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鼎山至旌巍山九座城池的軍隊,已經完成了集結,由旌巍城城主龍玉海為主將,羅雲城城主雲天沉為副將,十萬大軍正朝著雲鼎城浩浩蕩蕩進發了。


    自祝寧擁立新王高宣登基以後,高飛也在雲鼎城稱王,南楚國正式一分為二,一場南北大戰不可避免。


    就在祝寧組建這十萬聯軍準備攻打雲鼎城的時候,雲鼎城內也早早就開始準備守城器械,這幾日在城樓上,已經滿滿堆積著石塊、鬆脂油,還有不計其數在樹林裏就地取材趕製的箭矢。


    然而名義上是一國之君的高飛這些天還是老往雲鼎城外的密林裏跑,他覺得這個環境適合他獨自思考。


    他在大腦中不斷模擬著一個又一個敵軍的進攻策略,然後再想出應對方法,再設計敵人的應對手段,再想出應對方法……如此循環往複,仿佛在自己心裏鋪開棋局,自己與自己對弈。


    此時他在樹林中來迴踱步,不時地自言自語著:


    “戰場如棋局,隻是棋局兩方是公平對弈,戰場兩方實力卻往往不均。”


    “雲鼎城城牆不高,城樓也並不堅固,對方有十萬人,我軍卻隻有四萬,如果對方統帥指揮有方,這場戰役隻怕很難取勝。”


    “在棋局中取勝,尤其是高手對弈,很多時候並不是勝者棋招有多麽奇特精妙,而是要抓住對手出現的失誤。可是,在戰場上,在一開始就敵強我弱的條件下,如果敵軍不犯錯誤,那這場戰爭,就不太可能打贏了。”


    “敵軍犯不犯錯,主要還是看指揮作戰的統帥如何,主將龍玉海,那是祝家心腹,作戰剛猛卻不魯莽,統領著旌巍城和其他六座城一共八萬餘人的部隊,是這次九城聯軍最主要的先鋒力量。副將雲天沉,雲天沉……”


    高飛的思緒停了下來,這個名字勾起了他一些的記憶,“似乎在南楚沒有太聽說過這個人,可是他姓雲,那是東方青丘曾經一個大族的姓氏……”


    高飛開始努力迴憶曾經在藏經閣看過的秘聞:雲家原本是青丘國除了王室之外的第一大族,但因為十多年前族長雲青意外身亡,其他忌憚雲家的氏族和仇家聯合起來趁機偷襲,幾乎血洗雲家滿門,就連雲青年幼的獨子雲落塵也一夜之間不知所終,有說是被仇家暗害了,也有說是雲青臨死前怕幼子被歹人所害,托付給了友人。


    但是青丘國君為了維護王室利益,掩蓋這種同袍自相殘殺的醜聞,同時也為了激起民眾對敵國的仇視,就對外宣揚此事是南楚國人所為。就在那個時期,雲家當時最負盛名的一個戰將就叫雲天沉,那一夜過後似乎也從此人間蒸發,不知所終了……


    高飛心頭一緊,“他們會是同一個人嗎,如果真是青丘來的雲天沉,他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將,我剛剛設計的這些計謀,恐怕很難瞞得過他啊……”


    高飛有些煩躁地歎了口氣。


    高飛迴到城中已經是很晚了,他一迴屋就癱軟下來,他這一天什麽都沒做,不是在林子裏坐著就是躺著,偶爾站起身走走,但是他卻非常疲憊。


    他已經擬好了一整套作戰方案,模擬了幾百種對方每一步可能的反應和應對方案,但是他依然沒有十足的把握。


    而在距離雲鼎城不到五十裏的墜雁坡,九城聯軍正在加急行軍,副將雲天沉帶領自己羅雲城的一萬人和陵城的八千人組成先鋒部隊一馬當先,主將龍玉海則率領其餘八萬多主力緊隨其後。


    依照如此行軍速度,第二天清晨,這十萬聯軍即將渡過漓水,兵臨城下。


    天鳴山莊坐落在南楚國都帝鄆城西的群山之中,這裏常年覆蓋一望無際的竹林,山風吹來,萬千樹枝綠葉組成的碧波隨風搖曳,此起彼伏,宛若一片青翠的海洋。


    作為鳴鳳堂的總部,聲名顯赫的天鳴山莊在這邊竹林中卻顯得分外渺小。


    林月白坐在天鳴山莊議事廳的上座,十二分舵主分坐兩列,林千嫋坐在林月白身側。堂內裝飾簡樸,案台桌椅都是由這山間翠竹製成,顯得清新典雅。


    林月白環顧了各位分舵主一眼,朗聲道:“各位應該感覺到了,今年不太太平。”


    第一分舵主鸞伊道:“堂主說的是前幾日王宮政變的事情嗎?”


    林月白搖搖頭:“我們是江湖中人,不問廟堂之事。”


    鸞伊不解,“那上次我們去城門……”


    不等鸞伊說完,林月白揮手打斷了他:“上次為的是林某的一位私交,而且,各位也並未與朝廷的人動手。”


    鸞伊拱手表示理解,又說道:“那堂主所言不太平是另有所指,莫非,是說近些時候的民間傳聞,魔界森林裏有妖魔現世?”


