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月和瑛天劫是最先來到議事大堂的,離海問他們為什麽去後山,他們的迴答簡單卻令人啼笑皆非:無聊,去散步。


    再追問下去也沒什麽多餘的信息了,反倒是離海問題一個接一個,把南宮月惹得有些不耐煩,公主脾氣一上來,差點就要當著龍嘯掌門和幾位長老的麵大發雷霆。還是瑛天劫及時穩住了她,瑛天劫小聲提醒道:“月兒,咱們是來找人家搬救兵的,可不能發脾氣啊。”


    南宮月當然不會真的發脾氣,她若是想遮掩自己的怒火,即使情緒波動瞞不過幾位大師,但至少表麵功夫還是能做的天衣無縫的。


    她故意對自己的不滿不加掩飾,就是要讓對方有所顧忌,不要得寸進尺,顯然,這種怒形於色的方法很管用,不等龍嘯掌門說話,離海自己也意識到對一國公主這樣逼問有些不妥,氣勢上已經弱了下來。


    正好這時候離笙和韓隱也到了,有龍吟大師的支持,離海立刻把矛頭轉移到他們身上。


    “韓隱少俠,離笙姑娘,應龍堂昨夜遭逢大難,很可能是魔教在我應龍堂安插了內線,我們正在全力追查可疑人等,可否將兩位昨日身邊發生的事情告知在下,也許會有一些線索對我們有所幫助。”


    離海先對二人施了一禮,雖然話裏的意思擺明了就是懷疑你們,但作為大宗門的弟子也要顧及體麵,至少表麵上還得恭恭敬敬。


    離笙很有禮貌地欠身迴禮道:“少俠客氣了,昨夜冒昧叨擾,離笙心裏本就有些過意不去,有什麽需要問的您隻管說,離笙一定知無不言。”


    說完款款走到一邊,舉手投足,眼波流轉之間都散發著一種無形的魅力,這對在場幾位修為高深的應龍堂長老倒沒有任何影響,可離天、離海、瑛天劫,甚至包括南宮月都有一瞬間的失神。


    南宮月雖然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可是心裏已經在暗罵:這個可惡的狐狸精!


    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什麽對這個素不相識的人特別厭惡。


    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碰巧看見她和雲落塵在一起嗎?


    昨天晚上,當魔教和萬魔窟的人撤走以後,瑛天劫保護著她迴到客房,剛好撞見拐角斷牆處,雲落塵正抱著離笙說話。


    他的眼神深情而滿足,她從未見過雲落塵這種眼神,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男人的眼睛也可以這樣迷人,仿佛眼裏充滿了力量,充滿了光。


    然而,這樣溫暖的目光裏,卻完全沒有她的存在,他們不過相隔不到五十步,他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


    可是,除了她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似乎對離笙充滿了善意,或許是因為她的外形天生就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又或許是因為她剛才的言談舉止都顯得十分通情達理。


    可是離笙身邊的那位卻沒那麽討喜。


    “你懷疑我們跟魔教勾結?”韓隱懶得繞彎子,一針見血地點破了離海的用意。


    “在下並無此意,隻是希望二位能夠配合一下,應龍堂中藏著魔教的奸細,這對二位的安全也是隱患。”


    離海巧妙地避開了韓隱針鋒相對的話頭,轉而詢問離笙道:“離笙姑娘,不知你可否說一說昨天你身上都發生過什麽事情?”


    韓隱對離笙輕輕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她不要答應。


    離笙踟躕了一會兒,看了看韓隱,又看了看堂上端坐著的掌門和幾位長老,終於還是對離海點了點頭。


    “昨天早上,我和雲落塵還有韓隱三人在這裏遭遇了魔教的襲擊,一共四個人,他們攔住我們,其中有一個叫幻姬的女人說,隻要把我交給他們,他們就不會對我們出手。”


    “是魔教的四大護法。”離海點點頭,他之前已經聽龍吟大師說過了。


    “你們三個人,怎麽對付的了四大護法呢?”堂上唯一年紀不算太老的三長老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這場戰鬥我並沒有參加。”離笙有些尷尬地搖搖頭,“當時有有一支血箭傷了雲落塵,我本想上去幫忙,耳邊就想起了幻姬的聲音,她說‘你的對手是我’,緊接著我就發現天一下子暗了下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就好像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離海驚訝道,“那是什麽樣子?”


