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二百三十八……”


    燈籠節前夜,穿著寬鬆劍道服飾的少女站在假人木樁前刻苦訓練中著,連續不斷的揮擊讓她的手臂出現了酸痛感,汗水也不斷地從鬢角處留下。


    盡管有著168的身高,但是她其實看起來並不算寬大,換而言之,她的腿比較長,上半身即使穿上了劍道訓練服,也隻是顯得有些空蕩而已。


    高負荷的素振讓她的手臂有些吃不消,手腕手指也都開始顫抖了起來。


    古田綾子就站在她的身後,看著她這樣接近於‘自虐’的行為並沒有開口阻止,隻是眼神中露出了些許奇怪的神色。


    其實她自己是根本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麽今天自己家小姐會做這樣事情的。


    有點辛苦過頭了。


    著半個月來,她一直都陪著山城姬月在這邊訓練,負責照顧著她的起居,自然也是知道她每天的訓練量的,平常當然也很刻苦,各種針對性的訓練她也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是今天是平常兩倍的訓練量,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腦子裏不禁開始思索起來今天是不是什麽特別的日子。


    然而在腦海中翻了一遍,掰著手指算了一下日期,並不是小姐的生日,就算是燈籠節也是在明天……


    “哈!”


    突然一道激昂的氣合聲音讓古田綾子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連忙抬起頭,看著山城姬月手中的竹劍狠狠地劈砍在假人的腦袋上。


    竹劍四散開來,整個被打的開了花。


    又是一把壞掉了的啊……


    這個月已經是第六根了。


    古田綾子緊繃的肌肉放鬆了下來,看著站在假人前唿吸急促、滿臉潮紅、汗流浹背的少女不禁想到要是這柄劍要是看在真人頭上會怎麽樣……


    大概會很血腥吧。


    這樣臆想著,她有些神遊天外,隻不過下一秒,她一下子迴過了神,連忙轉過身走到茶案前端起一杯茶水遞到了山城姬月的身前。


    茶水幾乎溢出了杯子,不然明顯不夠她喝的。


    “小姐熱水,小心燙。”


    “謝謝。”


    接過茶,山城姬月扔下了手上的竹劍,一隻手叉著腰,一邊仰頭喝著茶水。


    ‘噸噸噸……’


    雪白的脖子浮動著,月光落在她身上,隻是看著就感覺很美。


    感受著身上的酸痛,喝下了溫熱的茶水,山城姬月原本心裏慌張的感覺消散了不少,可還是在心口處縈繞著,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魘一般。


    將喝完的茶水遞給古田綾子,她直接坐在了台階上,雙手撐在身後仰著頭看向天邊的月亮,不過,手臂實在是酸痛,好像下一刻就會廢掉感受不到知覺。


    顫抖的手臂釋放著超負荷的信號。


    今天算起來,僅僅是素振,就已經是有四百下了。


    果然已經是到了極限嗎……


    放棄了撐著自己的身體,山城姬月直接躺倒在地上。


    “小姐……”


    站在一旁的古田綾子見此,原本想要說些阻止的話,然而話語到了嘴邊卻又咽了迴去,默不作聲地邁上兩個台階走迴屋裏去拿座墊和毯子。


    她的腦袋算不上靈光,甚至經常的時候反應會慢上半拍,但是在山城姬月身邊呆了這麽多年,自己家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性格習慣之類的,早就已經摸得門清了。


    這份寶貴的經驗,足夠對得起她一個月三十萬円的工資了。


    默不作聲地抬起少女的肩膀,將毯子墊在她的身下,然後順勢坐下,古田綾子依舊沒有說話。


    很明顯的,今天少女不正常的一係列舉動,都說明了一個問題,她有心事。


    然而,具體是什麽,她沒有問。


    當然並不是她沒有為主人排憂解難的能力,隻是根據經驗來看,估計不出五分鍾眼前的少女就會開口說話,因此,古田綾子在心裏默默地計時著。


    1、2、3……


    靜謐的氣氛在兩人身邊縈繞著,山城姬月湛藍的眼眸望著天邊的月亮,其中掛滿了茫然和糾結的神色。


    動漫上說,隻要太過疲憊、身體上太痛苦,就不會想起來一些難過的事情,也不會讓自己身處於糾結事物當中。


    但是這句話對她來說似乎並沒有任何用處。


    即使累得不行了,全身酸痛提不起一點力氣了,她腦子裏還是想的關於明天燈籠節的事情。


    好吧,其實是關於白鳥夕彌的事情。


    她自己原本其實並沒有去大島公園去看燈籠的想法,因為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這種節日雖說一年一度,但是看慣了也就那樣,更何況,她也急著訓練,不想要因為誰牽扯心神……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從昨天閉上眼睛,就會想起來白鳥夕彌那張臉。


