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前麵跑,我在後麵跌跌撞撞地緊跟著,她手裏的提燈晃晃悠悠的,發出來的光照在四周的牆壁上,那些紅色油彩畫的畫全都好像活了過來似的,一張張大花臉咧著嘴衝我露出猩紅的舌頭和黃褐色的牙齒。


    “娃,別看這些,你會走火入魔的。”奶奶提醒我。


    我趕緊把眼睛從牆上挪開了,然後我發現自己正在一條胡同裏奔跑,這是我們老家的胡同!奶奶正帶著我朝家的方向跑去,但我又想到了小雪,就對奶奶說,我得帶著我的兩位朋友一起迴家,不能讓她們有危險。


    “傻孩子,別別犯糊塗了,她們才不是,才不是你的朋友呢!她們都是鬼!”奶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什麽?都是鬼?怎麽可能!她們這一路陪我走過來,陪我上山來,因為我們要”說到這突然意識到眼前不該是我們老家的胡同,我看到的是假象!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緊接著,我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在那股腥臭味中隱約夾雜著一絲肉香,令人作嘔。


    這氣味就好像一味醒腦神藥,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奶奶停了下來,我左右看看,發現胡同裏隻有我和奶奶兩個人,眼前是一道虛掩的宅門,是奶奶家的門。


    門裏麵傳來磕磕巴巴的響聲,好像是柴火在鍋底燃燒時發出的聲音,昏黃跳躍的火光從門縫裏擠出來。


    “到了,娃,奶奶燉的肉也該好了。”奶奶說完衝我笑了笑。


    門裏卻突然傳來了“嗚嗚嗚”的聲音,好像人被堵著嘴巴時發出的那種嗚嗚聲。


    “這是什麽聲音?”我問奶奶。


    “是風聲,你忘了啊,你迴家的時候狂風暴雨的還下了冷子。”奶奶說。


    “冷子”是我們老家對冰雹的稱唿。


    我怔怔地點了點頭,恍恍惚惚地看到奶奶那雙小腳。


    奶奶是裹小腳的嗎?好像不是,我記得小時候奶奶總是給我們納鞋底,她也會給自己納,奶奶的腳是很正常的。


    想到這,我感覺情況不妙,同時腦子也更加混亂,用力甩開了奶奶拉著我的手,想轉身逃走。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一團白色的東西從門裏擠了出來。


    這白色的東西就是裹著屍衣的惡巫的屍體!我在舊怨湖裏見過他!


    “強子,歡迎迴家。”白色屍衣說道。


    他的聲音就像鐵爪一樣,一下子扼住了我的喉嚨,跟上次我在湖裏聽到的一樣,這是霖子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被嚇得六魂無主了,拔腿就朝來時的方向跑,還沒跑出去三步,就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然後我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


    在我閉上眼睛的瞬間,我看到的是奶奶那張掛著慈祥笑容的臉,隻是那張臉正在一點一點地瓦解,猶如受了潮的牆皮,一片一片地掉了下來,露出白色的骨頭和血淋淋的肉。


    之後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我夢到自己死了,下了十八層地獄,跟我一起受刑的人還有小雪,閻王就是霖子。


    就在我要被青麵獠牙的小鬼用巨大的鋼叉叉著下油鍋的時候,一陣冰涼的感覺襲遍全身,就像在寒冬臘月裏,用帶著冰碴的水洗澡一個感覺。


    隨後我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在了十字架上,而剛才叫醒我的是一桶冷水。


    此刻我被關在一個十平米左右的洞窟裏,有著木頭的柵欄,柵欄外是一條通道,左右兩側有火把,我馬上意識到自己是被困在牢籠裏了。


    牢籠裏站著一個駝背的老人,他臉色青黑,眼神呆滯,站都站不穩了,顫顫巍巍的,幹瘦的軀體在寬鬆肥大的褐色麻布袍子裏晃蕩,嘴裏還不時噴出惡臭的氣息,這家夥就是剛才潑醒我的人。


    迴想之前發生的事情,我的頭開始發痛,不過還是很快就弄明白了,當時我應該是被那個玩石頭的小男孩給催眠了,那個老太太是他的同夥,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抓住了。


    而真正讓我感到不安的是鄭子雯和小雪,她們兩個怎麽樣了?我好像好像還刺了小雪一刀!


    想到這,懊悔,憤怒和擔心幾乎讓我發狂,我開始在十字架上掙紮,想要掙脫這些捆著我的繩索。


    “別費力氣了。”老頭說,“你跑不了的,而且再鬧騰的話,我隻能重新把你打暈過去。我可是悄悄把你叫醒的。”


    他的嗓音嘶啞,語調倒是異常的平穩,說完還衝我擠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想怎麽樣?”我惡狠狠地說:“要殺要剮他媽的衝我來!別傷害我朋友!”


    “你說得不對,你是要被烤了,哎,我都餓了好長時間了,希望這次能分我一點肉。”


    他說著用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然後雙手合十,做祈禱狀。


    他是在盼著吃我的肉,這讓我猛然想起之前聞到的烤肉和燉肉味道,還有那股腥臭味,以及“嗚嗚”的呻吟聲。


    原來那是人被活活烤死,活活燉掉的味道,和最後發出的聲音!


    我哇地吐了出來,老頭看著無聲的笑起來,整個身子都跟著在抽搐,好像隨時都要過去了。


    “傷害不傷害你的朋友,我說了不算,你在這衝我嚷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咳咳,還不如臨死前抽一袋煙呢!”


    他說著拿出煙袋鍋,往裏麵塞了一些煙葉,嘶啦一劃火柴,幫我點著,然後塞進了我的嘴裏。


    我的嘴唇發抖,勉強用牙咬住了煙袋鍋,隻抽了一口,就嗆得要七竅生煙了,然後咧著嘴吐出了煙袋鍋。


    煙葉是潮的,那味道吸進嗓子裏別提多難受。


    老頭從地上撿起來煙袋鍋,磕了磕,“可惜了我的煙葉。”


    不過說來也是奇怪,我抽完那一口煙之後冷靜多了,問老頭,他是誰,抓住我想要幹什麽。


    “我是看守這裏的人,我沒想幹什麽,關鍵是他們想幹什麽。”他說完往牆根地下一蹲,吧嗒吧嗒地抽起煙來。


    看來他是這裏的“獄卒”,我連忙問他小雪和鄭子雯現在在哪,還有他們抓起我來到底要幹什麽?


    他聽完搖頭歎息,對我說道:“小夥子,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叫醒你啊?”


    21:30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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