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欲望催促著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卻得不到任何迴應,唐浩宇朝殤窿之丘嘶啞地吼去,失去聽覺下,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喊出聲,但是喉嚨的刺痛是真的,混在這些疼中的還有心髒欲要破碎一般的抽痛,帶著視線忽明忽暗。


    恍惚視線下,他看著殤窿之丘俯身去抱大姐,卻在伸出手的時候躊躇了一下,殤窿之丘端量著自己的雙手,緩緩直起身,翻看幾次後,殤窿之丘將掌背麵向大姐,金光如煙花般從掌心散開,散開之後又如銀河瀑布一樣向下落下,接近大姐時又化作了透明的繈褓包裹著大姐。


    然而大姐並沒有因為這繈褓而感覺到舒適,甚至身體本能地掙脫了一下。


    唐浩宇看到大姐掙脫了,他使勁喊了幾次大姐的名字,很少喊的三個字‘宋芸汐’,短短幾秒裏,他喊了六七次,得不到迴應下,仿佛喊了無數次。


    殤窿之丘沒有理會唐浩宇,原本他是要抱起大姐的,卻在俯身的時候猶豫了,他想到了一些事,為了以防萬一,他選擇用獲得的新力量帶走大姐。


    金色繈褓下的大姐被殤窿之丘牽在身後,看上去就像牽著一個氣球,身後的唐浩宇還在掙紮,聲音小到讓人憐憫,可殤窿之丘不是人,他心裏一直在亢奮,從成功吞噬這金色力量之後,他一直在亢奮,甚至覺得唐浩宇的掙紮聲是一種催化劑,催化著他激動不已快要抑製不住的亢奮。


    他才不會像結果了楚子陽那樣結果了楚子陽,雖然殺死楚子陽不是他的本意,金色氣息控製著他的身體毫不猶豫地將太子刀刀柄插入楚子陽時,他自己都驚訝到了,這金色氣息還真是個可怕的力量,難怪主神會畏懼這力量的存在,以他人力量為食物,從而通過吞噬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比起金色氣息,對楚子陽殤窿之丘更為驚訝,在試探楚子陽力量的時候,有一瞬間殤窿之丘對楚子陽有了極大的興致,那興致不亞於金色氣息,普通離人的身體,該是有多大的精神力量才能抑製並運用這力量?


    就連他自己都險些被金色氣息吞噬,楚子陽不可能第一次就掌控了這力量,那第一次失控楚子陽又是怎麽清醒過來的?


    如果楚子陽沒死,他今天是要連楚子陽也一並帶走的,超乎常人的精神力量,對於提升神的能力來說就和催熟劑一樣,對於力量的提升就是神的欲望。


    殤窿之丘優雅地哼起了小曲,他聽著身後唐浩宇的踹吸,簡直就是在彌補小曲的不足,力量和目標都到手了,接下來唐浩宇是死是活他也就不管了,死了更好,活著也無妨,現在的唐浩宇對他來說毫無威脅,而且他就喜歡看唐浩宇這副絕望的麵孔,看一眼都要興奮好幾天。


    殤窿之丘也沒想到會在這個世界再看到唐浩宇,如果不是唐浩宇提到伊多瑞斯,他都不敢想象唐浩宇會活在他自己最討厭的世界,挖出記憶深處的碎片,那副麵孔還真是令他作嘔。


    視線忽明忽暗下,唐浩宇每一次出聲換來的都是殤窿之丘的遠離,距離越來越長,他看著金色繈褓裏的大姐,大姐的模樣也是極其難受,越來越遠了,就快要失去了。


    視線每一次進入黑暗,唐浩宇都害怕自己醒不過來,可醒著他也什麽都做不到,越來越疲倦,眼皮重的像是掛上了鉛球,意識模糊的像是黑夜降臨,他最後一次卯足了力氣,視線進入黑暗的最後一秒,心髒的最後一次跳動前,最後一聲‘大姐’以他聽不到的音量傳到了前麵。


    然而,大姐還是沒能醒來。


    ……


    竹葉在虹膜下晃動,片片花影在眼皮上留下一閃而過的痕跡,無數個一閃而過便形成了接連不斷的影子,空吟的風鈴聲在耳邊迴響,節奏輕緩的音律在不遠處跳動,紫藤蘿的花香從鼻尖淌過,從出現後便沒有結束。


    唐浩宇睜開了眼睛,萬家燈火的光亮就在自己頭頂,腳下是竹林倒影,他來過這裏,他在這裏見到了神明·肆虐之主——路美什,那片燭天之址。


    死了嗎?寓意神的棺木的燭天之址,死後他竟然會來到這裏。


    頭上與腳下都有景物,唐浩宇旋轉一周,卻隻有白芒一片,剛才的竹葉,花影,風鈴聲,音律,花香卻依然還在,可他看不到。


    就在他彷徨時,空間忽然旋轉了過來,唐浩宇未動,隻是空間轉換了一個方向,而這次,唐浩宇所麵向的方向,一襲青衣長龍出現在天際,這些青衣向前緩緩移動,唐浩宇循著青衣長龍向後望去,一直到末端之後,他才看到了人影。


