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入冬了,料峭的朔風從堅硬的石壁上唿嘯而來,如同刀刮一般吹得人臉上生疼。


    所以,當天還沒亮,雲落塵就迎著這刺骨的寒風跑到龍吟大師房間裏修煉的時候,他總是會懷念當初還在南疆時那些暖冬的日子。


    這幾個月以來,除了早上修習禁術“祖龍真身”,其餘時間雲落塵基本上都把自己關在修煉堂裏,很晚才迴自己房裏睡覺,偶爾累了會在外麵轉悠片刻,讓清寒的山風吹走他整日修煉的疲憊。這時候總會有一些女弟子剛好從他附近經過,婉轉的眼波“不經意地”落在他的身上,如同冬日裏溫和的陽光。


    後來欒葉秋的傷勢也完全恢複了,也跑到修煉堂來找他,這次她沒有再讓雲落塵猜她爹是誰了,而是直接告訴他說:“那個你找來保護我的暗探就是我爹。”


    雲落塵隻能裝出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連聲說:“是嗎?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欒葉秋對他驚訝的表情顯然十分滿意,又說:“當時我被刺傷了,就是他突然出現救了我,我聽見他叫我‘秋兒’,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就是我爹!”


    說到這裏,欒葉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小師弟,你知不知道,當時我還以為自己快死了,可是我一點兒也不害怕,恰恰相反,那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因為我終於找到我爹了,我也是有爹的孩子,他沒有不要我,他迴來了!”


    雲落塵看著她高興的樣子,心裏卻卻替她感到難過。


    說到這裏,欒葉秋突然停了下來,她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像是在問雲落塵,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可是,已經這麽久了,他為什麽不來應龍堂看我呢?”


    雲落塵在一旁小聲說道:“或許,他有什麽要緊的事要先去忙,走不開?”


    欒葉秋微微點頭,又抬眼望著雲落塵問道:“你知不知道他後來去了哪裏?”


    雲落塵當然隻能搖頭,安慰她道:“師姐,你別著急,我想,你爹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就會來這裏找你了。”


    欒葉秋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隻是久久凝視著雲落塵的眼睛,看了很久,她才慢慢地說了一句:“那我先迴去了。”


    “我送你迴去吧。”


    “不了。”欒葉秋已經轉過身,自己朝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迴頭對雲落塵笑了笑,“你最近練功很勤奮啊,我也得迴去加油了,雖然比不上你,但也不能落後太多了。”說完便轉身離開,她走得很快。


    這次以後,欒葉秋再也沒來找過他,或許真的像她自己說的,也跟雲落塵一樣每天都忙著修煉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直到有一天下午,雲落塵剛剛從深度冥想中醒來,就聽見外麵的歡唿聲:“下雪啦,下雪啦!”


    雲落塵心中一動,久在南疆的他,還沒有真正見過下雪是什麽樣子。


    他打開房門走出去,就看見眼前飄揚著輕絮一般的雪花,抬起頭,灰蒙蒙的天上,紛紛揚揚的小雪在風中旋轉、飛舞,好像有仙女在天上把這些美麗的飛花撒向人間。


    天上有沒有仙女雲落塵不知道,可是當他把目光從天上收迴來時,卻仿佛看見了人間的仙女。


    他看見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孩兒站在雪中,她揚起白瓷一般光潔的麵龐,彎彎的柳葉眉下美目輕閉,精致小巧鼻子下麵,微微揚起的嘴角蕩漾著陶醉的笑容,她張開雙臂,仿佛想要將這些落入凡塵的白色精靈擁入懷中。


    “好美啊……”雲落塵情不自禁地讚歎道,不知說的是美景,還是美人,又或許,這兩者原本就不分彼此。


    離笙當然也是第一次看見雪。


    所以她一聽到有人喊就立刻興衝衝地跑出來,看到這漫天飛舞的雪花,便忍不住跑到雪地裏,她自由地張開雙臂,想要更親近地感受這份新奇與美好。


    雲落塵遠遠地看著她,他很想走到她身邊去,卻害怕打擾到她,他實在不忍心破壞這賞心悅目的一幕,雲落塵覺得,這樣一個完美無瑕的畫麵,如果他自己走入其中,就成了那唯一的瑕疵。


    他就這樣站了很久,直到離笙也看見了她,朝他轉過身來,雲落塵便迎著雪走上前去。


    他側過頭看了看離笙的臉頰,伸手在她臉上拈下一片融化的雪花。


    他說:“你臉上的傷好了。”


    “嗯。”離笙點點頭,淺淺一笑。


    “比以前更好看了。”


    離笙輕輕低下頭,白皙的麵頰微微泛紅。


    “明天一早我再去師父那兒一趟,這禁術‘祖龍真身’我就全部學完了,到時候我會向師父辭行,我要迴南疆找個人。”


    離笙抬起頭問:“你要去哪裏?找誰?”