    離笙的神情變得不再淡定了,眼神中隱隱透露著一絲恐懼,“一片黑色的海,除了黑色的海水,什麽也沒有,周圍一片死寂,我就這樣漂浮在這片黑乎乎的海麵上,身體卻完全動彈不得,接著就看見海平麵的盡頭升起一個深藍色的月亮,那月亮很大很大,就像是海上升起一座藍色的山,我害怕得要命,可是什麽也做不了,然後忽然我就感覺頭疼的厲害,接下來就暈過去了。我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


    眾人麵麵相覷,顯然都沒見識過這種詭異的招數,隻有龍吟大師麵色凝重地說道:“這應該是一種精神攻擊,讓你產生某種可怕的幻境,我想,這應該就是為什麽在魔教裏她叫幻姬的原因,隻是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應該從沒見過他們,怎麽會知道她叫幻姬?”


    離笙答道:“我聽見有人這樣叫她。”


    “是誰?”


    “一個戴著狼頭麵具的男人。”


    聽到“狼頭麵具”這四個字,除了龍嘯掌門眉頭微微皺起之外,在場其他人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因為曾經見過這張麵具的兩個人——雲落塵和林千嫋,兩人剛好被排除嫌疑,都沒被叫來。


    龍嘯掌門隻是之前聽他們提起過,並沒有過多的在意,但此時又聽離笙提起,心裏才開始略微有些重視了。


    “你是什麽時候聽見的這個人叫她幻姬的?”離海接過話頭,繼續問道。


    “我醒過來的時候。”離笙繼續迴答道,她的聲音從容又平和,似乎一點都不介意被別人這樣盤問。


    “我當時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被幻姬扛在肩上,她的速度很快,我知道自己打不過她,所以隻能一邊繼續裝暈,一邊想辦法逃脫,但是沒過一會兒幻姬就停了下來,我聽有個男人的聲音從前麵傳來,他說,‘幻姬,把人交給我,你可以走了’,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點,剛好能看見那個人的樣子,他身材很高大,一身黑衣,頭上戴著銀灰色的狼頭麵具。”


    離笙說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呢?”離海迫不及待地問。


    離笙沉默了片刻,接著道:“然後,幻姬就把我放在地上,她就走了。”


    “就這麽簡單?”離海有些不相信。


    “我當時也覺得很奇怪,但是她的確就這麽把我放了。”


    離海接著問道:“後來呢?那個戴著狼頭麵具的人,沒有把你抓走嗎?”


    離笙搖搖頭:“他好像是來救我的,幻姬離開後,他走到我身邊說,‘既然已經醒了,就趕緊走吧’。”


    “他看出來你在裝暈,還是在試探你?”


    “我不知道,但他接著說‘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南,去軒轅之丘的應龍堂找你的朋友,路上會有人接你,你最好動作快點,萬一剛剛那女人反悔了,我可不會再救你’,說完他也走了,我一直閉著眼,聽他腳步聲很遠了,就趕緊起來往南跑。”


    “後來,你就在半路上遇見了韓隱,對嗎?”龍吟大師目不轉睛地盯著離笙,如果她撒謊,身上有任何異常的波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是的。”離笙點點頭。


    “你們什麽時候碰上的?”龍吟大師又問。


    離笙想了想,答道:“看天色,應該是午後了。”


    龍吟大師“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像是在默默思考著什麽。


    離海也覺得沒什麽好問離笙的了,於是轉向韓隱問道:“韓公子,昨日上午,我們剛剛布置了三日後進攻魔教總舵的計劃,你為何突然不辭而別?而且還是直奔魔教總舵而去?”


    韓隱冷笑了一聲道:“剛剛離笙和龍吟長老說的話你都沒聽見嗎?你是沒長耳朵還是傻?”


    “你!”離海終於有些怒了,畢竟他的態度一直都還算比較客氣,可是這韓隱一點都不配合也就算了,這會兒居然直接出言羞辱。


    再怎麽說離海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子,既然對方這麽不給麵子,他幹脆也不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韓隱,我看你就是魔教派到我應龍堂的臥底,要不然,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我們剛剛布置完計劃,內堂的弟子剛剛來到後山設伏,你就往後山跑?除了你,還有誰有機會把這些機密傳到魔教總舵去?”


    這近乎是赤裸裸的指控了,可韓隱卻似乎一點不介意,依然不動聲色地說:“我對你們攻打魔教總舵的事情一點兒也不在乎,就像你們不在乎離笙的安危一樣,但是你們不在乎,我在乎,你們不救人,我自己去救,難道我去救人,還要請示你們不成?”


    “韓公子,”一直在一旁沒說話的離天終於開口了,“你一個人,深入魔教總舵去救人,這怎麽可能呢?這個借口聽起來可不是那麽聰明。還有,離笙姑娘剛剛所說戴著狼頭麵具的神秘人物,跟你到底是什麽關係,他怎麽知道,你會在半路上把離笙姑娘接走呢?”


