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關於山城佳世究竟是為什麽請自己來,來之前,白鳥夕彌就想過。


    原因或許有很多,或許是因為北川家的力量、財富,也可能是對自己女兒的關心,也有可能是因為山城姬月身體恢複正常的情況……


    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麽難想到的事情。


    就算是不能確定究竟是什麽原因,但大概率不會是因為上次在醫院裏發生的意外而向自己道歉。


    隻是白鳥夕彌沒有想過,山城姬月會這麽輕鬆地就把事情的原因告訴自己。


    還有diss母親的話語,說出來真的好嗎?


    走出臥室,白鳥夕彌走到少女的身邊,眼神中略帶著笑意地看著對方。


    ‘嗒嗒嗒……’


    鞋子輕觸著地板,發出略微清脆的響聲,大抵是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山城姬月精致的眉毛皺了起來,有些不爽地迴過頭瞅著他,沒好氣地開口道:


    “你瞅什麽?”


    “沒什麽,忽然覺得其實你性格好像也沒有那麽惡劣。”


    “什麽意思?”


    “沒什麽,看來你並不是一個喜歡說謊話的人。”


    聞言,她那雙湛藍色的眼眸愣了一瞬,淡粉色的唇瓣動了動,抬起手掌撩動了一下柔順的秀發開口道:


    “嗬嗬,相比之下,估計某人謊話連篇吧?說謊話不打草稿的那種。”


    即使就這樣被懟了,白鳥夕彌也沒有什麽在意的想法,語氣悠揚地開口道:


    “被你說對了,但感覺相對來說,你的性格似乎更是惡劣一些吧。”


    “你也好意思說出這種話?”


    白了他一眼,山城姬月歎了一口氣,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模樣,沒有再理會他自顧自地朝著樓下走去。


    “我還以為你會動手,就算不動手,也會直接開口罵我,居然沒有嗎?”


    “哈?這樣說起來,你就好像是有病一樣。”


    “你這麽說也沒什麽問題。”


    “那這樣豈不是在獎勵你?”


    “你這麽說倒也沒錯。”


    “……”


    終於失去了和他對話的想法,山城姬月走到樓下,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目光環視四周沒有看到母親的身影。


    她細秀的眉毛皺了起來,目光看向站在一邊,穿著女仆裝的古田綾子開口問道:


    “母親呢?”


    聽著她的話,女仆裝的少女快步向前走了兩步,微微彎下身子開口道:


    “夫人正在沐浴,讓小姐和白鳥先生先喝點茶,料理已經馬上要準備好了。”


    “嗯……”


    點了點頭,山城姬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睫毛輕顫著,看著淡綠色的茶水沒有說話。


    平常喝起來不錯的茶,現在卻沒有什麽感覺了,甚至有種低劣茶水的苦澀感。


    果然,嚐試過更好的事物之後,再迴來體會在一般人眼中不錯的東西,劣跡就會變得更加明顯。


    站在一旁的古田綾子看著她稍有些奇怪的臉色,腦海中忽然想到了什麽,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小姐,你需要沐浴嗎?另一間浴室的熱水也已經燒好了。”


    “嗯?”


    眨了眨眼睛,山城姬月聽到這樣的提議,覺得有些奇怪,她可不知道自己家裏有洗澡之前沐浴的習慣。


    山城佳世是因為工作一天要洗個澡,這很正常,她又有什麽理由?這還沒有到晚上。


    白鳥夕彌聞言,也將目光從電視上挪移開,看向了眼前的這個女仆。


    她大概也就隻有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吧?


    麵容清秀,妝很淡,身上穿著繁瑣的女仆裝,束起的頭發顯得她一副幹練的樣子。


    隻是從感覺上來說的話,她應該還是在上學的年紀,但是看對方禮儀熟練的樣子,能夠推測她當女仆有幾年的光景了,大概是從小就被培訓了吧?


