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晴川到石林要穿越大半個中國。


    田恬買的是臥鋪,12個小時,最坑爹的是沒有空調。這也是顧北的疏忽,本來就是春運,火車票緊張,顧北耽擱了幾天,後麵田恬買票的時候已經沒票,這輛火車還是臨時加的老式火車。


    顧北那個隔間臥鋪有四個人,除了顧北和田恬,還有一對青年男女,長得普普通通,像那種農村出來在大城市打工的,那個男的並不長時間留在隔間裏,而那個滿臉麻子的婦女倒是熱情的很,操著一口閩南普通話和田恬聊些毫無營養的話題。


    顧北心情不錯,坐在窗口看風景。


    這時候火車上的廣播響了起來,一名婦女錢包掉了。這已經是顧北聽到的第三起掉錢包的消息,火車上接二連三有人掉錢包,顧北估計錢包是被小偷扒了,馬上過年,小偷也要弄點錢置辦年貨。


    “小北,吃東西了。”


    田恬掏出一盒奧利奧餅幹遞給顧北,火車上的東西不好吃,田恬自備了餅幹和水果還有一些絕味鴨脖鴨翅,顧北是石林人,喜辣,他不要奧利奧,拿著絕味的鴨翅膀啃的津津有味:“絕味不是石林的特產嗎,小恬,你在晴川哪兒買的?”


    田恬想了一下,說等開學我帶你去。


    顧北笑了一聲。


    “鴨翅太辣了,吃蘋果。”田恬給顧北削蘋果,顧北就說我來。


    削好了蘋果,顧北切開分了一半遞給田恬,順手把水果刀揣入兜裏。


    這個時候睡在顧北下鋪的青年走了進來,一米七五的個頭,平頭,國字臉,長得很精壯,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提著一個黑色的包,見到顧北,順手掏出一根經典雙喜遞給顧北:“這位小哥,抽煙不?”


    顧北擺手,說抽煙還是去過道上抽吧,這兒有女孩。


    “窮講究。”平頭青年哂笑了一聲,掏出打火機點煙坐在鋪位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顧北眯了下眼睛,走過去從平頭青年嘴裏扯出香煙扔了。


    那個平頭青年表情一窒,站起來就要打人,田恬緊張的站起來拉顧北,而那個滿臉麻子的婦女拉住平頭青年,操著一口閩南話一邊向顧北道歉,一邊叉腰喋喋不休的罵平頭青年,罵的平頭青年勾著腦袋一個屁也不敢放一個。


    顧北聽不大懂,也沒在意。


    火車到了煙陽市火車站,那對青年男女提著包說要下車。


    顧北瞧了眼那個青年的旅行包,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下車,不過顧北沒有作聲,起身去上廁所,順帶跑到過道上抽煙,過道左側擠滿了人,不過讓顧北奇怪的是過道右側空空蕩蕩的,隻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年輕,小年輕的頭發很長,遮住了眼睛,穿著一件寬大老舊的黑色夾克,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煙,一副潦倒頹廢的樣子,特像後世的犀利哥。


    “看什麽?”小年輕突然抬頭盯著顧北,那雙眼睛真是又亮又野!


    顧北笑笑,轉身離開。


    火車穿越了高樓大廈,穿越了崇山峻嶺,穿越了皚皚白雪,穿越了冷冽凜冬,漸漸入了夜,喧囂吵鬧的車廂慢慢沉寂下來。


    顧北和田恬躺在各自的床鋪上,顧北在看書,李采薇送給他的《瓦爾登湖》,而田恬坐在床頭看窗外的風景,有的時候,她會忍不住扭頭看顧北,看到顧北嘴角噙著笑容,於是抿嘴說:“小北,你今天心情挺不錯的。”


    顧北合上《瓦爾登湖》:“誰說的?”


    田恬說:“感覺出來的,為什麽那麽高興?”


