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希伯恩雙手合攏,仿佛為沸騰的鍋爐合上了蓋子,擰上了壓力閥,房間角落懸浮著一個琉璃晶狀的圓球,拘束磨練著其中的一道灰氣。


    裏麵的物料將在熬煉當中變化為詮釋物還是廢渣也隻有開爐那一刻方能知曉。


    但這一切對於當事人來說都不重要,被因素捆縛的大君在各種因素的碰撞下,逐漸消散。透過繁雜的因素光點,亞希伯恩仿佛看到寄存著大君意識的那層灰色霧氣竟然浮現出一張人臉,張口說道:“先生,期望下一次的相遇,那一天,應該不會很久。”


    說罷,他撲向因素構成的邊界,沒有掀起任何波瀾,被扭曲在一塊的因素結構絞成碎片。隻是額外的變量打破了平衡,靜謐的領域被打破,飄懸其中的因素素材再也難以榨出絲毫因素予以整個結構維持的構件。


    琉璃碎裂的脆響傳來,通體晶瑩的圓球完美的表麵出現了一道裂縫,逸散的因素光點向著周圍而去。激發狀態的因素朝著所有可以接近的物品,整個房間刹那間電光火花昂貴的內飾燒去大半,強勁的氣流把亞希伯恩推開。


    席卷的風場將火焰徹底卷起,點燃了任何可燃物,破碎的牆壁下磚石在泥土和岩石之間來迴轉變,脆弱的結構在火焰的炙烤下,搖搖欲墜。


    樓下將萬托安帶到靜室的黑商人剛坐下,隻覺心中轟的一下炸響,他暗道不好,“報厄”如此激烈的異響還是在黑公館被襲擊的時候。他衝出房間,將一臉不明所以的萬托安反鎖在房間。


    濃烈的黑煙從樓上湧向地麵,老伍德早就將傭人遣散,此刻他站在樓梯口,指揮著阿裏上樓去把那些珍貴的藏書還有亞希伯恩救下來。


    黑商人顧不上心疼了,他急聲問道:“泠呢?”


    老伍德用手指了指被阿裏用旋風分開的濃煙,說道:“小姐已經上去了,上麵有‘大袞’的味道。”


    黑商人臉色越發陰沉下來,萬托安被附身和建築著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生,很難說其中沒有什麽問題。


    “你去好好審一審萬托安,但不要動用手段。畢竟萬托安是無辜的。這件事情還是要跟大君和教會好好算一筆賬。”他渾身像是有著蟲子在噬咬,那是厄運在不斷放大的體現。


    他深吸一口氣,從藥瓶中倒出兩粒綠色藥丸吞下,嘴裏唱出艱澀的歌謠,拔出手杖中的細劍,他拋出各色的詮釋物,象征“安魂”,“衰枯”的詮釋物不要錢地按照固定的角度放下,細長的劍刃沒入地板,伴隨吟唱繼續,悲戚的情緒蔓延開來。


    “安魂.禮葬”的儀軌侵吞著詮釋物作為養料,他將裝著兇靈的封魂瓶穩穩當當地放在手帳劍柄上,“存在於潛意識當中的分魂,掌握著多種在路徑上矛盾的刻印,所以你到底在多少人的意識中埋下了種子。”他自言自語道,吟唱了許久,黑商人的聲音沙啞。


    瓷瓶崩碎,灰色氣流逸散,但速度卻肉眼可見的變慢,“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老牌位階‘報厄’,如此警覺,實屬難得。不過你拘禁得了我的一縷意識,整個奧威亞隻要還有活物,所有的意識就能讓我複生,你該如何解決我呢?”


    黑商人不和他多廢話一句,儀軌運行,“安魂.禮葬”埋葬過往,黑商人向前伸出手,無形的灰氣變得有形有質起來被他握在手中。


    黑商人宛若一個最為嚴肅的神父,為逝者做著最為莊嚴的葬禮。“願你安息,殘損的大君。願你在地下受盡硫磺火的毒害,天火的灼燒,永不得諒解與救贖。”有形的灰氣被生生捏碎,在無形的牽引下直導向遠方,厄運的指引中,飛越重山,深潛海底,砸入一堆肉山當中。


    海底的殘垣斷壁中,隔絕海水之處,粘膩的肉堆上,掛著各種生物的生殖器官,無論雄雌。無數海底生物在其上交媾著,再從肉中排出長出四肢的魚,翅膀上黏附翅膀的長蟲。生長在肉山中心處有一根類似於孔腺的管子,忽然顫抖了一下,大量灰氣如同吃壞肚子一般噴瀉而出,嘔吐,海底似乎在嘔吐,把所有封存在此的意識嘔吐而出。


    “終於舍得下狠心了?”一個長相病態的男人從肉山中擠出來,他舒了一口氣,把頭埋進海水,耳邊魚鰓一邊的肉層翕動,濾出氧氣,心中盤算著失去了多少的灰氣意識。


    “隻不過,‘大袞’和‘亞斯塔路’的遺存怎麽可能如此脆弱呢?”他踩著肉山向上,殘存的遺跡中,還有數不清的小型肉山在吞吐著氣體,產出著造物。


    亞希伯恩伸出手,試圖掌控住失控的因素,但他已經榨不出任何一分因素來幹涉因素變化了。他眼中的白熾之色消散,對於因素的掌控力直線下降,熱浪襲來,炙烤著亞希伯恩,他頭暈目眩。


    火光中,殘存的半扇門被推開,熱浪隨即被分開,青染一腳邁出,但細節上卻頗為不自然。她僵硬地扭頭看著火災中狼狽的亞希伯恩,下意識用長袖掩著口鼻擋住煙,但隨即反應了一下,她把衣袖放下,露出手腕處機偶的關節。


    不過是迴大秦嚐了一口鮮味,打打牙祭,剛離了片刻就出了這幺蛾子事情?


    “要不是留了副機偶在奧威亞,就算是‘因果.緣’也來不及阻止。不過隻是輕輕下了一個餌,大魚就這麽迫不及待地上鉤,要是下猛料,還不得把漁夫和船都扯翻下水?”機偶哢哢地發聲,仿佛是嫌說話太難聽了,這句話後,機偶就不再說話了。


    機偶走到燃燒的書桌前,撇開鐵盒,輕車熟路地找出古銀酒壺,將酒壺擰開,一股濃烈的酒香隨即飄散而出,機偶用酒水將手指潤濕,便小心翼翼地把酒壺收好,放迴原處。一道青色火焰從機偶的指尖竄出,蔓延至全身。


    “火.純青爐”燃燒著機偶的衣袍,軀體,在青色的光焰中,破碎的琉璃晶球和從中逸散的因素全都被點燃,壓縮,在火焰翻滾中流淌成金紅的流漿。


    泠竄上閣樓,黑商人最愛的毛地毯成了火焰最好的導線,火勢蔓延極快,樓梯的木製結構越發搖搖欲墜,她抬腿向上跳去,抓住邊緣,翻上上一層樓。


    她手中液體流動,重水的神妙盡顯無疑,青染收集了那麽多重水,怎麽也得討要十之一二。沿途火焰被重水撲滅,煙塵也在低溫的作用下被滌蕩大半。


    她幾步就衝到亞希伯恩的房間外,斷裂牆壁內,青色焰火刺得泠眼生疼,火中人扭頭看她,那一張臉被燒得麵目全非,她費力朝泠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便在火焰中灰飛煙滅,隻剩火焰仍在鑄煉著懸空中的那一團金紅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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