    林月白點點頭。


    “堂主難道懷疑魔教重現江湖?”三舵主鵲靈霄問道。


    林月白沒有迴答,不置可否。


    “年前,萬魔窟、千蝠洞,那裏的人出入都比往常頻繁許多。”九舵主鶴如雪補充道,“而且,的確有不少是往南方而來,可是魔教,自從十八年前銷聲匿跡之後,似乎沒再聽到他們有什麽動靜了。”


    林月白點點頭,看了一眼林千嫋,說道:“千嫋,你剛從魔界森林迴來,你說給大夥兒聽聽吧。”


    林千嫋站起身,斂衽一禮,“各位舵主,千嫋前幾日去了魔界森林查訪,親眼所見,那些流言並非謠傳,我見過一群黑衣人,他們身形鬼魅,功力卓群,所過之處妖氣衝天,其中領頭的是一個頭戴狼頭麵具的人,此人功力極為可怕,散發出來的威壓恐怖異常,百步之內,即使如劍齒虎、烈風狼這些猛獸也都倉皇逃竄,唯恐避之不及。”


    “狼頭麵具?”鶴如雪喃喃道,“似乎沒見過哪個宗門是這副做派的。”


    林千嫋搖搖頭說:“這些人的妖法詭異,功力深厚,絕非常人所能及,那種無形的壓迫感……”


    林千嫋眼裏流露出一絲恐懼,“我隻在五年前令丘山上下來的那些人身上感受到過。”


    聽到這裏,在場已經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所有人都沉默了,良久,才聽到林月白輕輕歎了一口氣。


    雲鼎城外。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雲鼎城牆上的時候,龍玉海正站在城下朝著城牆上望去。十萬聯軍已經齊聚在城下一裏開外,並未展開包圍。


    城樓上,高遠扶著城牆與龍玉海對視,而在他身後的閣樓裏,新君高飛獨自坐在屋裏鋪開棋盤,擺上棋子。


    這是一種古老的模擬戰爭的棋,棋盤是用名貴絹帛製成的,因為年代久遠已經有些泛黃,棋子是質地堅實的銀桃木,分為紅黑兩方,雙方各有角色不同、功能各異的兵種,高遠坐在紅色的一方,他先走了一步,令紅方的弓箭手棋子走出陣前,然後他靜靜等待著,等待著對方走出下一步。


    龍玉海看見城牆上出現了更多弓弩手,他們在城牆上嚴陣以待,鋒利的箭頭在晨光下閃著刺眼的光。他知道對方會用弓箭防守,但是除了衝過箭雨,搭上雲梯殺入城內別無他法,他正準備下令,這時有人叫住了他:“將軍是準備下令攻城嗎?”


    龍玉海迴頭,攔住他的人年紀比他大幾歲,但也應該不過四十歲上下,卻是須發花白,不過眼神還十分堅毅矍鑠,正是副將雲天沉。龍玉海問:“雲將軍有何高見?”


    雲天沉答道:“對方派出弓弩手,強行衝鋒,勢必傷亡慘重。”


    龍玉海此前並沒有見過雲天沉,但他也聽說過十幾年前青丘國雲天沉的威名,雲家沒落以後,雲天沉這個名字也隨之杳無音信,直到半年前,一個從青丘國叛逃的人被國君高羌封為羅雲城城主,私下打聽才知道,居然就是這個昔日的雲家名將。


    龍玉海敬畏這個十幾年前在邊境讓南楚軍隊吃盡苦頭的名將,卻也鄙視他因家族沒落就叛逃母國的行徑。此時見他出言阻止自己下令,卻隻是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廢話,不禁對他越發輕慢起來。


    “雲將軍所言之理由,即使初入行伍,也知曉其中道理,可是攻城略地,豈有因懼怕傷亡而不敢應戰的道理,自古守城皆用弓弩,自古攻城皆要衝鋒,守城弓弩有用盡之時,但攻城衝鋒的勇氣是不會用盡的!”


    雲天沉麵不改色道:“將軍真的以為,士兵的勇氣是不會耗盡的嗎?”


    龍玉海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他,他召來了傳令官,吩咐道:“傳令各部隊,馬上列隊準備,架好雲梯,一刻以後,發起衝鋒!”


    雲天沉見阻止不了龍玉海,並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迴頭找到了陵城城主林琦,他告訴林琦道:“龍玉海下令全軍出擊,我認為此時衝鋒會傷亡慘重,初戰受挫,這對我軍士氣是非常沉重的打擊,你陵城的八千部隊是歸我統領的,我要你下令不要衝鋒,保留實力,我羅雲城的一萬人也不會出擊,等到這一波攻勢過去,對方弓弩手疲憊的時候,我們再發動突襲!”林琦點點頭,領命而去。


    一刻以後,聯軍的部隊響起了衝鋒的號角,除了雲天沉統領的一萬八千人,其餘八萬多人,在主將龍玉海的帶領下,向雲鼎城發起了第一輪衝鋒。


    從城樓往下看去,隻見得黑壓壓的一片人群壓了上來,而從城下向上望去,看到的卻是遮天蔽日的箭雨。


    雲鼎城上裏三層外三層安排了兩千名弓弩手,密集的箭鏃鋪天蓋地而來,剛發起衝鋒的聯軍陣營裏已經有無數士兵閃避不及被射翻在地。


    龍玉海迴頭看到雲天沉的部隊並沒有按照他的命令發動衝鋒,本應該大發雷霆的他卻非常平靜,他指揮部隊一邊格擋一邊緩慢後撤,待撤出弓箭範圍之外,他下令緩慢休整後,立即發動第二次衝鋒,同時傳令道:“不必求快,保持陣型,注意格擋飛箭!”


    高飛在閣樓裏已經注意到了城下的狀況,但因為雲天沉的部隊還藏在城外樹林裏沒有露頭,看著城下不計其數的聯軍部隊,他並不知道聯軍還保留了實力。


    他迴到閣樓,將黑棋的步兵往前走了一步,喃喃道:“從一開始就犯錯,看來隻是副將的雲天沉,並沒有那麽可怕,畢竟,很多時候決策由不得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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