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氣彌漫之後,唐浩宇的目光便沒有離開伊多瑞斯。


    “西流爾。”伊多瑞斯喊了一聲。


    唐浩宇還沒看向西流爾,一旁的西流爾已經下了沙發,從他麵前跑了過去,再轉頭時,西流爾正端著盤子迴來,因為西流爾的身高原因,唐浩宇下意識地準備起身去幫助西流爾,倒不是擔心這盤美食會掉在地上,他擔心西流爾摔倒,很正常的下意識。


    但唐浩宇抑製住了這個意識,因為西流爾不是用手端著盤子,仔細看過去,他才發現盤子是懸浮在西流爾雙手上的,因為懸浮高度很低很低,不仔細看會以為是挨著手的。


    唐浩宇的視線跟著西流爾移動,西流爾走得很穩,甚至盤裏的湯汁都沒有晃動,西流爾很隨意地將盤子放在了桌子上,輕輕推到了唐浩宇麵前。唐浩宇這才看清這是一盤魚,很普通的湯汁,沒有任何東西去映襯,不像酒店裏看到的那樣會有蔬菜或是香菜,湯汁是稠密透明的醬色,如果填上一些香菜或是別的東西的話,唐浩宇倒覺得這些東西是多餘的。上麵的魚不是一條完整的魚,隻是魚的中間腹肉,很大一塊,湯汁已經完美融入了肉裏,以致於魚肉也是醬色,不過要淺淡一些,和湯汁顏色搭配起來毫無違和感。


    唐浩宇猜想大概是海裏的魚吧。


    金槍魚?長這麽大他還沒有吃過金槍魚肉,那可不是他這種家庭能吃到的肉。


    還沒等唐浩宇好好端詳這盤美味,伊多瑞斯端著另外兩碟盤子走了過來,西流爾見狀迴到了右側沙發邊,因為身高原因,他隻能蹲在桌子邊,背靠著沙發。


    “黃鰭金槍魚,人類是這麽稱唿的。”伊多瑞絲放下盤子說。


    唐浩宇瞪了下眼睛,為自己的猜想正確鼓了下掌。


    “對,我們是這麽稱唿的,那你們是怎麽稱唿的?”


    “我們沒有具體稱唿,統稱為創造物,畢竟這些都是主神創造出來的,所以我們那個時代很不浪漫,創造的東西太多,卻沒有具體名稱可以稱唿,金槍魚,蠻好聽的名字,這也是人類的智慧。”伊多瑞絲將其中一盤推向了西流爾,這一盤要比另外兩盤大一些,伊多瑞絲順勢將筷子放在了盤子邊緣。


    “呃……”唐浩宇看向伊多瑞絲,欲言又止。


    “怎麽了?”伊多瑞絲坐會身子,用圍裙擦了擦手問。


    “感覺有點不太好,你是海洋之王,這些海洋的生物不該類似於你的臣民什麽的麽,這麽把它們做成菜,還吃它們,有點……有點……”唐浩宇比劃著,不知道要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


    然而伊多瑞絲卻笑了。


    看著伊多瑞絲笑了,唐浩宇也尷尬地停止了比劃,他知道伊多瑞絲明白了他要說的意思。


    “第一次時,您也是這麽說的,隻不過當時不是這樣的魚,也沒有這麽香,就是一條完整的烤魚,肉還半生不熟。”伊多瑞絲注視著唐浩宇說,眼睛裏泛著些許星光,像是迴憶的長河被拉扯,有人用白色鉛筆在上麵粉飾著。


    “奧奧,還挺浪漫。”唐浩宇迴避目光說,他也是沒話接了忽然想到了浪漫這個詞。


    想想人猿剛有火的時候,他們圍在一起烤著用長毛石器打來的獵物,這麽多人分一整個食物自然是很殘忍彪悍的,絲毫沒有浪漫可言,而放在如今,如果一對情侶於山中過夜,靠著篝火取暖,篝火上靠著生肉,這個時候男生撕下一塊肉遞給女生,欣賞著山中勾月,月光都會是暖的,這多浪漫;再不行,一起居住在海邊小屋,屋外擺置一套燒烤架,女孩坐在秋千上跟著海風搖擺,海麵泛著長長的月光,帶著鹹味的海風吹起男生的頭發,男生不慌不忙地準備著燒烤,等著燒烤完成之後,兩人坐在秋千上,麵前就是大海,有風,有水,有月光,還有燒烤,很普通平淡吧,可唐浩宇就覺得浪漫。


    簡簡單單才是浪漫的根基!