    看著眼前自己家的小姐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也同樣眨了眨眼睛,聲音變得小了一些開口道:


    “小姐,你不需要洗一下嗎?要是……”


    剛剛經曆那種事情,如果不清洗的話,其實還是不太衛生的……


    她是想要這樣說,但卻隻停留到了嘴邊。


    山城姬月看著她奇怪的行為,雖然迷惑,但還是直接開口拒絕道:


    “不需要,我吃過飯再說吧,一會兒反正還需要訓練一陣,現在洗了還要再洗一次。”


    “好了,古田你不用擔心了,先去忙別的事好了,一會兒有需要會叫你的。”


    在聽到對方還要晚上再練習的話語,古田綾子愣了一下,聽話地點了點頭,轉過身形朝著樓上走去。


    不愧是小姐,體力就是好。


    “……”


    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白鳥夕彌覺得她好像是有些不對勁,給他一種好像是被對方誤會了什麽的感覺,但是又不明確,於是搖了搖頭,將目光重新停留在了電視上。


    但說實在的,電視其實也沒有什麽好看的,盡管山城家的電視很大,是掛壁的那種,大致有兩三米的樣子。


    上一世,自從自己有了電腦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電視了。


    就像是北川由依之前說過的那樣:「電視這種東西,早就應該被淘汰了才對,隻有那些將要被時代拋棄的老爺爺才會喜歡看。」


    於是將手機打開,玩了一會兒之後白鳥夕彌忽然感覺到有些困了,於是打了個嗬欠。


    隻是,沙發的另一邊,山城姬月雖然盯著電視熒幕,但注意力依舊是放在了白鳥夕彌的身上。


    看著對方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她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忍不住地開口道:


    “你會不會怪我?”


    “哈?”


    突如其來的聲音,白鳥夕彌第一時間沒有怎麽注意,聽到她這句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轉過頭,盯著她的臉開口道:


    “怪你?”


    “我沒有告訴她,她怎麽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你幫我的事情,我……”


    口中說著不成邏輯的話,在正常人耳中聽起來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


    她或許也是覺得自己的嘴實在是太笨了,身心都忽然感覺有些疲憊。


    少女歎了一口氣,纖細的手掌扶住額頭,閉上眼睛,緩緩開口道:


    “我很抱歉,讓她知道了關於你的事情,她就是個老狐狸,我……”


    「我沒有背叛你。」


    這句話無論怎樣都說不出口,因為即使心裏這樣想著,想著為白鳥夕彌保守秘密。


    可自己還是讓她知道了。


    現實就是這樣,過程和想法都不重要,最終達成的什麽結果才是最令人關注的,也是能夠影響後續發生一切的源頭。


    明明自己很清楚地知道,那樣的能力,對於白鳥夕彌來說是有多麽重要,對於常人來說是有多麽的驚世駭俗,但自己還是被母親知道了。


    盡管是被套話了,那也是自己的問題。


    她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也不是一個麵對困難和挫折喜歡逃避的人。


    於是,她自己不想要等白鳥夕彌知道,知道她自己把他超能力的事情泄露出去了,再裝作一副可憐無辜的樣子。


    那樣,連她自己都會感覺到惡心。


    她抿了抿嘴,雙手捧著杯子,心髒‘怦怦怦’地直跳,這種等待審判的感覺並不好受,有一種煎熬的感覺。


    這種感覺,隻有在第一次來姨媽的時候,鮮血流了一褲子,她才會驚慌。


    抬起眼眸,忍不住地看了白鳥夕彌一眼。


    當牆壁上的鍾表,秒針旋轉到某一刻的時候,兩人的目光恰好觸碰到了一起。


    沒有預想中憤怒、嬉笑或是責備的神情,也沒有什麽令人難以解讀複雜的情感,他就很平常地看著自己,好像對他來說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樣。


    少女原本忐忑的心情逐漸冷靜了下來,緊緊攥著茶杯的雙手也鬆開了些許,是光線堪堪穿過指縫的距離。


    “所以呢?你想讓我說什麽呢,是在等我說些怪你的話嗎?”


    白鳥夕彌的語氣很平淡,在腦海中稍微轉了轉,山城姬月發現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冷靜的模樣。


    “你是什麽樣的人,我當然清楚,你會不會把我的事情亂說,這點在決定幫助你之前就已經想好了的。”


    “所以說,如果發生問題的話,首先責怪的人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白鳥夕彌的話語變得沉穩而有力:


    “而我並不是一個喜歡追究自己過錯的人,我不會責怪我自己,所以更不可能無聊地,做些遷怒於他人的蠢事。


    相信這種東西,是應該在決定行動之前就完全做好心裏準備的,怪你這種事情,實在是無可救藥的蠢貨才會做的事情。”


    他說著,看了一眼山城姬月呆滯的表情,心裏一下子明白過來為什麽從剛才開始就隱隱感覺到她好像是有點不對勁了。


    所以,她是一直在等自己審判嗎?


