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又來了,攜著落日的餘暉,以帝王般的姿態踏過海麵,背後留下待亮的星落,收合緊密的黑鱗發出震耳欲聾的誦詠,沉重無比,像是在迎接黑夜的降臨,它所踏過的地方,光明總會退縮。


    冷月高聳,與黑夜相擁,月光才能落在城牆上,照得上麵金光流動,如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金蛇般相互纏繞。


    城牆上,女孩赤腳跳動著,潔白嬌小的腳丫踩在金光上,深一步淺一步,踩出不同的優美音律,與遠處的沉重聲響盡顯不合,月光照在她纖細光滑的小腿上,一串空靈作響的圓環襯合著她的腳步。


    她半舉著手臂,跳動著還不熟練的舞蹈,每跳一步都要停下思考,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時不時鼓了起來,像是不滿足自己的表現,專心致誌,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而就在她身後,月光照不到的地方,萬裏長城,坐落著數不清的房屋,燈光四起,照亮了整座城,比有太陽時還要明亮,還要暖,這些幽黃的燈火使得整座城彌漫在一種金黃迷霧裏,裏麵人影走動,添加著生機。


    就連炊煙都是金色的。


    誦詠聲由遠及近,黑鱗在海麵留下永不退去的痕跡,上麵滿是行痕,如同詩人在宣紙上畫下一個盛世。


    它對著城牆吐出金黃色的吐息,在聽到女孩的哼唱聲後合上了黑鱗,它開始扭動身軀,黑河般的巨大鱗身看上去是那麽的別扭,又是那麽的歡快。這是一條巨大的黑蛇,踏海洋而來,奔向自己的公主,接公主迴家。


    一直到臨近城牆,黑蛇才低下身體,如黑劍一樣衝了過去,等到城腳時,它停了下來,緩緩直起身子,像小孩躲迷藏一樣,它小心翼翼伸出頭,目光露出的時候恰好對上一雙水靈的眼睛,那眼睛眨巴著看著黑蛇眼睛裏的自己。


    金藍異瞳,一隻如萬裏黃沙般陶醉而另一隻如幽藍深海般深邃。


    黑蛇輕輕吐息著,像是怕自己的吐息吹亂了女孩的銀白長發,它的瞳孔下,女孩歪著腦袋端詳著自己,它知道女孩是在看它眼睛裏的自己,每次都是這樣,樂此不疲,甚是有趣。


    女孩看了良久,隨之將手放在了黑蛇的鼻子上,感受著那強勁有力的心跳,跳得很快,快到是一種緊張。


    見自己的公主怎麽不會緊張呢?


    “嗯哼哼,嗯哼哼——”女孩放下手,在黑蛇麵前轉動著身子,臉上的笑容是那麽的輕鬆,那麽的高興,就像確定了自己的騎士不會離開一樣。


    黑蛇就這樣安靜看著女孩,金黃啞色的雙眼裏,女孩是那麽的美麗,它眺望城牆裏的燈火,這裏簡直就是極佳的舞台,觀眾隻有一個,這樣就足夠。


    等到女孩跳完第一支舞後,黑蛇低下了頭,寬闊的城牆勉強容得下它的腦袋,它張開了腮前的幾塊黑鱗,女孩踩著這些黑鱗爬了上來,待到女孩站穩之後黑蛇才直起腦袋。


    它又眺望了一下城牆後麵的景象,繼而轉過頭朝著海麵移去。


    女孩繼續在上麵跳動著,黑蛇小心翼翼地張合著黑鱗,聲音細小,它在試著去配合女孩的舞蹈,看起來有些呆頭呆腦。


    海洋與天的交接處,黑蛇突然仰起整個身軀,與天際交叉,消失在了海麵。


    女孩興奮愉悅地在黑蛇身上舞蹈,從頭跳到尾,又從尾迴到中間,海水溫柔附在她的肌膚上,她旋轉著,如百花叢中唯一盛開的白花;她跳動著,如踩在月光下的水仙,金藍相間的光輝在她周身縈繞著,魚群環遊在她的上頭,欣賞這絕美的風景。


    金色巨燭般的瞳孔朝著海洋深處衝去,一塵不染的蔚藍海水比天空還要幹淨,魚群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以巨蛇為將士,那些魚群緊緊跟隨在長尾之後,它們的眼睛都是異瞳,散發著微弱的氣息,海水拖著這些氣息,形成了一道隻有金藍混色的彩虹。


    金碧堂皇的光亮照在了黑蛇身上,黑蛇減緩了速度,魚群跟著散去,未得允許它們不能靠近這裏,女孩停下了舞蹈,她趴在黑蛇身上看著下麵的金光。


    那些通天擎柱散發著飽滿的金光,這些金光朦朧的像是海霧一樣,遮掩了背後的一切,黑蛇穿過這一層金霧,掀起丈高霧氣,在這金霧之下,巨大的宮宇透著森冷氣息,女孩周身竟燃起了火光,她看了一眼黑蛇,轉而撫摸著上麵的鱗片,火光頓時蔓延在黑鱗間隙,如溪水流在幹涸的土壤上,她是在給黑蛇取暖。


    臨近地麵,女孩直接跳了下去,黑蛇高仰著身軀跟在女孩身邊,她們停在了這座宮宇的大門前,上麵勾畫著各種圖案,小到蟲鳥,大到萬物。


    女孩站在門外良久,身邊忽然響起了一曲歌聲,這歌聲先是若隱若現,轉而漸漸清晰,婉轉動聽,從宮宇深處傳來,似在空穀傳響,每一個音調都要重複好幾遍才消散。


    隨著這歌聲傳來,這座青木宮宇脫胎換骨一般翻開了金色光輝,上麵的圖案栩栩如生,是在金色光輝裏活動,大門吱呀開來,這座宮宇活了,迎接它的主人。


    看不到盡頭的長廊直抵門外,女孩牽著一個男孩的手緩緩走來,男孩比她還要矮上一頭,就在女孩走來沒幾步,一個男人牽起了女孩,麵帶微笑,他的另隻手附在胸前,修長的衣角直掉到下身。


    同樣顏色的服飾,男人牽著女孩的手,女孩牽著男孩的手,泛著光輝的瞳孔下,他們朝宮宇深處走去,男人唱著歌聲,女孩橫著小曲,男孩張合著頸部的黑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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