    顧北笑了一聲:“迴家過年了嘛,想著就覺得興奮,小恬,時間不早了,早點睡吧。”


    田恬說:“火車哐啷哐啷的叫,我有點睡不著,小北,你唱歌給我聽好不好?”


    顧北問:“想聽什麽歌?”


    田恬說:“都可以的。”


    顧北雙手枕著腦袋,輕輕地唱起來宋冬野的《安和橋》:“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像是被五環路蒙住的雙眼,請你再講一遍,關於那天,抱著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樣迴不來,代替夢想的也隻能是勉為其難……”


    在夜色闌珊的晚上,《安河橋》這首經典民謠的舒緩旋律能夠直入人心深入骨髓,田恬說了一聲好聽,然後靠著枕頭上,看著對麵唱歌少年漸漸入眠。閉上眼睛的時候,她那漂亮小巧的嘴巴還噙著甜甜的笑。


    顧北停止了唱歌,拉了拉被子躺下去睡覺。


    夜越來越深了,火車在蒼茫的中華大地上馳騁前行著,哐啷哐啷就像一匹狂奔的野馬鳴叫,在清冷的月光下,顧北那節車廂突然多了一道黑色人影,悄無聲息的走到田恬床前,從靠牆的那邊提出田恬的小包包,老練的翻了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黑暗之中忽然出現一把鋒利的刀,抵在那名黑衣青年的肋下,黑衣青年感覺到一股寒意,猛地迴頭,就看到顧北那張毫無表情的臉。


    顧北低聲道:“出去!”


    黑衣青年眯了眯眼睛,一步一步慢朝後麵挪,最後退到過道上,顧北猛地用力推了他一把,順手把門輕輕合上,然後迴身用水果刀抵住黑衣青年的脖子,伸手摸了摸黑衣青年的口袋,掏出一個錢包,從錢包裏麵找到身份證和火車票。


    顧北掃了一眼,這個黑衣青年叫趙拓,也是石林市人,才十七歲,正是下午他遇到的那個霸占半邊過道的犀利哥,幹幹瘦瘦的身材,看起來很老成,身高不高,大概有一米六七,盯著他目光很野很狂很淩厲,像一把鋒利的尖刀。


    這種眼神顧北隻從宋君羨身上看到過,他收了趙拓的身份證,說道:“到了石林身份證給你,路上最好別跳。”


    趙拓沒說話,隻是盯著他。


    顧北收起水果刀,起身準備迴去睡覺,隻是走了兩步他又扭頭說道:“哦,對了,迴家的路上,我不想再聽到有乘客失竊的事情。”


    迴到自己的臥鋪,顧北掃了眼田恬的床鋪,安安靜靜的,估計小恬睡著了,顧北輕手輕腳爬上床鋪,躺下去睡覺,又忍不住想起了諾諾,想著今天諾諾追火車的那副畫麵,心裏暖暖的,可是緊接著,腦子裏又冒出了采薇,還有那一件在風中搖曳的白棉布裙子。


    就這麽想著想著,在將睡未睡之際,突然聽到一道輕輕地聲音:“小北,你睡了麽?我有點冷。”好像是田恬的,顧北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隻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顧北的身體頓時僵冷起來。


    一動不動的,他感覺一具火熱的嬌軀漸漸靠攏自己,輕輕的軟軟的,像水,又像火,還帶著處子般的清香,是他熟悉的味道,聞了十多年,曾經令自己魂牽夢繞,曾經無比的渴望擁有,但曾經隻是曾經,顧北理智尚存,他在思考田恬為什麽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他在思考要不要推開田恬,如果這樣做,會引發什麽樣的後果?尷尬,難堪,決裂,讓田恬顏麵掃盡從此以後恨上自己?


    一秒鍾後,顧北閉上了眼睛,開始想諾諾,瘋狂的想諾諾!


    窗外月光靜靜,初春的風帶著些許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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