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過剛剛露出端倪,整個城市就已經熱鬧了起來。人們將花車推上街道,天空意外地沒有飄上黑煙,雖然天氣依然陰沉,節日的氛圍足以掃除一切。


    當然這一切僅僅屬於上城區的居民,毫不意外地穿上定製的服裝或早就準備好的成衣,興致勃勃地參加遊行。生活在郊區,下城區的人們則大多選擇參與一些活動,賺取外快,一天不發薪水,整個家庭都要過得苦哈哈。


    假若每天的日子都過得有滋有味,又有誰希望在某一個節期找點期望呢?


    亞希伯恩眼前綁著一條黑布條,自從眼睛受傷後,他才更深刻了解到青染的勸告。


    “少爺,不要哭喪著臉了,大人為你挑選了一根烏木手杖,每一個年輕紳士的起點都是一根趁手的手杖。”老伍德幫著亞希伯恩穿著衣裳,要是套上衣服就能算穿上的話,亞希伯恩也勉強能做到。


    但在外人眼中優雅時髦的黑山伯爵府上少爺,連領巾都帶歪了,那實在有損招牌。“與其說是手杖,不如說是盲杖。”亞希伯恩依然苦笑著,他眼前被黑布遮擋,隻有一點淡淡的光線在抖動,那是老伍德在替他係著領結。


    伸手向前摸索著,老伍德適時地把手杖遞上,亞希伯恩握住那一手杖的上端,拄在地上。手感就像是一根細長的棒杵。


    亞希伯恩跟著老伍德的後麵,走得磕磕絆絆的,盲人的初體驗並不美好,要不是手杖還有眼窩處黑布縫隙露出的一點光感,他怕不是要在樓梯上跌好幾個跟頭。


    耳邊逐漸出現嘈雜的聲音,來到府邸的大廳。往來的傭人殷勤地問好,傭人們對於這位看似體弱多病,整日臥床的小少爺和身材魁梧的老管家不敢有一絲的不敬。


    所有人都知道黑山伯爵府邸上所有的傭人生活清閑,待遇遠超同行。每天拿著日結的高額薪水,卻隻上半天班。雖


    不住在主人家的府邸,府上卻在上城區邊緣處為他們安排了公寓,每天前來打掃打掃衛生,在廚房打打下手,甚至吃飯的時候都不必貼身伺候。


    這也是為什麽在上流圈子中,黑商人被稱之為怪人的原因之一。冠以商人的名號,賺的錢多,花銷卻也不相上下。隻是秋元節遊行休息日,他手下的工人也都在前一天領到了三分之一日薪。


    突然亞希伯恩眼前微弱的光也消失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能把他的全部視野都擋住的人大概率要比老伍德高上不少,他還沒有開口,就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少爺,大人請你在吃完早飯後,一起去參與教會的彌撒。”


    “阿裏?”亞希伯恩不確定地說道,對這位來自西域次大陸的馬車夫,他的印象還隻停留在黝黑的皮膚,還有高常人兩個頭的雄壯身材上。


    “接下來的日子,大人讓我為少爺駕車。”阿裏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迴應著,一邊讓出了位置。


    老伍德解釋道:“少爺,阿裏就是這個性子,沉默少言,隻喜歡和馬匹在一起。大人這次臨時把他從黑公館征調而來,讓他為你駕車,也是為了貼身保護你的安全。”


    亞希伯恩點頭,如今對他威脅最大就是“大袞”的邪魔信徒,一個西域次大陸的人對“大袞”的手段才更加熟悉。畢竟“亞斯塔路”在西域次大陸未被西域探險家征服的廣大土地中才是主流。


    用過早餐後,一行人上了馬車。除了黑商人,泠之外,亞希伯恩驚人的發現,庇護也和他們坐在同一輛馬車中。


    “庇護先生,怎麽和我們一道前往奧威亞大教堂?”亞希伯恩好奇地問道,他的一隻手泠緊緊地握住,眼中卻沉進因素的世界,時刻啟用著“因素.觀測”。


    視力沒有恢複之前,“因素.觀測”的使用也是一種鍛煉了,而他的眼中,庇護身上縈繞著明亮的橙紅色,時不時又有淡灰色遮蓋其上。


    對於亞希伯恩的觀測,庇護隻是由著他,畢竟對方這雙眼睛的問題和他脫不了幹係。“順道一起而已,教宗陛下的使團在秋元節早上的彌撒後便會啟程迴到教廷,一個特使的死和我脫不了關係,隻是拉你們下水實在不值。”


    黑商人用手帕醒醒鼻子,換季時候的老毛病了。他帶著點哽住的聲音說道:“‘大袞’的邪魔信徒都頂到臉上來了,還能忍,奧威亞大教堂的修士和刻印者隊伍都是縮頭烏龜不成?”


    “黑山伯爵,言過其實了。此事我會在主教團上力爭。使團內部也是一致決定先向教廷發了緊急電報。相信事情很快就會解決。”庇護一板一眼地迴答道。


    他情緒漸深時,不受控製地咳嗽了一聲,咳出一星半點的血沫子,他後背連著脖頸上還貼著一層香灰和藥膏,傷勢依然嚴重。


    不過他顧忌傷勢的樣子,想必青染也他講明了這傷勢的來曆。大概隻有“大袞”的邪魔信徒才能想出這麽膈應惡心人的手段了。


    幾人的談話被上城區被連綿不斷的馬蹄聲和鼎沸的人聲充斥著,直到某一個轉角的時候,一切的吵鬧都消失了。隻剩下車輪的軲轆聲慢慢消減,連馬匹都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中壓低了唿吸聲。


    一切仿佛朝聖者見到了心中的神跡,便由心發而出地讚美。


    “下車吧。”黑商人說道,“我們到了。”阿裏駕車技藝極佳,車停下來的時候,穩穩當當的,隻聽見一聲機械展開的聲音,阿裏已經放下箱式馬車的梯子,打開車門,一臉恭敬地側身站好。


    泠把手杖遞給亞希伯恩,順便攬住他的手往馬車外走。


    黑商人還未開口,庇護就先拍了拍亞希伯恩的肩膀,“彌撒是很莊重的場合,莫要顯得太親密。奧威亞的主教在任何觀點上都相當保守,這裏的教會信仰很深厚,在整個教會教派中也是最嚴肅的幾支之一。”


    泠向著庇護點頭,換了手勢隻是虛挽住亞希伯恩的手臂,得體又不顯得過分親密。


    “多謝庇護先生提醒。”亞希伯恩笑道,不知道這座大教堂到底布置了怎麽樣的秘儀儀軌,整個氛圍像是刻印的集合,“安魂”滌蕩心靈,“堅韌”固守心神。而這種氣息和庇護身上的時刻燃燒的橙紅光焰和淡灰的雲氣一樣溫暖,很容易給人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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