    空間本就白芒,這人影還穿著一身白衣,就蕩漾在橫空的紫藤蘿秋千上,唐浩宇的心忽然抽動了一下,他想起了在深淵時的場景,自己也曾坐在紫藤蘿秋千上,想必這少年就是路美什的弟弟阿修羅吧。


    唐浩宇又看向別處,既然阿修羅在這裏,那麽路美什呢?他要找到路美什。


    還沒等他轉移目光,空間再一次旋轉,青衣長龍不見了,紫藤蘿也不見了,眼前也不再是白芒,而是茂密翠綠的竹林,竹香從裏麵溢出,連風都帶著氣味。


    唐浩宇撥開麵前的竹子走了進去,不斷有竹葉落在他腳下,脆的枯的都有,每這些掉落的竹葉上印有不同圖案,唐浩宇撿起兩片,竟發現這些圖案是可以拚接在一起的,他看了一眼腳下,湖麵上落有如此多的竹葉,全部拚接起來會是什麽圖案?


    “修,吾族自上往下誕生於世間是為何?”


    威嚴雄厚的聲音從竹林深處傳出,在整個竹林裏久久不能停下,唐浩宇愣了一下,他記得這聲音,正是路美什的。


    “用何來維持,用何來創建?”


    “數萬年裏,吾族上下還剩幾人?”


    聲音還在繼續。


    而當唐浩宇撥開最後一麵竹林時,他所看到的景象卻是一座竹亭台落在竹林深處,亭台中央還有一麵竹桌,那個白衣少年正趴在上麵寫著什麽,唐浩宇看向四周,路美什不在這裏。


    就在他準備詢問少年時,周身的竹林突然坍塌了,墜落在了湖麵裏,而少年所在的竹亭台離他越來越遠,又遠到了天際,等到達到天際時,竹亭台也消失了,唐浩宇看向天際,少年起身站在那裏,嘴裏似乎說著什麽。


    “哥哥,數千年裏,還是隻有你肯來這燭天之址看望我。”唐浩宇脫口而出。


    說完這句話後,他整個人怔住了,自己怎麽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沒有任何思考的一句話,就好像他曾經說過一樣。


    頭頂的燈火漸漸淡去,唐浩宇抬頭看去,萬家燈火也在消失,失去光亮的上空,黑暗得像是深淵,深淵中心,一株火光頻頻晃動。


    唐浩宇再次看向少年,卻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了,少年身姿嬌小,手中卻持著一把比他還要長的刀,刀身插入了一團黑影之中,這黑影頓時散去,少年又將刀插入湖麵。


    深淵的火苗突然點燃了整個空間,整個空間都在著火,唐浩宇卻絲毫沒有感覺到炙熱,這火沒有灼燒他,他錚錚看著少年,少年閉著眼睛,張開雙臂,任由火焰烤著他,焚燒著他,盡管如此,少年竟還保持著笑。


    唐浩宇隻覺胸口像是被人噴了冷凝劑,寒冷冰涼的一大塊,吸進去的空氣頓時成了冷氣,唿出的氣體寒氣逼人,一直到火焰退去,到少年湮滅在火焰裏,這冰冷感還久久沒有散去。


    這就是阿修羅生命的最後時刻嗎?


    唐浩宇想著,從他看到阿修羅起就沒有看到路美什,他們的兄弟情到底是何種扭曲?竟使得阿修羅忍受這烈火選擇死亡,抑或是解脫。


    燃燒殆盡的上空和湖麵都成了漆黑一片,所有的東西都被燒成了灰燼,竹葉,花影,風聲,音律,竹香都沒有了,這裏死寂一片,惟有唐浩宇站在那裏。


    他看著少年最後停留的地方,隻有那一把刀還插在湖麵上,火焰沒有燒毀它。


    遠在天際的距離,唐浩宇絲毫沒有猶豫地走向少年最後所在的位置,那天際像是知道他要前來一樣迎合著他,一段不知多少距離的距離在唐浩宇邁出腳步後不斷縮短著。


    很快,那把刀就出現在了唐浩宇麵前。


    唐浩宇緊緊盯著這把刀,整個人像是被勾住了魂一樣,上麵的紋路詭異,錯綜交接沒有頭尾,似蛇非蛇,似龍非龍,刀柄刀身都是黑色的,這些紋路泛著淡淡銀光,上麵還遊蕩著虛無縹緲的冷森氣息。


    這些氣息順著唐浩宇的手指爬上了他的手臂,唐浩宇朝刀抬起手,舉動僵硬地像是被強迫的一樣,然而唐浩宇沒有什麽表情,手臂停下不久,唐浩宇突然握緊了刀柄,手臂青筋頓時暴起。


    刀身的黑色氣息湧動了起來,先還是虛無縹緲,現在濃烈的像是無數個亡靈一樣,這些氣息不斷竄進刀柄,可見的寒氣愈發淩厲,唐浩宇整隻手被刀柄抓住了,一抹白氣在他的瞳孔若隱若現,瞳孔漸漸失色。


    殤窿之丘哼著的小曲停了下來,他也停下了腳步,臉上得意的表情凝住了,跟著心裏的亢奮也被按壓了下去。


    冰淩結成的哢擦聲從身後傳來,就在他兩側,冰淩爬滿了半個空間,嗬氣成霜,這個空間竟然下起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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