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柔綺彎了彎眉眼,看著乳母懷中眨著眼睛四處張望的兒子,無奈一笑。


    時間如流水而逝,如今的朱雄英已經六歲了。


    如今是洪武十二年末,這些日子柔綺看著朱標眼下的青黑,也猜到了。


    洪武十三年正月,胡惟庸案爆發,朱元璋廢丞相設三司。


    但這和柔綺沒有什麽關係,她穿著厚厚的衣衫,披著鬥篷身後的宮人拿著餐食一同去往大本堂。


    朱雄英和朱文英都在大本堂中學習,原本朱元璋並不想讓自己的孫女入大本堂,可是朱標毅然決然還是將女兒送了進去。


    柔綺與朱標相處這麽長時間,若是再不能改變他的想法,那就是自己無用了。


    從東宮到大本堂這一路上來來往往不少的宮女走在宮道上,她們身上的衣衫都是新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但隻有柔綺能看到她們曾經的未來。


    柔綺最厭惡朱元璋的就是因為他讓人殉葬。


    其實元朝的時候殉葬的宮女妃嬪並不少,朱元璋也染上了元朝不好的習慣。


    不僅僅讓妃嬪殉葬,還讓宮女也殉葬。


    她們很多人都是被賣入宮中的,所求不過一個平安,能在皇宮中活下來。


    可朱元璋就連這樣一個簡單的要求都不同意。


    既然如此,柔綺就不可能放過他。


    她快要走到大本堂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兩個人影偷偷摸摸地站在那裏,不知在幹什麽。


    “柏兒?你站著作甚呢?”


    柔綺走過去的時候見到朱柏身著一襲飛魚服,顯得極為英俊。


    “大嫂!噓....”


    “噓什麽,還想讓你大嫂瞞著嗎?”


    朱標直接從大本堂中走了出來,揪住了朱柏的耳朵。


    而朱柏身後跟著的孩子是朱楧,二人低著頭被大哥帶了進去。


    柔綺進去的時候,文英這個孩子直接就撲了過來。


    “阿娘,阿娘!”


    她像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個不停,惹得柔綺心疼不已,一把抱起了女兒。


    朱雄英也跑了過來,沒好氣地躲在自己老娘身後衝著朱標略略略起來。


    其實就連朱雄英都沒有想到,自己這個世界的父母簡直了。


    他當初與無憂也算是夫妻情深,可也沒有像自己父母這般隻有彼此。


    而且在朱雄英慢慢長大的過程中,他才知道自己到底出生在了一個什麽樣的家庭。


    自己的爺爺是個乞丐當上了皇帝,簡直離譜。


    朱雄英也不得不承認,作為長子長孫,他爽翻了。


    他原先還害怕自己的爺爺會不會廢了自己的爹,現在他不會這麽想了。


    當年他廢了承乾就是因為疑心,可自己的爺爺對自己的爹簡直沒有任何疑心。


    誰家的皇帝和太子共用一套班底,誰家的皇帝出征太子光明正大坐在龍椅上監國理政。


    他爹是爺爺的心肝寶貝,那天自己老爹要造反,朱雄英都覺得爺爺會讚同不會是咱的兒子。


    而且父母恩愛,家庭和睦,奶奶也愛護自己。


    父親沒有妾室,沒有異生子。


    也是因為有父親在前麵擋著,所以東宮主子一直都隻有他們四人。


    朱雄英看著自己父親如此愛護自己的母親,又想到自己的母親曾經說過自己早育的危害。


    他頓時就明白無憂為何會早早離世。


    就在朱雄英出神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提溜了起來。


    朱標鎖了他的喉!


    “雄英啊,你剛剛在做什麽呀?”


    “嘿嘿,爹,我沒幹啥,就是...就是在笑...”


    朱雄英說話的聲音越發地小,朝自己老娘投去求助的目光。


    卻隻見到自己老娘聳了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朱標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大本堂檢查他們上學的情況,誰想得到看到的居然是這般場景。


    自己的兒子帶著自己的叔叔們逃學去了馬場,還要去打槍。


    多大年紀就想去打槍,氣都要氣死了。


    作為七世紀最強碳基生物,亞洲洲長,東半球話事人,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大唐太尉,司徒,尚書令,中書令,陝東道大行尚書令,益州道行台尚書令,雍州牧,涼州總管,領右翊衛大將軍,左右武侯大將軍領十二衛大將軍,上柱國,秦王,天策上將,天可汗,三千對十萬的大唐太宗文皇帝李世民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他可是七世紀最強碳基生物!


