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幫我提東西,可以走了。”


    這是離開小院後,夏諾對顧北說的第一句話,被一個男生跟了一下午,膽小的女孩隻怕早叫人了,夏諾隻是覺得莫名其妙。


    顧北撓了撓頭發,夏諾的畫板和作畫工具都放在了拾荒老人的院子裏,他連給夏諾被當苦力的借口都沒有了,又不想就這麽分開,夏諾可是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呢,就這麽走了那也忒失敗了。


    一直想不到借口,顧北這個老男人也黔驢技窮,愛情當真折磨人呐,看著漸暗的天色,他突然靈光一閃,立馬道:“對了,你身上沒錢了,我請你吃晚飯吧。”


    夏諾扭頭看著顧北:“你想追我麽?”


    顧北被嗆得半死,但這就是夏諾,他前世唯一的女朋友,直接,簡單,倔強,那怕是分手,她也隻有“分手”這兩個字,沒有解釋,沒有矯情,沒有“你是個好人但我們不合適”之類的廢話。


    見顧北遲遲沒開口,像個呆子似的傻站在原地,夏諾的目光落在了顧北手裏的那盆綠蘿,說:“你的綠蘿是要送給我的嗎?”


    “是的。”顧北點點頭。


    夏諾走過來,從顧北手裏拿過那盆綠蘿,手指摸了摸翠綠剔透的葉子,似乎挺喜歡的,然後她又看了眼有些呆傻的顧北,不說話,抱起綠蘿就走。


    顧北立馬跟上去,和夏諾一起穿過胡同,夏諾沒說吃什麽,顧北也沒問,他帶著夏諾來到附近小吃街的一家麵攤,攤子很小,隻有一個不到十平米大的隔間,燈光昏暗,水泥地板,裏麵放了一個沒上漆的木桌,牆壁漆黑到處都是坑坑窪窪,顯然不是一個適合帶女孩子吃東西的地方。


    點餐的時候,顧北囑咐賣麵老大娘:“一碗要辣椒;一碗不要辣椒不要大蒜,不要太幹,可以加點清湯。”


    “哎呦,小夥子對女朋友可真體貼。”賣麵老大娘非常的熱情客氣。


    顧北心裏那個高興就別提了,就憑老大娘的這句話,咱兜裏沒錢也任性一迴,等下結賬給整一百的不用找了!可是這時,夏諾不解風情地說:“大娘,我覺得你需要買老花眼鏡了。”


    “不用不用,小姑娘你別看我老,眼睛亮堂著呢,看人可準了。”老大娘笑嗬嗬的說著,顯然沒弄明白夏諾的意思。


    麵攤生意很清冷,就顧北和夏諾兩人,很快的,老大娘就端了兩碗麵上來,顧北將那碗沒有辣椒蔥蒜的炸醬麵移到夏諾麵前,笑道:“吃吧。”


    夏諾沒說話,隻是一聲不響地看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的明亮,讓顧北的心裏一陣悸動。


    “怎麽了?”顧北問。


    夏諾指了指顧北一直背在肩膀上的吉他:“你會彈吉他?”


    顧北道:“我唱首歌給你聽?”


    夏諾說:“唱得不好聽就不要唱了。”


    “我覺得聽完之後再發表意見比較合適。”


    “喲,你這麽自信?”諾諾眼睛睜大。


    “那當然。”


    “我很挑剔的。”


    “你挑剔才能證明我的實力嘛。”


    “你要不要草稿?”


    “不用,我又沒吹牛。”顧北笑了笑,然後取下吉他抱在懷裏,手指撫摸著弦,看著燈光下諾諾那張熟悉又精致的臉,他不禁想起了從前諾諾靠在他的身邊聽他唱歌的畫麵,心裏忽然冒出一股暖流。


    “想聽什麽歌?”


    “聽你的口氣好像什麽歌都能唱?”


    “槍花的《knockin'-on-heaven's-door》怎麽樣?”顧北笑了笑,諾諾喜歡的歌他當然能唱,幾乎每一首都爛熟於心,他知道諾諾最喜歡槍花樂隊,最喜歡的歌是槍花樂隊的《敲響天堂之門》。


    《敲響天堂之門》是美國搖滾詩人鮑勃·迪倫三十年前創作的偉大的反戰歌曲,講述的是一個將要死去的士兵在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的感受。當年槍花用重金屬音樂加上朋克搖滾重新演繹這首反戰歌曲後,從此深入人心,成為史上最經典的搖滾歌曲之一。


    夏諾一愣,說你要毀經典麽?


    顧北苦笑道:“你可不可以給我點信心啊,跟你聊天十句話有九句在打擊我,不帶這麽殘忍的。”


    “你看你長得不怎麽樣,以後怎麽追女孩?我這是鍛煉你的意誌力,以後泡妞有好處。”諾諾托著精致的下巴說:“不用感謝我,等下請我喝飲料就好。”


    顧北沒有迴答,心想我誰都不想泡,就要你!


    這麽一想他心裏有些傷感,抱著吉他,就在人潮湧動的街頭,那間狹小的麵館裏,昏黃的燈光下,對著這個短發女孩,拉動了弦,歌聲緩緩地響:


    媽媽,摘掉我的徽章


    因為我再也用不著它


    我正逐漸墜入黑暗,暗得無法視物


    我感覺自己好像正在敲響天堂之門


    敲響、敲響……敲響天堂之門


    ……


    聽著顧北的歌聲,夏諾有些愣神。


    她可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毫無特點的男生唱歌這麽好聽,而且是她喜歡的那種聲線,那個味道,最古怪的是歌聲裏充斥著不符合年齡的滄桑感,但又沒有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


    媽媽,把我的槍放到地上


    因為我再也不能用槍射擊


    那濃重的烏雲,正籠頭照下


    我感覺自己好像正在敲響天堂之門


    敲響、敲響……敲響天堂之門


    ……


    盡管唱的是槍花的經典名曲,但顧北的歌聲沒有槍花樂隊那種淩厲如刀的爆發力,反倒很像涅槃樂隊的主唱科特·柯本演唱《seasons-in-zhe-sun》時的唱腔,沙啞、內斂,殘破、歌聲中充斥著懷疑。


    諾諾喜歡槍花,顧北喜歡涅槃。


    歌迷們喜歡用這樣一句話區分這兩支舉世無雙的搖滾天團:生如槍花,死若涅槃。


    顧北非常迷戀涅槃樂隊的靈魂人物科特·柯本,從他的歌聲中,可以看出對生活表麵的極不信任,厭惡所謂的完美,痛苦於自己的音樂不被世人理解,對這個世界的質疑以及不流俗的趣味使得這個搖滾天王選擇了一條直通天堂的道路:吞槍自殺。


    在顧北心中,柯本是一個勇敢的單純的懷疑主義者,他的歌聲特別合胃口,是的,和諾諾分手後,懷疑一直占據顧北的內心,從生活,到世界,到自己,處處值得懷疑,處處值得深究,尤其是當他迴憶起和諾諾的點點滴滴,那一個個諾諾靠在他肩膀上聽他唱《敲響天堂之門》的日夜,絕望和懷疑就會爬上心尖,連深愛的女孩都不能守護,苟延殘喘地活著的意義是什麽呢?


    沒有答案。


    後來,顧北翻閱科特·柯本的紀錄片,看到了科特·柯本自殺前夜寫下的遺書,裏麵的一句話讓他直抵這種感受,心有戚戚焉。


    柯本說:


    與其苟延殘喘,不如從容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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