    因為從小驕傲的性格,讓她沒有認錯的習慣,即使低頭了,也不會明說,所以想著幹脆被罵一頓好了……


    忽然覺得眼前的少女有些可愛,白鳥夕彌自顧自地搖了搖頭。


    山城姬月的確是一個驕傲的人,這不僅僅是源自於她自身的性格,更多地是她的目標以及經曆。


    練習劍道的人,日複一日枯燥乏味的訓練,會讓其自身有一種自信的氣質,再加上她原本就不願意服輸的性格,就會看起來固執且倔強。


    她也的確是那樣喜歡把什麽事情都埋在心裏,不願意說出口的人。


    然而,驕傲的人從來不止她一個人。


    從某種角度來說,白鳥夕彌比她更加極端。


    即使平常從來沒有對誰說過,自己一定要做到什麽樣的目標,一定要做到什麽程度。


    就像之前的種種。


    由於這副孱弱的身軀,他願意將自己身體摧殘地死去活來。


    就算是反複斷筋吐血的痛苦也能夠忍受住。


    所以,既然一開始就決定再山城姬月麵前展現自己特殊的一麵,又何必擔心她說出去。


    落子無悔,心想事成。


    這就是他的準則。


    “……”


    山城姬月的目光緊緊盯著少年的臉龐,似乎是被他身上展露出來的氣勢所驚訝,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了下來。


    好像,這才是真正的白鳥夕彌。


    少年的形象一下子不知不覺地在少女的心中得到顛覆,而這點,山城姬月其實根本沒有察覺到。


    ……


    少女抬起手中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她盡量地讓自己的心沉靜下來,眼眸看向別處,不在意地開口道:


    “哦。”


    “哦是什麽意思,不過,雖然不怪你,但你總得對我迴報點什麽東西吧?不然我白白浪費那麽多時間……”


    “我可沒逼你。”


    剛剛正經的氣質一下子消失不見,少女白了他一眼,嘴角撇了一下。


    然而,白鳥夕彌根本沒有一點自覺的想法。


    他仰起頭,身形傾靠在沙發上,臉上露出了思考的表情開口道:


    “要什麽禮物好呢?既然兔女郎不行的話,那女仆裝你覺得怎麽樣,反正你家好像不少?管剛才的古田小姐借一下不就好了……”


    “女仆裝也不行,你死了這條心吧!”


    “那你到底準備怎麽獎勵我?”


    “莪什麽時候說要獎勵你的?”


    “……”


    兩人的聲調逐漸升高,空氣中洋溢著歡快的氣氛,山城姬月握起了小拳頭,擺在了白鳥夕彌的身前,一副威脅的樣子。


    在兩人不在意的角落處,一道身影緩緩從長廊處朝著客廳走了過來,身形停留在拐角的位置,水潤的眸子朝著沙發上的兩人看來。


    葫蘆般玲瓏有致,豐腴嫵媚的少婦依靠在牆邊,雙手環抱在胸前,塗著正紅色口紅的唇角微微上揚。


    “誒?”


    她這樣一個大活人站在一邊,很是顯眼,山城姬月眼睛的餘光一下子就掃到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恢複到平常那般冷靜的模樣。


    “呀,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實在不好意思。”


    看著眼前穿著清涼嫵媚的少婦,白鳥夕彌迴過了神,隨後站起身,微微欠身開口道:


    “山城夫人。”


    “白鳥君?”


    山城佳世的目光挪移到少年的身上,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著他,她那嬌豔的臉上笑容一直盛開著,笑著開口道:


    “實在抱歉,現在才請白鳥君你來,我記性是有些差的,要不是前些天姬月和我提起你,真的是要忘了。”


    她話音剛落,坐在沙發另一邊的少女立刻瞅了過來,湛藍色的眼眸中露出不滿的意味。


    誰提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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