    韓隱冷冷地看了離天一眼,“你們應龍堂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做不到,如果你敢的話,我倒不介意讓你見識見識,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獨闖魔教總舵的實力。”


    “好了,”龍嘯掌門終於發話了,“今天就到這吧,離天,你跟歐陽總管說一聲,讓他多安排些人把那幾間毀壞的客房加緊修繕,離海,你送幾位迴客房休息去吧,離笙姑娘的房間昨晚被毀壞的比較嚴重,你找個管事幫她換一間。”


    既然掌門都這樣說了,離天離海即使心有不忿,也隻得隨眾人退了下去,隻留下龍嘯掌門和三位長老還留在大堂內。


    等人都走遠了,龍嘯掌門才緩緩問道:“今天的事,諸位長老你們怎麽看?”


    龍吟大師似乎還在沉思,他身邊的二長老微微眯著眼道:“青丘國那兩位看不出什麽端倪,那個離笙似乎也沒什麽問題,從她剛剛說話時的狀態來看,並沒有異常的波動出現,應該沒有說謊,隻有那個韓隱,他在那個時候要獨闖魔教總舵,的確非常可疑。”


    龍嘯掌門卻搖搖頭,微微沉吟道:“可是你們別忘了,狂獸是他殺死的。”


    對啊!除了龍吟大師還在兀自沉思,二長老和三長老都是一副恍然的神情,怎麽一時把這件事忘了?


    “狂獸在魔教總舵的地位僅次於魔教教主,如果以犧牲他的代價來換取臥底我應龍堂的機會,似乎對魔教來說並不劃算。那這樣一來,這韓隱的嫌疑反倒是最小的了。”二長老不得不親自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論斷。


    “不見得。”一直沒開口的龍吟大師終於發話了,“我親眼看見了狂獸死在現場,但是我今天還是支持把韓隱叫過來了,為什麽?就是因為我覺得這並不足以成為洗脫他嫌疑的理由。”


    龍嘯掌門也有些不解了,問道:“為什麽?”


    龍吟大師並沒有正麵迴答,反而問道:“掌門師兄,兩位師弟,你們想想,魔教的四大護法,還是當年的四大護法嗎?”


    三長老不假思索道:“當然不是,和十八年前比,已經換了兩位,而狂獸和血公子也已經老了。”


    龍吟大師繼續問:“那為何會換了兩位呢?”


    “自然是因為原先那兩位死了,空出來了兩個位子。”


    “現在狂獸已死,又當如何?”


    “自然又會有新人成為四大護法之一……”三長老終於意識到了什麽,驚唿道:“你是說……”


    龍吟大師點點頭,“不錯,狂獸和血公子已經老了,如果魔教裏麵又出現了新的年輕一輩高手,如果想要上位,除了立下大功,還得要上麵的人騰出位子。”


    三長老倒吸一口涼氣,“如果韓隱真的是魔教臥底,他這一招剛好是一箭雙雕啊,不過……”


    他停頓了片刻,又猶疑道:“當著其他三位護法的麵殺死了狂獸,他就不怕另外三個人迴去告狀?為了上位殺害同門,如此不擇手段,魔教能容得下他嗎?”


    龍吟大師沉聲道:“看來四師弟還是不太了解魔教啊,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正是魔教一貫的風格,人隻有惡到極致,能幹出不是正常人能幹的出的事情,才能稱得上是‘魔’。”


    “更何況,狂獸都已經死了,木已成舟,既然魔教已經損失了這樣一員大將,又怎麽會自斷手臂,再失去另一個實力更強的人才呢?”


    龍嘯掌門連連點頭,自己這個二師弟雖然平時看上去是個做事不經大腦的急性子,但真正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卻是腦子轉的最快的。


    龍吟大師繼續說道:“大家別忘了,如果韓隱真的有問題,那離笙估計也不簡單,或許她失憶是真的,但看依我的觀察,她和韓隱一定早就認識,而且關係很不一般,所以,除了韓隱,她的行蹤我們也要多加留意。”


    “可至少她今天的表現很配合,”龍嘯掌門開口了,“她今天提到了一個帶著狼頭麵具的人,我覺得各位應該留意一下。”


    龍吟大師點點頭:“不錯,現在韓隱的作案動機和作案時機都有,唯一缺少的就是證據,我認為,可以以這張麵具作為突破口,從離笙的話推斷,韓隱和那個狼頭麵具人顯然是認識的,他們之間必然有很大關聯。”


    “這樣一來,問題就簡單了。”龍嘯掌門滿意地笑了笑,“隻要找到魔教與這狼頭麵具人有關聯的線索,就能進一步確定韓隱一定與魔教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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