委定下了高長河,我看省委也是出以公心,目的都是為了把平陽的事情做得更好。所以,我們不能對省委的決定心懷不滿,更不能因此就和高長河同誌過不去。春明啊,你頭腦千萬不要發熱,別以為平陽是咱省名列第一的經濟大市,就把尾巴翹起來當旗搖,讓人家說我們排外。”


    文春明點點頭,哭也似的笑了笑:“好吧,老書記,我聽你的,你老領導都能忍辱負重,我也就認了。在這裏,我表個態:隻要高長河來平陽幹大事,幹實事,我一定會像支持你老書記一樣支持高長河。”


    薑超林道:“這就對了嘛,心底無私天地寬嘛!”


    然而,將文春明送出門,薑超林看著窗外平陽的萬家燈火,卻陷入了深思。


    省委的決定委實是太突然了!他多麽希望省委能接受他和平陽市委的建議,把文春明提到市委書記的崗位上接他的班呀,可文春明偏被大家都議論紛紛的一個平軋廠深深套住了。於是就來了一個和平陽沒有任何關係的高長河。這事實像閃電劃過星空一樣,讓薑超林驚異不安。薑超林吃不準,這個陌生人物的到來,對平陽來說,究竟是一次新的曆史機遇,還是一場權力的遊戲?盡管他曾在省委的一些會議上,在一些場合見過高長河幾麵,卻實在不知道這位跨世紀幹部內心深處究竟想的是什麽?隻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高長河決不會是知根知底的老戰友文春明。他可以違心地堅持組織原則,按省委和劉華波書記的要求去做文春明的工作,卻根本無法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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