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一共兩行字。


    第二行寫著,“待我身死,卿即刻舉家搬離,耽擱卿之前程,悔之晚矣,隻好盡力補償,助卿東山再起實現抱負,餘生無憂。”


    顧喜喜捏著信的手無力垂下。


    原來這是慕南釗留給她的遺書?


    原來他早就將什麽都算好了。


    現在想來,也許他在毒發迴家的路上,就已經安排好了後事。


    顧喜喜將信紙攥成一團,扭頭看向包袱裏剩下的東西。


    全國通兌的銀票,赫然寫著一百兩黃金。


    一百兩黃金,兌換成銀錢,足夠普通人全家安度餘生。


    而就這樣的銀票,還沒數清楚一共有多少張。


    顧喜喜穿書後,想實現抱負的同時賺錢,賺大錢。


    可眼下乍然暴富,她卻高興不起來。


    顧喜喜原地蹲坐了一會兒,倏然將那團揉起的信紙丟進包袱。


    她胡亂卷起包袱,狠狠塞進斜挎包就走。


    嗬!男人!


    嗬!慕南釗!


    他憑什麽打招唿就幫別人安排?


    彎彎繞繞兜了一圈,搞什麽海東青送謎題,再引人解謎接收遺產。


    他覺得這樣很有趣嗎?!神經!


    顧喜喜走的飛快,恨不得立刻迴到家,罵醒那個自以為是的男人!


    還好這個時間村裏沒什麽人在外頭溜達。


    來迴路上顧喜喜都沒被人看到。


    又一次聽見敲門聲,石頭有經驗了,說,“我喜喜姐病了,剛睡下還沒醒,有什麽話可以跟我說。”


    “是我。”顧喜喜應聲,“我迴來了。”


    石頭驚喜地跑過去開門,“喜喜姐!!”


    顧喜喜含笑摸摸石頭的小腦袋,“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她說罷,斂容直奔西屋而去。


    石頭抱起小花,咋舌道,“小花你看見了沒,喜喜姐是不是生氣了?她剛才跟我說話時還笑著的,一下子就變……”


    他模仿顧喜喜的表情,“這樣了。”


    小花看了眼石頭,受到驚嚇,掙紮著跳下地跑了。


    石頭同情道,“不知是誰惹了喜喜姐,反正不是我。”


    這兩天老郎中守在慕南釗身邊,抽空就睡一會兒。


    他剛轉醒,聽見腳步聲,從臨時板床上坐起,“喜喜?是喜喜嗎?”


    “是我,師父您醒了。”隻聽顧喜喜飛快答應一句,人已經到了床跟前。


    老郎中縱使看不見,卻能察覺到顧喜喜裹挾著通身怒氣而來。


    “喜喜啊,有個……”


    老郎中話還未說出口,顧喜喜已經伸手揪住了慕南釗兩邊衣襟,怒道:


    “我的事,你憑什麽做決定?”


    “憑什麽你讓我搬家我就搬家,憑什麽你讓我用你的錢東山再起,我就要聽你的?曾經你輕易就擺布了別人的性命,我還以為這次的你不一樣了。”


    “結果你還是這樣的我行我素,從不考慮別人感受!”


    “我告訴你,等你死了,你的那些安排,我一個字都不會照做!”


    老郎中在旁邊雖然聽不太懂,卻不妨礙他大為驚歎。


    啥曾經,啥又叫“這次的你”?


    這小陳過去殺過人嗎,看著不像。


    聽到最後一句,老郎中終於找到自己能發聲的點,“喜喜啊,好徒兒?”


    “你現在可以不用等他死了。”


    顧喜喜一怔,瞬時暫停了對慕南釗的集火。


    “不用等他死,什麽意思。”


    她氣過頭了,腦子一時沒轉過彎。


    老郎中指著床上,笑嗬嗬宣布了好消息,“我說小陳啊,他毒已經解了,好了!死不了啦!”


    顧喜喜愣了片刻,意識到什麽,僵硬地扭頭,正對上一雙熟悉的眸子。


    慕南釗還躺在那,眼睛卻睜開了,意味莫名地望著顧喜喜。


    顧喜喜僵著身子,聽見自己說,“他醒了?”


    老郎中喜氣洋洋,“醒了!我剛正要跟你說呢。”


    這不,沒來得及。


    顧喜喜:“沒成植物人?”


    老郎中:“沒有,他剛還說話了,我給他喝了點水。”


    顧喜喜已經在咬牙切齒了,“什麽時候醒的?”


    老郎中無辜道,“就在你剛出門不久,老錢來送雞蛋之後。”


    顧喜喜露出令人發悚的微笑,語氣溫柔的仿佛能滴出水。


    “嬸子和石頭知道嗎?”


    老郎中終於察覺到空氣中危險的氛圍。


    他幹笑著站起來,小心翼翼橫著走繞開顧喜喜,“都知道了,小陳一醒,我給他把了脈就把好消息告訴全家,可惜那時候你不在。”


    “剛才又百般湊巧,沒來得及跟你說清楚……”


    老郎中像螃蟹似的,說一句橫著挪一步,說完人已經到了門口。


    “我最近太累,先迴去補覺了,喜喜,你跟小陳好好聊!”


    慕南釗眼睜睜看著老郎中獨自遁走。


    無奈地收迴視線,“喜喜,我……”


    顧喜喜望著他,笑容越發甜(嚇)美(人),“既然早就醒了。”


    “我方才說的那些話,閣下裝睡中想必都聽清楚了?”


    慕南釗被迫與顧喜喜對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迴想他這輩子,哪怕在遭遇中毒,被追殺躲躲藏藏時,都不曾如此緊張。


    “……聽見了。”


    顧喜喜笑容瞬間消失,她冷冷看著他,從包裏取出東西。


    一樣一樣丟在床上。


    “這是你那鳥送的信,這是你的包袱,自己收好!”


    她不看慕南釗什麽表情,轉身就走,卻到門口時又停下來。


    慕南釗眼中升起希望的光,可顧喜喜並未迴頭。


    隻看見她側過來的半個臉頰寫滿了冷淡。


    “你好生休養,早日痊愈。”


    “往後你隻需操心自己的登天之路即可,我的前程,還有這個家,就不勞你費心了。”


    “顧喜喜!”慕南釗終於忍不住出聲。


    隻覺得胸臆間痛極,“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各走各的路嗎!”


    “對。”顧喜喜隻迴了這一個字,再不停留。


    無論何時,顧喜喜都堅信一條,她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裏。


    她努力在這本書裏種田。


    努力處理與慕南釗、以及相關其他人的關聯。


    為的就是生而為女配,結局也不能受人擺布。


    顧青葉離開花池渡村之後,顧喜喜曾以為自己已做到了。


    可包裹裏那遝銀票卻如同一記悶棍。


    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並沒完全逃脫慕南釗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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