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間,餘期白和張亭北那邊也已經完成了收尾工作,他們將一根粗畫軸帶上,走到了亞希伯恩麵前。他和顏煥的交流,兩人也注意到了,已經明白亞希伯恩已經從沉眠中清醒了過來。


    “亞希伯恩,你睡得倒是輕鬆,你的夢境給我們可是苦差事。”張亭北小小開了個玩笑。亞希伯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隨即說道:“這件事情,我欠各位人情。”


    張亭北笑著搖搖手,說道:“人情便不用了,我們也是接受青染師傅的吩咐行事,就趁這次和你正式交個朋友吧。”


    “能和幾位結交,我榮幸至極。關於幕後之人的事情,待離開再談,這場夢境也該結束了,你們拿好夢境觸媒,該迴去了。”幾人沒有懷疑,拿出自己的那一塊夢境觸媒。亞希伯恩不知從何處采擷了一隻鮮豔的薔薇。


    此時的薔薇的花期未到,但這一支花卻紅得妖豔,涼風襲來,從鎮子的方向開始,一切開始碎裂,融入一團灰霧中,薔薇急劇衰敗,凋零。


    當灰霧聚攏到廢棄教堂的時候,薔薇隻剩下幹癟的花枝,花瓣全都落下,在濕乎乎的泥土中腐爛。


    幾人的身影隱於灰霧中,消失無形,掉落的花枝紮根在地上,再次生長。同時落下的還有扭曲的湯勺,刮花的鋼筆,斷成兩截的鑰匙。


    整個世界被霧氣充斥著,不一會兒,從霧氣中漫步而來一位吟遊詩人裝扮的青年人,他拾起地上的三樣物品,背後完好無損的廢棄教堂重新顯現,鐵黑色的大門上一把重鎖栓著門。


    他不顧薔薇花莖上的刺,折下一支花戴在胸口,看著麵前的鎖頭,思考了一番後,他掏出湯勺和斷鑰匙對著鎖孔比劃了兩圈,最後下定決心後,借著湯勺搗鼓了兩下。鎖頭落下,透過門縫,荒蕪的教堂內景露出一角。


    但其中的場景卻略有變化,似乎鎮中和山上的教堂兩者的特征結合在了一起。


    吱呀一聲,大門摩擦著地麵拖拉開,和先前兩座教堂不同的是,教堂中心出現了一座聖母雕像,袒著飽滿的肚腹,青年人臉上略帶著傷感,卻走上前很不敬畏地摸索著雕像,直到在某一個私密處找到一個鑰匙孔。


    青年人不奇怪,很多儀式和解密過程都是參照現實而來。他捏著半截鑰匙,插入其中,艱難地轉了兩圈。機關解開,裂開的肚腹中放著一個繈褓,青年人輕輕抱過繈褓,裏麵是一個熟睡的女嬰,煞是可愛。


    聖母像中間的空腔中還放著好幾卷羊皮書,青年人拿出來,舒展開來,上麵用前帝國時代備受追捧的貴族古文字花裏胡哨地寫著一首詩,被原主人來迴翻動次數太多,邊角都毛毛糙糙地裂開。


    少年看到一朵薔薇,


    荒野的小薔薇,


    那樣的嬌嫩可愛而鮮豔,


    急急忙忙走向前,


    看得非常歡喜。


    薔薇,薔薇,紅薔薇,


    荒野的小薔薇。


    少年說:“我要來采你,荒野的小薔薇!”


    薔薇說:“我要刺你,讓你永不會忘記。我不願被你采折。”


    薔薇,薔薇,紅薔薇,


    荒野的小薔薇。


    野蠻少年去采她,


    荒野的小薔薇;


    薔薇自衛去刺他,


    她徒然含悲忍淚,


    還是遭到采折。


    薔薇,薔薇,紅薔薇,


    荒野的小薔薇。


    (歌德《野薔薇》)


    青年人攥著手上的鋼筆,裏麵剩下的羊皮書,他沒有翻開,將熟睡的女嬰輕柔地放在地上,旋開鋼筆筆帽,劃開自己細皮嫩肉的手掌,此時鋼筆上燃燒起白色焰火,“生主.祓邪”殘留的氣息灼傷了握筆的右手,他不顧疼痛,執著地握著鋼筆蘸著血,在羊皮書下麵留下了一句話。


    “高山擁吻高天,月光擁吻海洋,陽光擁吻大地,若花朵鄙棄自己的同類,劍將斬去棘刺,采擷那最純潔最豔麗的花朵。”


    他手掌淌著止不住的血,鋼筆的筆跡斷斷續續,反複勾畫以後,這一行字終於真正印刻在羊皮紙上。沒有署名,他蓋上筆帽,放下鋼筆,摘下胸口的薔薇連同手中的羊皮卷丟迴聖母像的空腔中,用脖子上的領巾把手包裹住,淺淡顏色的領巾立刻被血液浸透,青年人麵無表情地把手包裹嚴實,直到血不再滲出。


    他低頭抱起地上的女嬰,走出教堂,直到把腳邁出教堂的那一刻,他才迴過頭,被開膛破肚的聖母依然是滿臉的和藹慈愛溫柔。


    手中鑽心的疼,一不小心撕裂了勉強湊在一起的傷口,害怕把潔白的繈褓汙染,他脫下外袍,把女嬰用袍子包住。此時的他和劇院當中的演員沒有區別,要說最大的差別,就是他沒有隨手帶著的樂器,或者是寶劍,或者是權杖。


    泠坐在餐桌邊上享受著早餐,但明明是她一個人,桌子上卻擺著好幾份餐具和食物。忽然,她邊上的椅子依次浮現出餘期白,張亭北和顏煥。


    幾人嗅著食物的香氣,不禁吞咽唾沫,夢境裏麵的東西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某種意義上算是最大的苦待。


    泠慢條斯理地吃完飯,命線的走向相當明顯,亞希伯恩此時也從夢境迴歸了,隻是和原本相比,命線卻產生了小小的偏移,追根溯源,似乎是她去交易會殺人的時候,若不出泠所料,亞希伯恩身上“因素.源”的詮釋是沒跑了,隻是這卻越發加重了她的好奇心。


    即使她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忘記了關於交易會上和自己交易之人的一切信息,但她們圍繞“因素.源”詮釋物品的交易信息仍然清晰。


    受到影響的,同時也包括提供相關情報的人員,甚至被泠做成夢境切片方便審問的魚頭人口中也沒撬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泠可不相信亞希伯恩的下一個詮釋是“因素.源”會是巧合,如果更可能她分流在亞希伯恩身上的力量才更有可能成為新的詮釋。


    亞希伯恩再一次昏迷中醒來,這種昏迷的狀況,他在這兩月都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遍,此刻竟然莫名有些慵懶和熟悉。但現在的情況似乎有點不一樣,他的房間裏麵什麽時候變成了原始森林?


    不太熟悉的房間內,樹木鬱鬱蔥蔥,濕潤的空氣讓你出現了一種身處大森林的錯覺,仿佛此處不再是工業大都市奧威亞,而是灰霧樹林。亞希伯恩的手背上紮著好幾根木刺,手腳都被粗大的藤蔓纏繞著,他嚐試著運動,卻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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