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顧北淩厲的目光,張朝海有些心虛,上次小花被拐賣的那樁案子他被所長劉強罵了一通,這個顧北他是得罪不起的,但是張朝海覺得這個案子不簡單。


    田恬被刺殺是發生在顧北離開的幾分鍾之內,當時沒有任何人在場,現在隻有顧北的一麵之詞,這肯定不是什麽巧合,顧北肯定在裏麵起到某種作用,顧北似乎很不信任警方,沒有把話說盡,有所隱瞞。


    張朝海道:“顧總,您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希望您能夠配合警方的偵查。”


    顧北道:“我說了,現在人還在手術台上,有什麽事情等下再說。”


    張朝海點頭:“那成。”


    顧北收迴目光,掏出相思鳥點燃吸了兩口,一名護士跑過來說這裏不能抽煙。


    顧北瞧了眼護士,掐滅煙蒂下樓來到醫院大門口,掏出手機撥打趙拓的電話:“你在哪裏?”


    趙拓道:“家裏。”


    顧北道:“你過來一趟。”


    趙拓說好。


    顧北放下手機,掏出香煙蹲在門口慢慢的抽著。


    幾分鍾後,顧北看見對麵有一幫人急急地推著一輛平車往急救大廳跑,車上的人渾身是血,眼睛緊閉,頭歪在一邊,一問,才知道他的妻子幾個小時前剛生了一個兒子,初為人父的他一高興到婦產科醫院對麵的馬路餐桌上喝了一瓶啤酒,迴來的路上,被一輛外地運沙石的卡車撞個正著。


    顧北默默地看著平車上那個沒氣的血人。


    他有點搞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晚上空蕩蕩的馬路,最多幾十米寬,走幾步就過去了,怎麽單單就撞上了他?他可能還沒來的及仔細看一眼自己的兒子,他的媳婦可能還在病房裏昏迷著打點滴,新的一家三口還沒有得及團聚一分鍾,一條生命就這麽沒了?一個家庭就這麽毀了?那個嬰兒剛一落地就沒有爸爸,讓一家人的狂喜轉眼化作眼淚。


    顧北仰頭。


    夜深了,天空漆黑如墨,一盞盞昏黃的燈在黑夜裏搖曳著。


    生命不過是一場虛妄之旅,一個人死了,更多的人活著,但活著的人最後也要走向那個終點,就像夜風中那盞搖搖欲滅的燈,亮過了,掙紮過了,最終還是歸於沉寂,而一切的悲歡,一切或真或假的情感,都將在光陰之水中衝刷殆盡,消失無痕。


    一輛的士從遠處飆過來,停在門口。


    車門打開,趙拓下車,他走到顧北身邊:“小恬姐還好麽?”


    顧北搖了搖頭:“還在急救。”


    趙拓點頭:“小恬姐人這麽好,不會有事的。”


    顧北抽了口煙,道:“你覺得這事兒有誰幹的出來?”


    趙拓沉默,最後道:“你心中有答案了吧?”


    顧北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煙,正要開口,這時候看到朱莉從一輛的士下來,風風火火走過來道:“顧北,小恬怎麽樣了?”


    顧北搖搖頭:“還在搶救當中。”


    朱莉道:“是咋迴事兒呀,我聽曉靜說小恬被人捅了一刀,是誰幹的?”


    顧北抬頭盯著朱莉,沒做聲。


    朱莉想了一下,道:“我估計這事情和陸梁有關,就在昨天,陸梁跑到我家樓下找我,問我要田恬舉辦生日宴會的地方,我猜想他可能是要向小恬表白,當時我就想你不會願意讓陸梁出現在田恬的生日宴會上,沒告訴他。”


    顧北皺眉:“說重點。”


    朱莉道:“當時陸梁很氣憤,伸手打了我一耳光,走的時候我看見陸梁眼睛裏充滿了戾氣,按照我的推斷,今晚陸梁這個變態肯定想辦法找到田恬,田恬沒答應他的表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那麽陸梁羞惱之下,指不定幹出傷天害理的事兒。”


    朱莉的說辭印證了顧北的想法,他甚至是認為陸梁向田恬表白被拒隻是導火線,他聽張寒亦說陸梁是個孝子,陸梁和他老媽趙鳳嬌相依為命這麽多年,感情非常好,今天新林紡織廠東大門商鋪被強拆,趙鳳嬌這個潑婦大哭大鬧出盡了洋相,還和癩子趙漢林打架,死要麵子的陸梁憤怒之下極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情。


    這麽一推斷,情況變得明朗起來,但是沒有證據顧北不想妄自下結論,而且現在田恬還在手術台上,先等田恬醒過來再說。


    顧北扭頭對趙拓道:“你知道陸梁家住在哪裏吧?”


    趙拓點頭。


    顧北道:“這麽著,你現在去陸梁家樓下蹲守,不要輕舉妄動,監視陸梁,有什麽情況打我電話。”


    趙拓轉身離開。


    顧北踩滅了煙蒂,和朱莉兩人迴到急救大廳。


    急救大廳裏,氣氛壓抑的叫人窒息。


    馬麗趴在長椅上不住的流淚,朱莉跑過去安慰馬麗,馬慶剛踱著步走來走去,手裏拿著電話似乎是在跟田恬爸爸田建軍通電話,麥田音樂公司總監劉卓和田恬的經紀人李熙滿臉愁容,警察張朝海站在外麵的走廊上等待,看到顧北的時候還笑了笑。


    “叮鈴鈴……”


    這時候手機鈴聲響起,顧北掏出接了,是老爸顧承明的。


    遠在石林的顧承明知道了今晚發生的事情,多半是從田建軍嘴裏聽到的,他很擔心有仇家報複顧北。


    顧北在電話裏安慰了幾句老爸,說現在情況不明朗,應該跟我沒什麽關係。


    顧承明道:“那就好,顧北,我知道,小恬她媽媽馬麗對你媽媽不好,讓你很氣憤,但是現在小恬出了這種事情,他爸爸田建軍很著急,在家裏跟我說這事兒,要我跟你打個電話,你能幫忙的地方盡量幫忙吧。”


    顧北點頭:“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


    顧承明又道:“還有,你妹妹李瑾今年高考,成績還沒出來,但應該考得不錯,老師本來讓她填報蘇杭的浙大,但是李瑾說想去你學校讀書,填報了西澤大學。”


    顧北笑了一聲:“隨她的便吧。”


    顧北和老爸聊了幾句,掛了電話。


    顧北點了支煙走到外麵的欄杆下等待著,作為一個重生人士,他可以預知未來,他知道很多人的命運,他能夠以一種超然的姿態俯視芸芸眾生,但是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生活當中處處埋伏著殺機,出門吃個飯都能被卡車撞死,田恬能不能挺過來全看老天,而不是他。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著,直到透過窗戶灑進來的月光變得恍惚,手術室門前亮了不知道四個小時的燈終於滅了,淩晨兩點的時候,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僅僅是開了一條縫,急救中心嘈雜的聲音像潮水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從那條縫裏車身出來的主刀大夫。


    滿臉倦容的主刀大夫沒說話,衝著外麵的一大群人,緩緩地點了點頭。


    馬麗哇地哭出聲來,喜極而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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