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醫生無奈地看著我,“你似乎還是不肯相信我。”


    “沒有啊,你夠坦誠。”


    他笑笑,“還不夠,至少在你看來還不夠坦誠。因為我是心理醫生,很多人對於被人觀察內心這件事都很抵觸,沒辦法,這是我的職業病,所以原本無意冒犯你,但如果已經令你感到不自在,請接受我的道歉。”


    對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我還能說什麽?


    我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能為我提供幫助的人並不多,我決定對他放下防備心。


    “你說你可以通過對我進行催眠而幫我想起來一些事情,對嗎?”


    “沒錯。”


    “但是我不希望你知道我知道的事情。”


    “這個你可以放心。因為不止你一個人會想要保護自己的隱私,所以我會對整個過程進行錄像,當你睡著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攝像頭不會撒謊,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有沒有探聽你的秘密了。”


    他說完還頓了一下,“哦,對了,我也不會對你使用任何儀器,而是靠我自己的語言引導你,幫你迴想過去的事情。”


    我又問他那都需要我做什麽。


    他說很簡單,躺下睡一覺就好了,他笑了,我也輕鬆的笑了下,舒了口氣。


    “對了,關於你的病我有什麽能幫忙的?”我撓撓頭,覺得像他這麽聰明的人,怎麽可能會需要我的幫助?


    “我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無法解釋。我想你能幫我,但是不急,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先來幫你吧。”


    他說完站起來,引領我到了裏屋,這裏依然有大量的植物,布置得就像林家小院一樣愜意,大大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外麵的藍天。


    如果窗外不是鋼筋水泥的城市,會更好。


    陽台上掛著一個鳥籠子,但是被黑布罩起來的,如果說著屋子裏有什麽地方讓我感到壓抑的話,也就是這個鳥籠子了。


    倒不是我對這籠子有偏見,也不是對他養鳥的嗜好有什麽想法,就是一種感覺,一眼看過去,就覺得沉悶,好像關在籠子裏的是自己。


    他讓我躺在竹藤躺椅上,在對著藤椅的小桌子上放著一個dv機,他又打開了dv。


    我深吸一口氣,躺在椅子上,椅子很舒服,而他在我旁邊椅子上坐下。


    “整個催眠的過程中,你的意識會非常清醒,而且是比平時更加清醒,所以不用擔心自己會醒不來,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做。鑒於你不希望我看到你的過去和任何迴憶,所以我不會讓你說出來,事實上,等你醒來之後,即使催眠的過程不告訴我任何內容,你自己也會記得非常清楚。”


    他的聲音非常穩定,語調也低沉,聽他的聲音讓我感覺很從容,我衝他點了點頭。


    他遞給我一條絨毯,蓋在身上,然後調整到舒服的坐姿,閉上了眼睛。


    唐醫生先是像瑜伽中的唿吸課程一樣,幫助我放送全身,調整唿吸。


    直到我感到身心放鬆舒服的時,他開始引導我想象著自己正站在樓梯口,準備往下走,然後一級一級地走下樓梯,我的心就變得更加寧靜和安詳。


    “當你走到地下室的時候,你就會對自己有一個新的認識,你會想起很多非常重要的迴憶,一些被你弄丟的迴憶。”他沉穩地說。


    當我走到第十個台階的時候,內心異常寧靜,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我的周圍出現了溫暖的光,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唐醫生沒有說話,我覺得就像過了一整天一樣,然而也非常舒服和愉悅。


    後來我看到dv的錄像,我才知道那段唐醫生有意讓我停留的時間,不過隻有三分鍾而已。


    我走進了地下室,唐醫生慢慢得從一數到十,地下室變成了一條鋪滿陽光和樹蔭的小路。


    這不是我希望迴想起來的那段,因為這裏不會有神秘文字。


    但也不覺得遺憾,我是真的很喜歡這裏麵的景色。


    我走在鄉下的小土路上,兩邊都是高大的白楊樹,陽光很好,樹蔭下涼颼颼的,路兩邊都是田地,而小路蜿蜒著通向距離我們村最近的山上,山坡很緩,山上長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


    在不遠處的半山坡上還生長著兩棵高大粗壯的榆樹,經過多年的成長,它們的樹冠交織在一起,這是我和姐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


    而此時,姐姐走在我前麵。我猛然意識到這是她大一結束後的那個暑假,也是生病之前的那段時間。令我感到驚訝不已的是,這段迴憶我竟然完全沒有印象了。


    我和姐姐來到了山坡上,那兩棵榆樹下。坐在樹蔭裏休息片刻後,姐姐對我微微一笑,“強子,你要記住這個地方,但不要告訴別人,因為我在這裏藏了一件寶貝,是給你的。”


    我央求姐姐快說是什麽,那寶貝到底在哪。


    當然,對於這些場景,現在的我就像幽靈一般,隻是一個躲在樹後的旁觀者。


    姐姐敲了下我的腦袋,雖然我不喜歡她這麽敲我的頭,因為我長大了,不是那個連自行車都上不去的小屁孩,可為了讓姐姐說出來她留給我的東西在哪,在強大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就沒在意。


    “看見那排矮石牆了嗎?”她指向榆樹的正南方向,距離我們大概十幾米遠,東西方向的矮石牆綿延著一直到了山下。


    我知道那矮牆的來曆,聽我奶奶說的。那是我們村和鄰村的一條界線,因為兩個村子曾經因為在山坡上放羊的事情起過爭執,後來就像畫三八線似的,壘了石牆,這麽多年過去了,石牆變矮了不少,也有不少地方出現了斷裂坍塌,就像一堆亂石隨意的散落在山坡上。


    雖然當年的積怨早就沒了,但也沒人介意這石牆的存在,所以一直沒拆。畢竟誰願意閑著沒事,來山上搬石頭呢?


    “看到了。你給我的東西在那嗎?”


    “對。如果有這麽一天的話,你會再想起來我今天的話,然後你就去那石牆的最西端,東西就在那裏最大的一塊花崗岩下麵。”


    我坐在榆樹蔭下,疑惑地看著姐姐,笑著說:“姐,難不成我會失憶嗎?不然你為什麽說,如果我再想起來,我現在不能看看那是什麽東西嗎?”


    姐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走吧,娘應該已經把飯做好了,迴家吧。”


    那個我緊跟著姐姐從樹下站起來,卻突然扭頭看向了躲在樹後麵,幽靈一般的這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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