    這個道理誕生在他沒錢的前提之下,要有錢,誰不想在心愛的女孩麵前點燃整個城市的煙花,想想穆珊珊可能不太喜歡這種行事高調的浪漫,所以,他這種沒錢的衰比,要搞搞簡單的浪漫贈予穆珊珊的話,還是能辦到的,就是好像沒有機會了。


    唐浩宇的前十七年,再過兩周成了前十八年,唯一頂著月光和別人共享食物的人還是他大姐,宋芸汐,因為通宵開錯了機子,說是要開通宵的機子,卻開成了幾個小時的臨時機,半夜下機後,兩人頂著月光,蹲在路邊分著手裏的烤腸,也是有風,有月光,嗯,是挺浪漫的,就是費體溫,隔天他就感冒了,宋芸汐倒沒事,因為宋芸汐把他外套搶走了。


    “嗯,確實如您所說的那樣,這些魚類似於我的臣民,但要說準確一點,並不是這樣,海洋裏的生物與我就像人類與地球,這些生物借於我的環境生活,人類借於地球生活,人類死了一個兩個,甚至更多,於地球來說,對其絲毫沒有影響,同樣,這些生物對於我來說,也是絲毫沒有影響。


    如果真的想要有影響的話,就必須提高自身,比如,手裏握著核彈控製器的人類,這種人類對地球就會造成影響,那麽人類就不希望他按下控製器死亡,這些生物想要在我手裏生存下去的話,就必須成為對我有價值的存在,能夠影響到我的存在。”伊多瑞絲看著這盤魚肉說。


    唐浩宇認真仔細地聽著伊多瑞絲的每句話,他聽懂了,也沒覺得殘忍或是什麽冷血,很多時候就是這樣,要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就必須讓自己更有價值,唯有價值可以決定你的死亡。


    “就像你的寵物?”唐浩宇想到那個血盆大口。


    “嗯,可以這麽理解,所以它會活得比這些容易。”


    唐浩宇知道伊多瑞絲說的這些指的是被寵物吃掉的弱者,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他看網上說過,也深信,海洋要比陸地更危險,更駭人,更恐懼,所以伊多瑞絲就是個恐怖存在。


    “嚐嚐,相隔億年的手藝,感受一下有什麽不同。”伊多瑞絲示意說。


    “奧奧。”


    唐浩宇看著麵前盤裏的肉,他能感受到什麽不同,無非就是‘嗯~~好吃,香,太美味了,簡直就是人間佳肴,天庭的蟠桃,閻王府的孟婆湯’,然後豎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沒有說謊,這些都是真心實話。


    他看電視上的那些富豪吃金槍魚都是用刀叉的,他掂量掂量手裏的筷子,拿筷子去吃金槍魚,有點不知道要怎麽下手,挑起一塊塞進嘴裏?好浪費啊,都沒法好好品嚐。


    “放心,我都切成片了,隻是看上去像是一塊整肉。”


    唐浩宇抬頭看向伊多瑞絲,沒想到伊多瑞絲看出了他的顧慮,這些人都這麽容易就可以看出他人的疑慮麽,宋雲安可以,楚子陽可以,淩風也可以,就他不會看臉色。


    他又看向角落的西流爾,西流爾和伊多瑞絲都在看著他,這種眼神有點熟悉,他心想,大概億年前,就是這樣的場景吧,在伊多瑞絲和西流爾的注視下,他夾住了一片肉,上麵還散著香氣,湯汁順著肉身滑下,他頓了一下,轉而橫歪著頭,從側麵一口吃下了魚肉,隻有這樣他才能完整不漏湯汁地將這塊肉吃掉。


    細膩,潤滑,每咀嚼一下,都是湯汁與肉的摩擦,肉的口感不緊不鬆,沒有粉碎感,不會因為咀嚼的力度而出現拉絲,最讓唐浩宇幸福的是,沒有一絲肉卡在了牙縫。


    開始還是緩慢,很快唐浩宇就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他使勁咀嚼著,帶著表情也開始浮誇,狠狠咀嚼幾下之後咽了下去,湯汁順著咽喉入胃,這感覺就像溪水淌過一樣,美妙極了。


    他看看西流爾,又看看伊多瑞絲,緊而豎起大拇指。


    “嗯,好吃,美味,簡直就是人間佳肴,佳肴中的極品,這輩子沒吃過這麽香的魚。”


    全場:“……”


    空氣霎那冷靜,帶著香味都凝聚了。


    唐浩宇窘迫地保持著激動,果然還是尬場了,他就知道會這樣,可實在沒法表達自己對這份美食的評價啊,好吃就是好吃,此好吃非彼好吃,這個好吃是好吃中的極品。


    伊多瑞絲笑了笑。


    “是我的錯,不該勉強您,畢竟您還沒有完全恢複。”


    “嘿嘿嘿。”唐浩宇尷尬地撓撓頭,“沒有勉強,是真的好吃,我嘴笨,想不到詞來表達。”


    “吃吧,好吃就再多吃點,克麗絲塔應該也快要迴來了,她很想見您的。”


    唐浩宇驚訝地看向伊多瑞絲,伊多瑞絲的目光卻在西流爾身上,他點頭示意了一下,西流爾才動筷。


    “你們一家就一直居住在這裏麽?”


    “不,更多的時候我們就居住在黃金城,隻是想和您見麵,所以選在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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