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途經亭子的一條路上,竹內恭子和山城姬月兩人共用了一把傘,她兩人是從教學樓後麵繞過來的,傍晚放學時路上的人其實還是比較堵的,尤其是今天還下著小雨的情況下,所以幹脆抄這條近路去社團大樓。


    路上兩個人討論著關於今年比賽的事情。


    一隻手撐著傘,盡量將傘簷朝著山城姬月傾靠過去,她不顧被雨水浸濕的肩膀,眨著眼睛好奇地開口問著:


    “姬月,京都府的預選賽今年什麽時候開應該下來時間了吧?”


    “嗯,出來了,是在二十六號,天氣預報說那天是個晴天。”


    “這麽快啊,不過晴天好誒,最討厭雨天了。”


    “不過這麽算的話,那應該就隻剩下二十天了吧,是不是這周就應該挑選進入預選賽的人了?”


    “嗯,按照往年來說是這樣的……”


    山城姬月點了點頭,隨後卻反應了過來,湛藍色清冷的眸子掃過竹內恭子粉嘟嘟的臉,有些無奈地開口道:


    “現在你和仲野徹也是部長,這種事情你們應該自己安排才對,問我也沒用。”


    “嘛~雖然這麽說,但其實我心裏還是覺得姬月才是劍道社的部長,況且,這些事情仲野部長會安排好的,他畢竟是那樣仔細的人,根本輪不到我擔心才對。”


    看著少女的側臉,竹內恭子腳步有幾分輕快,衝著對方笑了一下,隨後將目光看向遠處自言自語地開口道:


    “你說,今年咱們能不能拿到男女子的雙冠軍?單人賽和小組賽的冠軍都那到手的那種?如果要是做到了的話,咱們這個記錄在京川私塾怎麽樣都沒人打破了吧?誒?在京都府的學校裏有沒有拿到過這樣榮譽的?”


    聞言,山城姬月不免停下了腳步,衝著身旁的少女翻了個白眼開口道:


    “恭子。”


    “怎麽呢?”


    “要說做夢還是你會做。”


    “嘿嘿。”


    少女抬起手撩了撩自己的短發,衝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開口狡辯道:


    “你看嘛,今年女子組有你,男子組有白鳥同學,怎麽說都是有很大的機會吧?”


    “……”


    聞言,山城姬月沉默了下來,想了想開口道:


    “女子組未必是看我……”


    說著,她不自覺地皺起了秀眉,腦海中下意識地迴想起了另一道身影。


    那個有著一頭銀發的少女。


    北川唯香。


    這兩天的時間,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她曾經試著去‘指導’對方的劍術,而趁著指導的這個機會,和北川唯香交手了兩次。


    原本以為,就算是自己身體還沒有達到全勝姿態,但憑借著修習劍道多年的經驗,以及天賦,怎麽樣都會是自己碾壓的情況,卻沒有想到對方鬼魅般的出劍習慣以及陰險的攻擊軌跡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甚至對方是看出了她左腿上有傷,頻頻攻擊她的右側,以至於讓她根本沒有辦法用盡全力。


    對此,山城姬月心中並沒有什麽憤怒的感覺,愈發地覺得北川唯香實力的恐怖。


    劍術切磋,就是在轉瞬之間。


    她身上並沒有什麽逼人的氣勢,而似乎也不會被別人展露出來的劍勢影響到,而且幾乎每次出劍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怎麽應對出招,怎樣壓製,又怎樣全身而退。


    和北川唯香交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山城姬月總覺得她不像是人,更像是一台冰冷的機器。


    而她變幻莫測的劍術,更是可以確定她修習劍道,不是一天兩天了。


    腦海中又再次閃現她眼眸中的漠然,以及那冰冷的氣質。


    不知道等自己腿上的傷都好了,用盡全力的話,還會不會和她打成個平手。


    這樣想著,山城姬月沒有聽進去身旁的竹內恭子究竟對她說了些什麽,眼睛也一直是盯著腳下的路麵。


    忽然地,撐著傘的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著有些奇怪的語氣在她耳邊小聲說著:


    “誒?你看,那是不是白鳥同學?”