    有什麽東西是朕弄不了的。


    朱雄英很不服,他被抓住後雙手環胸,臉上寫滿了不服氣。


    不是,大明的地盤這麽小一點點,那些外族人還沒有打得他們能歌善舞,你們怎麽睡得著覺啊。


    他要瓦剌的可汗到自己麵前跳舞!


    而且,自己這個爺爺到底是怎麽想的,搞落後的分封製度,知不知道那麽多錢是怎麽沒的。


    心疼自己兒子也正常,可是不能這麽心疼吧。


    朱標有時候也真的很想打人。


    自己這個兒子自從識字開始就問自己,為什麽不打的外族人落花流水,他的他們親爸都不認識。


    而且那滿眼的野心,朱標就知道,自己登上皇位後就是給自己兒子存錢打仗的。


    而此時跟著朱雄英一同跑出去的叔叔們也低著頭,站成一排在朱標的麵前。


    打頭的朱柏滿眼求助。


    救救孩子吧,大嫂。


    幾乎所有人皇子都看向柔綺,這讓柔綺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取下身上的鬥篷,走到朱標麵前,將手中的湯婆子塞給了朱標。


    “天氣涼,怎麽殿下出門也不知道帶著暖手的。”


    在柔綺溫溫柔柔的說出這句話後,所有人眼睜睜地看著原先還滿臉氣憤的朱標神情緩和下來。


    “我倒是沒什麽事情,你小心著涼。”


    朱標將兒子扔開,拉住了媳婦的手,帶著她走到了椅子旁坐下。


    朱文英也鬆了口氣。


    果然自己老娘出馬一個頂全部。


    朱雄英被摔得屁股疼,有些氣憤。


    可看到自己老爹那沒出息的樣子後,什麽話都不說了。


    畢竟自己老爹是出了名的戀愛腦,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插進去,像個電燈泡。


    柔綺安撫著朱標的脾氣,給了朱柏和朱雄英一個眼神。


    「過來認錯。」


    朱柏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隻是朱雄英哼了一聲,滿眼的不服氣。


    嘴嫌體正直.朱雄英默默走了過來,認了錯。


    “爹,我錯了,但是...”


    但是我下次還敢!


    朱雄英的但是還沒說完,就被自己老娘的目光嚇得把話憋了迴去。


    別管他,他隻是從心而已。


    朱標看著自己兒子,看著自己的弟弟們,陷入了深深的無奈。


    大本堂下學後,朱標帶著柔綺和兩個孩子慢慢的走迴東宮。


    一路上安安靜靜的,直至迴到了東宮正殿,屋內隻剩下兩人的時候,朱標這才開口。


    “爹準備處理胡惟庸了。”


    柔綺把身上的鬥篷放在了架子上,與朱標一同站在暖爐邊。


    “嗯,你這幾日忙得不行,我猜到會發生大事,隻不過...”


    “相權與皇權是亙古不變的敵對,爹處理他們我能理解,可是...爹這次處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朱標看著名單上的人,其中有很多都是淮西勳貴,尤其是李善長。


    爹並不準備再留下李善長了。


    或許爹不想讓李善長死,但李善長也逃不過。


    胡惟庸是李善長舉薦的,二人還有姻親的關係。


    柔綺歎了一口氣,“淮西的那些勳貴有不少都貪錢和強製低價賣的,也好...”


    朱標點了點頭,他伸手握住了柔綺的手,“你放心,嶽父是個聰明人,我隻是擔心舅舅。”


    對,還有藍玉。


    這人對柔綺好得沒話說,隻不過他實在是太愛認義子了。


    這些義子做的錯事又打著藍玉的名聲,之前柔綺不是沒有勸過,可藍玉還是不改。


    有時候人是真的需要一些警告。


    柔綺眯了眯眼,迴握住朱標的手,“夫君,你去警告舅舅,趁著錯誤不大,必須要讓舅舅明白自己做下的混事。”


    “我明白,你放心。”