    昨天晚上沒睡好,焦慮了一整晚。


    所以想著今天要讓自己累到一倒下就要睡著的程度,可是好像並沒有什麽效果……


    “唉……”


    山城姬月忍不住長歎了口氣,天邊的月亮已經鑽進了雲層當中,可她的視線一點沒有發生偏移。


    27、28……


    “綾子。”


    聽著這道聲音,古田綾子停止了計時,心中微微一動,居然是比預想的早了半分鍾。


    真是失敗。


    然而她臉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偏過頭開口問道:


    “小姐,怎麽了?”


    “你有朋友嗎?”


    “……”


    古田綾子聞言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怎麽迴答,心裏默默地為大小姐點讚。


    不愧是小姐,果然一開口就能夠把天聊死。


    自己能夠有什麽朋友,天天就陪在你身邊了,呆在山城家……


    那些同為女仆的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朋友,但是既然這麽問,明顯小姐你沒拿我當朋友。


    她心裏默默吐槽著,卻對山城姬月搖了搖頭。


    然而,後者見狀卻是偏過頭,幽幽地看著她開口道:


    “難道我不是綾子的朋友嗎?”


    “……”


    所以你是到底在問什麽。


    古田綾子心中有些無語,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感覺這些有錢人真是有夠磨人的。


    “好吧,我確實是遇到了點問題。”


    “嗯,看出來了。”


    看著她終於進入正題古田綾子忍不住點了點頭。


    “你居然看出來了。”


    大概隻有傻子看不出來吧,所以說,真的很懷疑小姐你到底是不是京都本地人。


    古田綾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於山城姬月的城府進行吐槽了,相比之下,山城佳世簡直就是個老妖精,或者就不說夫人,過年的時候她跟著去過東京都參加過家族聚會,隻是聽著那些人的交談,就能夠感受到爾虞我詐、唇槍舌劍、陰陽怪氣的魅力……


    見身旁的女仆沒有說話的意思,山城姬月輕聲咳嗽了一下,心裏組織著措辭開口道:


    “我有一個朋友……”


    “……”


    隻是聽著這個開頭,古田綾子就有些繃不住了,但是良好的職業素養讓她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的模樣。


    “我這個朋友想要邀請個人去參加一個活動,但是她有點說不出口,問我應該怎麽辦。”


    “哦,小姐的這個朋友為什麽覺得說不出口?”


    “因為她想要邀請的人,應該活動有人陪了,不缺人玩才對……”


    “這樣。”


    古田綾子點了點頭,心裏大抵明白了是個什麽事情,她想了想開口道:


    “應該有人陪,就是說還沒有確定是嗎?”


    “嗯。”


    山城姬月閉上眼眸,雙手下意識地攥成拳頭,緊抿著嘴唇。


    “所以為什麽不問一問呢,這樣胡亂猜測的話,就算想再多也沒有用不是嗎,隻會讓自己痛苦吧?”


    “……”


    “還有就是,你這個朋友和人家的關係怎麽樣?如果真的是比較好的朋友的話,甚至有可能等著開口約他。”


    雖然覺得以小姐的性格跟別人沒理由合得來,但是古田綾子還是很禮貌地詢問著兩人的友誼情況,畢竟其實有朋友這件事情就已經足夠稀奇了的……


    好吧,倒也沒有那麽不堪,山城姬月還是有朋友的,竹內恭子,她不是沒有見過。


    但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讓小姐這麽糾結的人,絕對不是她,她沒有那樣讓小姐朝思暮想的魅力,而且以後者那樣開朗的性格也肯定會主動先提出來。


    按照古田綾子的想法,能夠推測大概率會是個男生。


    “關係的話,挺好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山城姬月是沒有任何遲疑的,她很自信,就像她賽場上揮出的劍一樣自信。


    這讓古田綾子愣了一下,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剛才的判斷。


    真的有可能,一個男孩子和山城姬月的關係很好嗎?


    她不禁在心中思考起這個問題,然而下一刻腦海中卻迴想起來小姐在醫院裏,就算隻剩一條腿能動也要追殺另一個男生病號的時候……


    那樣兇神惡煞的模樣,估計很難吧。


    事情好像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綾子,那你覺得我……我這個朋友應該怎麽做呢?”