    ‘白鳥’這個關鍵詞一觸發,山城姬月一下子迴過了神,眨了眨湛藍色的眼眸,目光順著竹內恭子手指著的方向看去。


    然而,隻是看到了兩道人影朝著自己這邊走了過來,還沒有看清到底是誰,竹內恭子便直接按著她的肩膀蹲在了一旁的草叢之中。


    綠色的傘和一片山青融成了一片,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沒誰能夠一眼就注意得到。


    身形跟著她一齊蹲了下來,山城姬月忽然心中感覺有點奇怪,關於白鳥夕彌,遇見了就是遇見了,怎麽還要像現在這樣蹲下來?


    他又不是什麽兇惡的怪物,還是說自己見不得人?


    認真想想的話,這個混蛋和自己之間好像也沒有到了什麽不能見麵的程度來著。


    不過,雖然這樣想著,山城姬月卻也鬼使神差地跟著竹內恭子藏了起來,一雙藍寶石一般的眸子就看著煙雨朦朦的兩人朝著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一直等到那一句話傳到自己的耳邊,她臉上原本滿不在乎的神情終於認真了下來。


    “白鳥君,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這樣的話語倒是白鳥夕彌第一次說出口,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


    聽到這樣果決的迴答,高杉優蘭臉上的神情愣了一下,她明顯是沒有預料到白鳥夕彌會說出這句話。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


    這句話她不知道在戀愛劇裏聽過多少遍了,每次看的時候都感覺到好笑,笑那些弱智的男角色舔狗。


    甚至,在之前的時候,遇見那些向自己告白的男生,她也曾經用這樣委婉的方式拒絕對方。


    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這句話會落在自己的身上。


    應該說是迴旋鏢嗎?


    按照她預先的想法,白鳥夕彌應該會感到意外,就算是沒有什麽吃驚的想法,也至少是感受到無措,就算是沒有感覺到慌亂,也應該會露出猶豫的表情,會說什麽‘我還沒有想好’、‘請等我之後仔細思考之後再說’這之類的話語。


    可是唯獨沒有想到他會直接開口拒絕。


    其實,在高杉優蘭想來,自己的計劃幾乎是十拿九穩的。


    既然白鳥夕彌能夠把自己送迴家,還陪了自己那麽久,按照母親所說的,他應該是對自己有好感的才對。


    雖然還不太清楚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性格,但無論怎麽說,他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男生而已,沒有經曆過太多的事情,遇見好看的異性表白,百分之九十的,都會猶豫一下吧。


    至少應該是這樣才對。


    可、他怎麽能夠這麽果斷……


    少女俏麗的身形直愣愣地站在雨幕中,手上的雨傘從手上滑落,落進一塊水窪中,大腦一時間一陣空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


    天邊的雨幕遮住了光,如針線般細碎的雨水穿過空氣,仿佛是刺在了高杉優蘭的心中一般。


    困苦沉悶、又夾雜著疼痛的情緒在心海中翻湧,她喉嚨聳動了一下,眼睫毛輕顫著。


    白鳥夕彌見狀向前邁了一步,手中的雨傘遮在了她的頭頂上,語氣平靜地開口道:


    “希望高杉部長不要胡思亂想,您是一個很優秀的女生,無論是長相還是氣質亦或是能力,都是非常優秀的那類人。”


    “隻是,我現在並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或許我們未來並不適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說著,白鳥夕彌彎下腰,將她原本落在水坑裏的雨傘撿了起來,抖落上麵的汙漬,遞給高杉優蘭。


    然而,她卻並沒有想要接的意思。


    一雙黑亮的眸子,僅僅地盯著白鳥夕彌,臉上看不到什麽表情,似乎是在心裏醞釀著些什麽。


    見狀,白鳥夕彌將她緊握著的拳頭抬起,盡力將其打開,把傘柄塞進去。


    “有些話,我不想要說的太明白,不過,高杉部長,你真的懂什麽是喜歡嗎?”


