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中,陸梁臉色特別難堪。


    誰都能聽出來,顧北說的這番狠話不但是為了鎮住場麵,還側麵羞辱他,就差指名道姓叫他滾出來了,但他還真沒傻帽到跳出來找死,現在已經犯了眾怒,這群學生都把顧北當成主心骨,再火上澆油吃虧的鐵定是自己。


    陸梁覺得留在這裏徒惹人嘲笑,拉了拉田恬的衣袖:“小恬,這麽大雨我們先迴去吧?”


    田恬說:“你自己迴去。”


    陸梁麵色一窒:“那你呢?”


    田恬沒應聲,掃了眼烏壓壓的人群,看高坡上的顧北。


    綿綿細雨中,顧北剛才那番話還在她耳邊迴蕩,或許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在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說:“我比你們有錢,我想讓你睡大街今晚你就得睡大街!”這種話隻能惹得眾人嘲笑,可是顧北沒有,甚至是沒有人跳出來質疑他。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要說有錢,金聖澤放眼西澤沒人比得上;要說成績好,朱聰是中文係當之無愧的學霸;要說拳頭硬,宋君羨一個打十個;要說誰跟同學們關係處的好,馬如龍長袖善舞;要說誰做事負責有熱心,班長沈城永遠是衝在最前頭的那一個,但就在這夥還算優秀的人當中,出身貧寒、少有鋒芒的顧北卻成了當之無愧的核心。


    顧北可沒想這種問題,他現在想做的就是打壓一下那幾個跳的最兇的刺頭,他遠遠地盯著陸梁,這小子真像顆老鼠屎,有事沒事來惡心一下他,之前呢,顧北一直沒搭理他,現在看來是得找個時間修理他一頓了。


    這麽想著,顧北又望向之前叫囂最兇的那幾個刺頭,當頭一個就是剛才和沈城爭吵的耗子,這家夥家裏條件不錯,脾氣暴躁,和顧北還是足球隊的隊友,但此刻勾著腦袋沒跟他對視,嘴裏在嘀咕著什麽,多半是對他有些不滿吧。


    說起來,住宿的問題確實是他和沈城的疏忽,他之前也沒來過杏花寨,不知道杏花寨是這麽個糟糕情況,而馬如龍是唯一來過這裏的人,但馬如龍之前來的時候是冬天,旅遊淡季,沒什麽遊客,他根本沒預料到這種情況,等他們到寨子的前哨站的杏花村,看到大批進山遊客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遲了,但話說迴來,即便是他的疏忽,也不是這群混蛋鬧事製造矛盾的理由。


    大家夥兒都是同齡人,年紀不大,逆反心理強,加上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關係好,如果不是這些家夥做的太過分,顧北不至於此,他見沒人應聲,把擴音器遞給薛村長:“薛村長見笑了,麻煩你給他們安排一下房子。”


    薛村長擺手道:“顧老板,這個事兒你來安排吧?”


    顧北道:“你安排,我剛才語氣不太好,有同學可能心裏對我有意見。”


    薛村長接過擴音器:“那成,顧老板你放心,我一定讓你的同學今晚吃好休息好。”


    “那多謝了,你叫我顧北就好。”顧北道了謝,從馬如龍手裏拿起自己的雨衣,離開人群,朝寨門口的一顆杏花樹走去。


    杏花樹下有諾諾,沒穿雨衣。


    薛村長拿著擴音器走到顧北之前站的位置上,大聲道:“同學們,我是杏花寨的村長薛正良,歡迎你們來到杏花寨,各位遠道而來就是貴客,出現剛才那樣的問題,我們寨子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這裏,我代表杏花寨跟你們道個歉。”


    薛村長朝烏壓壓地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道:“像你們看到的那樣,雖然杏花寨風景優美,但很窮很貧困,旅遊業一直發展不起來,住宿和飲食都沒有完善,最近是旅遊旺季,來寨子裏的遊客還挺多,住的地方少,但是今晚大家放心,就算全寨人不睡覺,我也一定給你們騰出房子!不要錢!”


    人群之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唿。


    同學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所有的抱怨和憎恨風吹雲散,饑寒交迫的他們現在什麽都不想,滿腦子都是深山野味和溫暖的床鋪。


    “謝謝薛村長!”


    “薛村長,今晚你絕對是救苦救難的菩薩。”


    薛村長笑嗬嗬地道:“同學們,你們不用謝我,也不用謝寨裏,或許大家不知道,你們的住宿是顧北向村裏爭取來的,剛才顧北說的那番話,可能有些同學覺得太重了,但他真是為了你們默默做了很多事情,所以,你們最應該感謝的人,是他呀。”


    場麵安靜了下去。


    很快的,大家的目光從最前方的坡上轉到最後麵的那顆杏花樹下。


    顧北抱著睡著了的小花,和諾諾在樹下聊天。


    聽見聲音,諾諾拉了拉顧北的手。


    顧北扭頭望過去,在無數個手電筒和強光燈下,他看到了一張張模糊的臉,一雙雙帶著別樣情緒的目光,似乎猜到這群家夥要幹什麽似的,他擺手:“誒,各位大爺別介!我隻求個別家夥啊,明天不要搞事情,還是那句話,團隊至上。”


    顧北道:“剛才我說的話有點重,抱歉,大家都累了,跟薛村長去分房子吧,今晚吃完晚飯早點休息,明天我來安排節目,讓大家玩得盡興。”


    看著至誠至真的顧北,他們突然有些感動,也為之前的行為羞愧。


    剛才鬧得最兇的耗子從人群走過來,掏了一根芙蓉王遞給顧北:“你小子不是眼饞我那件巴蒂的9號戰袍很久了嗎,看你今晚表現不錯,迴頭這件戰袍送你了。”


    顧北拍了下耗子的肩膀,笑著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可是巴蒂的鐵粉。


    耗子掏出防風打火機給顧北點煙,又和顧北聊了幾句下一場學校足球比賽的事情才離開,其他同學也三三兩兩離開,走之前都和顧北打招唿,有男的開玩笑說顧北你和嫂子早點休息,春宵一夜值千精;立馬有女的唾罵狗嘴吐不出象牙,咱們顧北像這麽齷齪的人嗎?


    這時候雨突然大了,淅淅瀝瀝冷人心。


    離開時,同學們可沒有忘記陸梁,個個麵帶嘲諷和憎惡的眼神盯著他,那股子遭人唾棄的滋味兒讓陸梁備受煎熬,尤其是見田恬不加掩飾地看著顧北,他心裏又嫉又恨又無力,忍不住道:“小恬,我真沒想到會這樣,但我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想為你找個住的地方,現在雨這麽大,我求你了,這樣子下去會感冒的,我們先迴去吧?”


    田恬泛白的唇角溢出一絲笑容,出發點是好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我。這麽強大的理由真叫田恬感覺到無力和絕望,你陸梁難道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嗎?不知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情嗎?


    你知道!


    你隻是為你的自私和占有欲找借口。


    那一刻,田恬真想問問陸梁什麽叫做格局,什麽叫做氣度,什麽叫做得人心!


    陸梁呀,你差顧北十萬八千裏!


    田恬目光落在了諾諾身上,不曉得為什麽,那一刻她突然好羨慕好羨慕這個女孩。


    她仰頭,星點的雨打在眼眸裏,濺出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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