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的主廚對黑山伯爵的到訪顯然下了心思,拿出了最正宗的西區菜肴,這一餐吃得主賓盡歡。


    不知不覺間,晚餐已經走向了尾聲,泠小口小口喝著雞蛋肉蔻酒,傳統西區點心,沒有什麽特色卻有著酒精的微醺和香料的濃烈,充足的糖分取悅著食用者,算是秋冬季節相當不錯的正餐點心。


    坐在泠身邊的黑商人一邊和張亭北應酬著,桌下卻小心地踢了泠一腳,泠將空杯子放下,和黑商人不著痕跡對上眼神。“再來一份奶油牡蠣湯。”她招唿來一名侍者。


    倒酒添菜的侍者遠離了飯桌,黑商人說道:“今年的收獲不錯,奧威亞酒店選用的牡蠣是最新鮮,個頭最大的,這道奶油牡蠣湯算是這個季節相當熱門的一道菜了。”


    對麵的張亭北和艾斯黛爾像是聽懂了什麽,張亭北隨即搖頭道:“伯爵先生所言差異啊,要是說海鮮,西海岸捕獲的海鮮質量越來越差了,遠遠不如東區新唐舊港遠洋捕撈船隊出產的。”


    亞希伯恩一時間沒有聽懂幾人聊的東西,從飯局剛開始的時候,他們談的東西就上天入地,無所不談,就這麽一份牡蠣湯展開一段話題並不算奇怪,不過這位張先生和他的女伴確實稱得上學識過人,能和黑商人這種老怪物拉上話題,有來有迴,也不是什麽簡單角色,不愧是青染小姐的徒弟。


    “伯爵先生,府上的少爺,小姐有時間也可以到新唐看看,不過新唐的糕點都是一些夏域的口味,不知道合不合幾位的口味。”艾斯黛爾微笑地說道。


    “夏域的口味?”泠自言自語道,看上去有點心動。黑商人沒有糾結這麽多,“恭敬不如從命,這段時間在西區的事情忙完,你們可一定要帶我們好好逛逛新唐。”


    “小姐,您的牡蠣奶油湯。”一個侍者端著淺碗,將泠的加餐呈了上來。奶白微黃的湯汁中,幾隻肥美的牡蠣躺在裏麵。泠拿起湯勺,沒有立馬開始品嚐,而是用勺子往湯中很不禮貌的攪動了起來。


    “我記得你幫我停車的服務生吧。”黑商人嘴角含笑,但是眼睛卻冷冷地盯著眼前突然換人的侍者。“換做現在的習慣,這小費是不是得壓在盤子下麵呢?”


    “是這樣的,先生。”那個侍者哪見過客人這副兇狠的樣子,但一聽到小費,他眼中又不自主地溢出貪婪的光芒。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情況,在奧威亞飯店的侍者,就是洗碗的小工,都是對待客人態度極好的,在公共場合完全不可能露出這種垂涎的表情,更何況是麵對黑商人這種頂級客人。


    “剛剛服務我們的服務生在哪裏,我對他的服務很滿意,想著給他多一些的小費,你能幫我給他帶上一些嗎?”黑商人裝模做樣地從懷中取出皮夾子,打開,裏麵是黑綠色的鈔票,整整齊齊的,撐的皮夾子鼓鼓囊囊,簡單這麽一疊像是有上萬利弗爾。


    他從其中抽出大概三分之一的數量放在盤子邊上,隨後將其中一張遞給一臉渴望,恨不得將臉都埋入皮夾子中的侍者。“隻能勞煩你來幫我帶給他了。”黑商人收迴審視的目光,暗中維持著的“安魂.清心”也慢慢收斂迴來。


    “這位先生,我們飯店的規矩,你可能不知道,像這種中途停止服務的服務生是不能獲得小費的。”他心中的貪欲像是斷了閘,不經過大腦就說出了這段話。“但是,我們奧威亞飯店一向是把客人的體驗放在首位的,如果您信任我,我完全可以代為轉交的。”


    一桌的人不敢相信會有人在怎麽樣的心境中,說出這樣不知廉恥的話。此時,連亞希伯恩都看出不對勁了,先前,他也看過這個停車的侍者,不過一頓飯的功夫竟然變成這樣的狀態。他眼尖地看到侍者的袖口像是有血漬,殷紅都一塊。


    他剛想說話,就感到泠的手放在他的腿上,示意他不要動作。就聽見黑商人開口道:“這樣啊,那就這樣吧。”他戲謔地說道,拿起桌上的錢,侍者猛猛地咽了一口口水,顫顫巍巍地一把拿過鈔票。


    索性他的醜態沒有維持太久,他點頭哈腰地說道:“幾位用餐愉快,願上主護佑諸位。”他疾步離開,是個人都知道,這錢算是打水漂了。


    “伯爵大人果然大氣,這三千利弗爾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張亭北酒杯中晃著美酒,開口道。“就是他這種人,聖典教會的神明也會護佑他嗎?”


    “怎麽不會呢?”黑商人說道:“但我是一個商人,凡事都喜歡在心中衡量一番。”一旁的泠像是終於用勺子在湯中撥拉出了什麽,緊接著一勺子撈出了一顆深色的眼珠子。


    她麵無表情地用勺子將其碾碎,不知是煮得不透,還是怎樣,飛濺的汁水在淺碗沿邊暈開來。亞希伯恩看得真切,胃中已然是有點翻江倒海了,地下的生活再艱苦,肉食再稀少,也沒有存在過人吃人的事件。先前的侍者擁有的正是這樣一枚深色的眼球。


    “晦氣啊,黑山。”泠眼中散落的命線早就預料到現在的狀況,她低低地說道,甚至連坐的很近的亞希伯恩都隻聽得見一點點聲響。


    離得遠的張亭北眼中閃過“生主.祓邪”的光彩,答案早就在他心中了,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黑商人,顯然把賬算到黑商人身上了,畢竟他也想不到這裏坐著一個身上厄運深厚到連青染,黑商人聯手都不能掩蔽天機的人。


    陪侍者演戲的黑商人看著張亭北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替某人背鍋了。


    “咳咳,張亭北,我說這事是‘大袞’的邪魔信徒主動找茬,你信不信?”黑商人無奈地攤手。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又要被迫加班了。”張亭北也是搖頭,他是完全不相信黑商人是被找茬的一方,他不主動出擊才是不正常的。至於剛才那人什麽底細,他大概摸清楚了,隻是一條小魚抓到了也沒什麽用,後麵的大魚才是真正的大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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