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水滅火太難了,已經燒起來的莊稼隻能放棄,盡可能減輕其他損失。


    顧喜喜屢次進山,很熟悉那周邊環境。


    後山靠著村子這麵是迎風坡,山腳的沙土地相對潮濕。


    用這些沙土填埋,隔絕氧氣,濕潤降溫,對阻止火勢繼續蔓延必有效果。


    起初,人們還是不肯相信顧喜喜的話。


    顧大爺顫聲道,“別聽她的,她能懂什麽?水火相克,土又克水!滅火不用水,用沙土,這不是胡鬧麽!”


    顧老三在旁附和,“這裏都是有見識的老人家,滅火咋能個丫頭片子的話?”


    他和劉氏也來滅火了。


    不過看上去沒那麽著急,時不時潑幾盆水,動作還是慢吞吞的。


    想也知道,他們家今年種的都是麥子,就算地裏已經一片焦黑,被燒的也隻有麥秸稈。


    何況其中幾畝地的主人是顧喜喜,今年種完就還迴去了,怎樣都不關他們的事。


    顧大爺越發激動,“我自家的菜,我自己保護,快點澆水啊,別愣著啊!”


    他說著,搶過一個孫輩手裏的木桶,自己就往火裏衝。


    顧喜喜冷眼看著,說,“年紀一大把了還要找死。”


    “你們要不想看著他倒在裏麵,就把他按住了,叫他少添亂。”


    顧大爺家的子孫大都孝順,這次他們倒是聽了顧喜喜的話。


    幾個人追過去拽迴顧大爺,七手八腳地把他帶離火場。


    顧大爺臉都熏黑了,花白胡子也燎起了火星,還在踢打掙紮。


    “讓我去!”


    “與其讓我眼睜睜看著菜被燒幹燒焦!不如讓我一塊死在裏麵。”


    顧喜喜翻了個白眼,“真是不知所謂。”


    她讓雇工將車上的沙土都倒在地上,留一名雇工在此地示範沙土滅火,她自己與另外三人一起,推車子迴去繼續拉土。


    她該說的話都說了,隻管盡自己心力,能救則救。


    至於村民們要不要照做,好言難勸必死的鬼,隨他們去!


    看著顧喜喜頭也不迴地離開,村民們麵麵相覷。


    有人先動搖了,“我家有牛車,反正澆水都小半個時辰了,也沒啥用,不如聽她的,就試試。”


    “我家有騾子,我也去。”


    “現在這樣子,我家那兩畝地等會也該燒起來了,我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三三兩兩,陸續有人跟上顧喜喜的腳步。


    大多數人還是不肯相信,執著地反複打水,焦灼地來迴奔忙。


    然而,火勢卻越燒越旺,顧大爺的白菜已經燒焦了許多。


    顧大爺被兒孫們攔著,眼睜睜看見這一幕,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一家子急的喂水、掐人中,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忽聽有人驚唿,“哎,你們快看那邊!那邊的火是不是往前撲的沒那麽厲害了?”


    眾人伸長了脖子張望。


    火苗變弱的地方,顧喜喜家的雇工小劉就站在那附近。


    他一盆沙土潑下去,原本氣勢洶洶的火苗就像沒吃飽飯似的,變的閃爍細弱。


    一盆接一盆,火苗掙紮著、伏低著,漸漸消失在沙土掩埋下。


    “有用!”


    “是真的有用啊!”


    疲憊的人們終於看到了希望,吼聲迅速連綿成一片,“咱村有救了!!”


    “走走走,大家快去運沙土啊!”


    “誰家有牲畜別舍不得,趕緊帶出來!”


    顧喜喜等人又挖了一車沙土,往迴趕的時候,就遇到大部隊浩浩蕩蕩而來。


    就連顧大爺、顧二爺良家子也行動了。


    他們看見顧喜喜,都尷尬地眼神閃躲。


    然而他們想太多了,顧喜喜忙著呢,根本沒空看別人。


    而事實也證明,此法管用。


    小半個時辰後,明火暗火都熄滅了,村裏大半的田地得以保全。


    大家心情放鬆之餘,有人開始清算這場大火的來源,同時也有很多人覺得應該感謝顧喜喜這個“大功臣”。


    可當他們左顧右盼找尋時,顧喜喜已經迴家去了。


    “張嬸,張嬸,是我,可以開門了。”


    等了片刻,大門嘎吱開了條縫。


    張嬸警惕地看了看,確定是喜喜,急忙開門拽著她進來。


    “明明聽著是你的聲,我都不敢開門,就怕又來賊了。”


    “又?”顧喜喜一愣。


    她視線越過張嬸,落在正屋的屋簷下,瞬間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好幾個人耷拉著腦袋,靠牆萁坐在地上。


    老郎中蹲在他們麵前,摸索著給麻繩打結。


    沉默了片刻,顧喜喜失聲道,“家裏真進賊了?還這麽多?”


    張嬸紅著眼圈點點頭。


    “就這麽會兒功夫,先後來了三撥人呢,他們翻牆進來的,多虧了老郎中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咋辦了。”


    老郎中迴頭,“你可莫要假裝柔弱女子了。”


    “我要是不出來,你那砍柴刀是真敢劈啊,我就是心疼我的藥……”


    賊人都是嘴上沒毛的少年,身上帶著半舊的農具。


    看樣子應是附近村子遊手好閑之人。


    聽說花池渡村著火,要趁火打劫,自然首選傳聞中花池渡最富的顧扒皮家。


    得益於老郎中兩大把止痛散灑下去,這些人全體陷入了酣睡。


    隻需將人捆好了,等著交給衙門了事。


    大夏天的,三人忙活了一場感覺口舌都要冒煙兒了。


    張嬸趕緊盛了滿滿三大碗綠豆湯。


    冰涼清甜的湯水入喉嚨,三人都止不住滿足地長籲一聲。


    老郎中說,“在這好吃好喝的,再不迴家,老夫的脾胃就要被慣壞了。”


    顧喜喜和張嬸都是一怔。


    老郎中笑道,“丫頭別慌,那小子最遲這一半天就能醒了。”


    “隻是老夫無能,他身上的老毛病,還得再放一放。”


    張嬸有些失望,喃喃道,“胎裏的弱症果然治不好麽?”


    “我們喜喜命苦,怎麽就買了這麽個男人。”


    “別人都以為他身子骨壯實呢,豈不知也就不發病時跟好人一樣。”


    顧喜喜和老郎中兩個知情的人隻能默默啜飲綠豆湯。


    傍晚,老郎中吃過飯就迴自己家了。


    喜喜送他出村,一路上沒少聽他絮叨。


    “你讓那小子別作死了,他身子裏的毒就是催命符,隨時帶他見閻王。”


    “等他醒了,你再好好勸勸,讓他給我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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