輿圖,即現代所說的地圖。


    古代交通不便,許多地方道路難行,也沒有衛星等高科技測繪手段。


    要得到一張既準確又全麵的輿圖,十分不容易。


    又因為古代戰場勘察敵情全憑人力肉眼,輿圖在更是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


    霍江手中這張輿圖,便是北離與大業接壤部分的邊境輿圖。


    其珍貴性無需細述。


    霍江手捧輿圖,雙眼迸發出狂熱的光芒,“原來如此,比咱們過去繪的圖詳盡多了,這處山穀從前就並未標注出來,”


    “還有這處山間通道,竟可長驅直入北離腹地……”


    圖中值得研究的細節有太多了,還得靜下心來慢慢看。


    霍江平複了一下激動地心情,抬頭先看向慕南釗。


    這輿圖顯然並非原圖,而在孟承平那個小隊裏,要說過目不忘,並且能夠迅速手繪輿圖之人……


    有這個本事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慕南釗察覺霍江的目光,毫不避諱地抬眸對視,一派事不關己的慵懶架勢。


    霍江朝他冷笑一下,無聲傳達了自己的想法:你蒙別人可以,崩在老子這裝相!


    慕南釗微微挑眉,同樣無言地表示:已讀懂,不在乎。


    眼神交鋒間,霍江餘光瞥見孟承平招唿不打一個,竟自顧自朝帳外走去。


    他登時火氣暴漲,“我話沒問完,你又幹什麽去?別以為你拿迴輿圖,立下大功,就可以為所欲為!”


    “如今站在我麵前,還想玩那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孟承平,你是不是想上天?!”


    孟承平扭頭,露出一張生無可戀的死人臉,“迴大將軍,還有一件戰利品忘在外麵,我去給您拿進來。”


    “然後隨您要打要殺,關禁閉,都無所謂。”


    說罷,他就像遊魂一樣飄了出去。


    霍江氣結,“瞧瞧,才出去一趟就變成什麽樣子了!”


    “真是學壞容易,學好難!一口一個無所謂,死豬不怕開水燙嗎!”


    雖然霍江從未挑明,但他其實極看重孟承平,一直在重點培養打磨。


    此刻看孟承平那個鬼樣子,霍江有種“辛苦培育的小樹苗突然長歪”的心情。


    慕南釗眼神涼涼地瞥過去,“大將軍倒也不必指桑罵槐。”


    “就你們家孟將軍那腦子,哪點像是跟我學出來的?”


    既然醜話都挑明了,霍江也不客氣。


    “這小子本來就是匹烈馬,我成日壓著他,好容易給他馴的性子穩了些。”


    “結果呢,你挑唆他去幹了這票大的,他還不得心大人野?要是他就此居功自傲,又飄了,你拿什麽賠老子?”


    慕南釗麵無表情望著他,“你就說這輿圖你想不想要吧?”


    霍江一噎,“咳,一碼歸一碼。”


    他將輿圖卷起,揣到自己身上,顯然是怕慕南釗反悔,又要迴去。


    慕南釗鄙視道,“姓霍的,好處你拿了,反而埋怨我,可真不要臉。”


    霍江拍桌,“說誰不要臉呢,要不是你先斬後奏,把我也瞞在鼓裏。我大可安排別人跟你一塊去!免得被你汙濁了我一塊璞玉!”


    慕南釗嘴角勾起,輕嗤一聲,“還璞玉,他本來是一把不錯的刀,可被你用的都快成一塊頑石了。”


    霍江銅鈴眼往外噴火,“你意思是我無能?”


    顧喜喜看兩人鬥嘴,看的很是得趣。


    她雖知道孟承平因何如此,卻不想這麽快幫忙解釋。


    因為她實在好奇,這倆人說急眼了,等會兒會不會打起來?


    這時孟承平迴來了,手裏提著個圓咕隆咚的黑布包袱。


    顧喜喜看那包袱似乎掉過水坑,上麵深深淺淺一團團的痕跡。


    孟承平將包袱往案上一放,發出咚的敲擊聲。


    顧喜喜傾身看去,好奇那究竟是什麽戰利品。


    霍江本來還在跟慕南釗鬥嘴,他在氣頭上,瞟了眼包袱,伸手就給扯開了。


    一瞬間,慕南釗神色大變,扣住顧喜喜的雙肩,強行將她轉向自己這邊。


    顧喜喜怔了怔,迷惑且生氣道,“你幹什麽?”


    慕南釗死死按著她,眸光沉沉,“你看了會後悔。”


    霍江也反應過來,顧喜喜此刻還在場。


    沒見過這種血腥之物的人,乍然看見,隻怕要嚇出個好歹。


    霍江趕緊將包裹胡亂掩上,叫了個護衛,“拿出去,掛在陣前,讓北離軍看清楚點。”


    “我倒要看他們這次還能忍多久。”


    護衛捧著包裹往外走,顧喜喜餘光瞥見有一滴暗紅色的液體落在地上。


    血?


    她聲音發飄地問,“這個戰利品是什麽?”


    慕南釗這才說,“人頭。”


    顧喜喜想到自己方才還想在桌上湊近了看,不禁幹嘔了一聲。


    “……多謝。”


    想象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可能還會瞪著眼死不瞑目。


    顧喜喜難保自己突然看到會應激到什麽程度,所以的確是不看為妙。


    又有兩名護衛進來,給帳篷通風,擦拭桌案和地上的血跡,最後染上艾香。


    顧喜喜這才感覺好些,鬆了口氣。


    再聽霍江和慕南釗的對話,以及霍江對孟承平的詢問。


    孟承平小隊完成投放羊癲瘋草的任務之後,改道往更深處走,成功在後方軍帳內找到了北離邊境輿圖。


    而那顆人頭的主人是北離一名副將。


    此人在軍中話語權雖然不高,卻是北離嫡係皇族出身。


    他第一次入軍中,既為曆練,更為鍍金。


    萬萬沒想到他無意撞見正在撤退的孟承平小隊,竟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孟承平小隊離開後,邊境輿圖紋絲未動,北離人對此並未察覺。


    他們之所以狂追孟承平小隊,甚至瘋了似的追進大業境內。


    隻因他們發現了皇族副將的無頭屍體。


    一則,被人深夜潛入軍營,還殺了他們重要的貴族,此乃奇恥大辱。幾個將領簡直氣瘋了,誓要在當晚讓敵人血債血償。


    二則,北離人信奉天神,人死後的屍身若不完整,便會被天神拋棄,沒有來世。


    那副將出身高貴,若不將人頭追迴,他們迴去無法交代。


    顧喜喜恍然大悟,“所以我們昨晚被北離軍追著跑,實則是受了你們的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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