    雲落塵說:“去巫鹹國,找劍聖淩淵,我要找他問我爹的事。”


    離笙說:“我想跟你一起去。”


    雲落塵笑道:“巧了,我跟你說這個就是想帶你一起去。”


    離笙點頭笑起來:“好呀。”


    於是在一個雪後晴朗的中午,雲落塵和離笙兩人向眾人告別後離開應龍堂,朝著巫鹹國方向出發了。


    銀裝素裹的軒轅之丘遼闊而蒼茫,地麵有些打滑,雪地反射陽光又很晃眼,所以他們走的很慢,等到走下山丘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


    “終於下山了,看來得走快點兒,這裏比較荒涼,等走到前麵找家客棧住一宿。”雲落塵說。


    兩人都施展輕功趕路,離笙在應龍堂修習的這些日子進步很快,速度幾乎快跟得上雲落塵了,雲落塵驚歎道:“你學的可真快。”


    離笙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些東西看一遍就自己會了,就好像我天生就會功夫似的。”


    雲落塵笑道:“看來你跟我一樣天賦異稟。”


    兩人就這麽連跑帶飛地走了一個多時辰,天都已經全黑了,才隱隱約約能看見前麵有了亮光,離笙實在跑不動了,拉著雲落塵道:“我走不動了,咱們歇會兒吧。”


    雲落塵隻好停下來,指著前麵的亮光道:“前麵有人,咱們去問問能不能借宿。”


    離笙卻找了路邊的一塊大石頭坐了下來,擺擺手笑著說:“你自己去問,我要在這兒休息一下。”


    雲落塵苦笑道:“就幾步路了你也不願走嗎?”


    離笙嘟著嘴道:“哪才幾步路啊,少說也還有一裏路好不好,我腳都快磨出泡了,你自己去看看吧。”


    “真的假的?”雲落塵滿臉關切地蹲下來,笑嘻嘻地就要去抓離笙的腳,“給我看看。”


    “哎呀,別鬧了。”離笙抬腳輕輕踢開雲落塵的手,有些害羞地把頭扭向一邊。


    雲落塵隻好站起身道:“那好吧,那我就自己去問問,你在這兒坐著別亂跑啊。”


    “嗯。”離笙點了一下頭,仰著臉朝雲落塵嫣然一笑,“快去吧。”


    雲落塵轉身朝著那處亮光跑去了,他剛走沒多久,離笙就看見一個背著木箱子的幹瘦漢子從遠處走了過來,這個人身材不高,賊眉鼠眼,鷹鉤鼻,尖嘴猴腮,左邊臉上還有一處從眼角直到腮幫子的疤痕。


    離笙隻看了一眼就覺得這人相貌猥瑣,不像個好人,於是慢慢地挪動身子盡可能地背對著他。可是這裏就隻有一條路,離笙又坐在這路邊,所以這人沿著這條路走過來,不可避免的還是來到了離笙的跟前。


    這人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美女,所以他很自然地停下腳步,兩隻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離笙看,看著看著,他就情不自禁地轉過身往離笙坐著的那塊石頭上靠近了。


    他走到離笙身前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取下背上的木箱放到身前,然後蹲下身來,笑眯眯地看著離笙道:“姑娘,我跟你說幾個事兒。”


    離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雖然心裏有些慌,但還是強裝鎮定地問:“我又不認識你,你要跟我說什麽?”


    那人“嘿嘿”地幹笑了幾聲,小聲道:“姑娘,你可聽說過千蝠洞的副宗主熊薑鑫?他可是最喜歡到處襲擊年輕漂亮的姑娘的。”


    離笙道:“我知道,可是我聽說他已經死了。”萬魔窟一戰,欒葉秋一人之力誅殺熊薑鑫的事早就在應龍堂傳開了,離笙自然也知道。


    那人的笑容變得越發詭異起來,“他雖然死了,可是他還有不少實力不俗的手下,這些手下可比那熊薑鑫本人還厲害哩。”


    離笙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下意識地往旁邊挪動身體,小聲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那人眯著眼繼續說道:“他們個個都身懷絕技,就在上個月,就有一個漂亮姑娘在這附近被他們其中一個用迷藥捂暈擄走了。”說到這裏,那人已經慢慢地打開了麵前的木箱,伸出手在裏麵摸索著。


    “你要幹什麽?”離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脖子,抬起衣袖擋在自己鼻子前麵。


    隻見那人從木箱裏摸出了一張薄薄的麵紗,他雙手托著麵紗舉到離笙麵前,眉飛色舞道:“姑娘,這麵紗是我專門從北方歐絲國帶來的上品,乃是用歐絲國特產的天蠶絲製成,可以隔絕一切迷藥毒霧,隻要三十文錢,你買一張吧。”


    離笙被這人氣樂了,她握著拳頭,擰著眉,恨恨地說:“你就為了賣我這個麵紗,用得著扯這麽些瞎話來嚇唬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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