    差點說漏嘴了,山城姬月臉不紅心不跳地板正了過來。


    “就抓緊時間問清楚吧,畢竟如果晚一點人家有約的話,你這個朋友估計會很難看,既然關係不錯的話,應該很容易約出來才對。”


    “哦。”


    山城姬月聽聞,臉上好像是沒什麽表情,心裏已經緊張了起來。


    她有些躺不住了。


    明天就是燈籠節了,白鳥夕彌真的有很大可能……


    她忽然有些懊惱,自己怎麽不早點問。


    好吧,其實是因為昨天才被人提醒想起來是燈籠節,一直糾結著要不要去問,然後就拖到了今天。


    而且……


    讓她更為在意的,是她和白鳥夕彌之間,有著那個約定。


    洗腳的約定……


    說話不能不算話,她自己沒想過不認賬,但是羞恥感還是有的,並且沾滿了內心。


    “不過,我想,如果小姐的朋友要是有小姐這樣利落的風格,估計也不是什麽問題才對。”


    畢竟能夠跟小姐當朋友的人,心裏素質和情商應該不是一般的高才對,或者說對你的容忍度超高。


    古田綾子能夠猜到是因為燈籠節的事情,畢竟昨天可是她親手將大島公園的券給小姐的。


    “她啊,馬馬虎虎吧,雖然是比我差了點。”


    口中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山城姬月一下子坐了起來,柔順的頭發輕輕飄舞著。


    “綾子,你去看看裏麵的器材什麽的有沒有擺好,我給朋友打個電話,得早點提醒她才行。”


    “好的,小姐。”


    聞言,古田綾子站起了身,微微鞠躬後不緊不慢地朝著裏麵走去。


    耳邊聽著女仆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山城姬月不禁有點急,想著她能夠趕緊走開,自己要給那個混蛋打電話。


    十幾秒的時間,讓少女感覺到度秒如年。


    終於看著古田綾子轉角走進一個房間後,她拿起一旁放在桌子上的電話直接撥通了一個號碼打了過去。


    ‘嘟嘟嘟……’


    電話聲音響了有五秒左右,隨後被接起,山城姬月屏住了唿吸。


    電話那邊,白鳥夕彌走到客廳陽台處,看了眼身後正在拿著一套套和服比在身上試著的少女,隨後轉過頭看向窗外一片灰暗的天色開口問道。


    “喂,山城姬月?”


    他是有些疑惑的,不知道少女這麽晚打電話給自己幹嘛。


    少年的聲音落在耳邊,山城姬月心裏也忽然有些緊張,生怕他說出什麽洗腳的話題,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你在幹嘛?”


    山城姬月隱約聽到了有少女交談的聲音,一時間豎起了耳朵,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在家,這麽晚了還能幹什麽。”


    “我怎麽聽到了女人的聲音。”


    “是由依,在挑衣服。”


    “哦。”


    聽著這個迴答,山城姬月心裏好受了點,但隨後卻是沒了聲音。


    “所以你晚上就是想問我在幹嘛?怎麽,你想請我出來和一杯?”


    “……”


    瞬間有些無語,她自然聽出了電話那邊少年的不正經,原本心裏的緊張消散了許多,於是扯了扯嘴角開口道:


    “未成年不許飲酒,你想要被教育我可不想……”


    “好吧好吧,所以是有什麽事?哈唔~”


    困意一時間湧了上來,白鳥夕彌打了個嗬欠,上午找人修網線,下午陪著兩個女孩子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和服,然後還買了一些燈籠、心願條什麽的。


    “倒也沒什麽事……”


    “那是什麽事?”


    白鳥夕彌眨了眨眼,忽然開口道:


    “你是想說給我洗腳的事情?”


    “不是!”


    “哦,那你準備什麽時候給我洗?”


    “先別提洗腳!”


    山城姬月忽然有些氣急,身形直接站了起來,臉色微紅一時間說話都順暢了起來:


    “我這裏有大島公園的燈籠節觀賞票,你明天去不去……”


    “幾張?我明天要陪我妹妹。”


    “好幾張。”


    “哦,那沒問題,到時候晚上六點可以不,或者七點也行,這個時間段隨你。”


    “那就七點吧。”


    “ok。”


    得到了少年爽快的答複,兩人的通話就結束了。


    山城姬月眨了眨眼睛,低下頭看著手機,眼眸中露出了遲疑的神色。


    這麽簡單嗎?


    然而,下一刻,疲憊感如潮水般用來,渾身都感受著沉重,山城姬月的身形忍不住癱軟了下來,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唿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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