    聽到這句話,高杉優蘭垂下了頭,半響又抬起精致的俏臉。


    少女的唇瓣上勾勒出一抹微笑,和前一秒還一臉沉默的模樣根本完全不同,她清了清嗓子,抬起左手,用指尖輕拭去眼角的淚花,笑著開口道:


    “或許是我的喜歡,白鳥君看不上吧,對不起,是我越界了。”


    說著,高杉優蘭就要轉過身,從白鳥夕彌的身前跑開。


    姿態極低的話語,配上少女帶著哽咽的聲音,無論是誰都會感覺到不忍與心疼。


    白鳥夕彌也是一樣,心中同樣地有些不好受。


    但腦海中迴想著之前在她夢境中看到過的那些畫麵,又強迫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他打電話給北川美夕子求證過她親手弑父的事情。


    無論怎樣,就算是真的讓她難過了,白鳥夕彌很抱歉,但起碼現在不能因為她讓自己身邊的人遭受危險。


    北川由依是,安井理紗自然也是。


    很難想象,如果她真的是那樣偏執的性格,根本沒有可能會能夠容忍這兩個人生活在自己的身邊。


    且不說會造成什麽致命的危險,就算是一些生活上的困擾,或是些什麽流言蜚語,也會讓那兩個心思敏感的孩子受傷。


    北川由依那孩子自閉、社恐、害羞的性格自然不必說。


    關於安井理紗,親自經曆過她生活中曾經遭受過的那些不幸,白鳥夕彌不想要再讓她難過和委屈了。


    哪怕一點也不行。


    所以,就算是傷害了別人,如果能夠保全自己身邊的人,也無所謂。


    白鳥夕彌駐足原地,目光落在她轉身離開的背影上,一步一步的,少女的靴子在地麵上留下了淺淺的足印。


    在走出了幾米之後,高杉優蘭忽然轉過頭,目光看向白鳥夕彌開口道:


    “我還有一個問題,白鳥君可以迴答我嗎?”


    “你說。”


    “安井理紗和山城姬月同學,你究竟是喜歡誰?”


    “……”


    聽到這句話,躲在草叢裏的山城姬月身形突然僵住了,一時間忘了唿吸,目光直直地盯著少年的身影,而恰巧的,一旁竹內恭子也是嘴巴微張,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居然,真的和她心中原來預想的一樣。


    竹內恭子曾經不是沒有想過的,想過白鳥夕彌和山城姬月絕對有些什麽曖昧的關係,所以他才會為了對方這麽拚命的。


    至於賭約什麽的,應該隻是借口罷了。


    然而,白鳥夕彌接下來說的話,卻是根本沒有在所有人的預料之內。


    “喜歡誰,難道在高杉同學你心裏就隻是有喜歡這樣的事情了嗎?”


    “還有,我究竟喜歡誰這樣的事情對於你來說很重要嗎?”


    “如果我喜歡安井理紗怎麽樣呢?如果我喜歡山城姬月又怎麽樣呢?”


    “你是要殺了她們嗎?你會做出來這樣的事情嗎?或者說,在你知道我喜歡了她們其中的誰之後,你會去學著變成她們之間的誰嗎?我勸你最好不要有這樣的想法,你隻是高杉優蘭,你一輩子都不會成為別的誰,你隻是你自己。”


    “你變成不了別的誰,同樣的,誰也變不成你。”


    看著她的眼睛,白鳥夕彌冷冰冰地開口道:


    “還有,我給你一個忠告,就當我給你的預警也好。”


    “不要傷害你剛才說的這兩個人,我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父親的事情其實莪都知道,我不想去管你的性格究竟是有多麽偏執和變態,如果你動了這樣的心思,我會在你動手前,把你先殺掉。”


    “……”


    說完,白鳥夕彌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少女,手掌下意識地摸向褲子口袋,忽然想起來,自己現在並沒有抽煙的習慣。


    他其實是懶得陪對方演戲了,她提到這兩個女孩兒的名字,他有些脆弱的神經一下子就被挑動了。


    無論怎麽樣,不讓自己身邊的人遇見危險是肯定的。


    所以幹脆將一切都擺在台麵說清楚,這樣做法的目的就是為了震懾住高杉優蘭,希望她會投鼠忌器,識趣地不要再對自己懂什麽心思。


    當然,這隻是希望而已。


    另一方麵是他想要讓自己的神經繃起來,提前準備好麵對意外情況的準備。


    就算她先開槍,自己也能夠殺死她。


    身形向後撤了一步,任憑雨水澆在兩人之間,白鳥夕彌不去管高杉優蘭臉上震驚的神色,他直接身形越過對方,撐著傘朝著遠處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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