    處理胡惟庸其實不僅僅是相權與皇權的鬥爭,更是因為胡惟庸與淮西一黨過於囂張。


    此人不能留。


    明洪武十三年正月,朱元璋以“圖謀不軌”罪誅左丞相的胡惟庸,取消中書省,廢除丞相之職,更定六部。此案為明初三大案之首,涉及麵廣,殺死官員之多為曆代所罕見。


    隻是朱標沒有想到自己的師傅也會牽扯其中,不得已出麵求情。


    柔綺和朱標一同來到坤寧宮的時候,隻見朱雄英拿著小弓箭比劃著,不遠處的馬皇後坐在屋子裏,身上披著厚厚的衣衫。


    “兒臣給母親請安。”


    “快些起來吧。”


    馬皇後早就知道了前朝的事情,或者說淮西勳貴的事情她也是其中的參與者。


    這些年淮西的人過於囂張,甚至敢挑戰皇權。


    馬皇後是仁善,但不代表她是沒有底線的善良。


    日後的皇位是自己兒子孫子的,若是相權一日不除,那麽自己兒子和孫子的地位也會受到威脅。


    而南北更調一法正式登上曆史舞台,而致仕也正式實施。


    這些日子馬皇後的耳朵就沒有清閑過,而柔綺亦是如此。


    別說是普通的淮西勳貴,就連柔綺的父母和舅舅都被嚇了一跳。


    若是按照曆史上,柔綺這個時候已經死了,藍玉做事就更加的混了。


    俗話說爹死就地埋,娘死等舅來,而作為舅爺爺的藍玉也是曆史上朱雄英的靠山。


    常遇春早早就想好了,而此時的他不得不慶幸自己的女兒嫁給了朱標,而自己也沒有做過什麽混蛋的事情。


    在胡惟庸案爆發前的頭天晚上,常遇春就寫了一封希望致仕的折子遞了上去。


    其實常遇春此時還不到致仕的年紀,但是常遇春明白,自己也是時候享受人生了。


    朱元璋也不明白,常遇春直白的說了出來。


    “老哥哥,我如今五十歲了,綺兒出生的時候我在外頭打仗,打了一輩子了,身子骨不行了,但若是日後老哥哥還有用得到的地方盡管吩咐。”


    常遇春是個聰明人,所以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朱元璋也並不覺得稀奇。


    確實,常遇春的身體自從洪武三年後就不是很好了,如今致仕也未嚐不可。


    可帝王的疑心還是讓朱元璋問常遇春不想想宮中的太子妃嗎。


    常遇春也很直白,“皇後娘娘將我的女兒帶大視若親女,而太子妃也心疼我,年頭生病的時候還說讓我早早致仕享受天倫之樂。”


    朱元璋聽到這話後,歎了口氣,擺了擺手。


    常遇春離開的時候,朱元璋就看著常遇春的背影。


    他老了,常遇春也老了,如今是年輕人的天下了。


    常遇春將自己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大明,一生未有行差踏錯之時,他所求的是平安。


    但隻要有太子妃和太孫在,常遇春就能保住常家。


    朱元璋什麽話都不願意再說了。


    罷了罷了,常遇春是太子妃的父親,是皇太孫的外公。


    他所求並不過分。


    所以在胡惟庸案爆發的前,常遇春便致仕了。


    從一個賊寇到開國功臣,再到太子妃的父親。


    常遇春覺得自己一生幾乎沒有什麽遺憾了。


    若說有,或許是當年沒有看著自己的女兒長大,而是在一次次的分別後,看著她長成了自己不認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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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南北更調:他命吏部:以北平、山西、陝西、河南、四川之人於浙江、江西、湖廣、直隸有司授職任官;浙江、江西、湖廣、直隸之人,於北平、山東、山西、陝西、河南、四川、廣東、廣西、福建有司授職任官;廣西、廣東、福建之人,於山東、山西、陝西、河南、四川有司授職任官。考核不稱職及為事解降的,不分南北,均於廣東、廣西、福建汀、漳、江西龍安、安遠、湖廣郴州之地選用,以示懲勸警告。


    這項舉措的目的其實是為了不讓出身本地的當本地的官,也是為了防止官員在此地連帶著家族都當上所謂的土皇帝,而致仕其實在洪武元年就出現了,隻不過正式實施是在洪武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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