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鳥夕彌走了之後,山城姬月又是在道館裏練習了一會兒劍。


    當全身心都投入進自己喜歡的事情上,當木刀一次又一次地劈砍在假人的身上,少女原本掀起波瀾的心境逐漸變得平和了下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將近一個小時之後。


    ‘唰!’


    手上的木刀在空氣中翻飛,幾乎是隻能勉強地看到一道殘影,眼前的木樁假人身上便出現了兩道略微沉重的聲響。


    然而,山城姬月此刻手中的木刀仍舊停留在半空之中,湛藍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假人,整個人就仿佛入定了一般。


    半響,她收起了在一般人眼中那稱得上是淩厲的氣勢,整個肩膀塌了下來,隨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果然現在還是不行嗎?


    心中稍稍出現了些許懊惱的情緒,山城姬月搖了搖頭,似乎對剛才的訓練過程並不算滿意。


    她彎下腰,小心地揉了揉腿,將木刀放在架子上,身形坐在門檻上,將雙腿伸直,目光先是看向院子裏兩顆桃樹的位置,看著上麵萌發的嫩芽,心思漸漸飄遠。


    每一次治療雖然過程令人感覺到很羞恥,但她能夠感受的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恢複到最佳狀態,或許要不了多久,她就能夠達到完美的狀態。


    當然,這種完美,似乎也隻是身體上的完美。


    對於劍道來說,人的身體畢竟是有極限的,一個人能夠在固定的時間內練習到什麽樣的程度,是有一個峰值的,這個峰值可以由努力做到。


    但是很明顯的,想要讓自己的劍道得到進一步的提升,單純地身體速度力量強大是不夠的。


    還需要身心的結合,也就是精神力對自己身體的完全支配。


    想要做到這種程度,一方麵需要日複一日地蓄養自己的‘神’最好做到心無雜念的地步,自己的心不能夠被外界的事情所幹擾,心無旁騖說的就是這個。


    而另一方麵,就是需要在練習的時候,培養自己的‘勢’,所謂的‘勢’和個人的天賦以及實戰的次數有關。


    ‘勢’這個東西,說起來平常的時候大概感受不到,但是隻有當你真正和對方交手的時候才會親切的感受到,有的人雖然不斷地進攻,但卻反而感覺到自己在一直被壓著打,隻是一兩手過去,心中就會對自己的劍感覺到懷疑。


    甚至會因此心中生出怯懦的感覺。


    所謂未戰先怯就是說的這個,而在劍道比賽的時候,在揮劍時發出氣合的聲音,也就屬於是增加氣勢的一種方式。


    總之,‘神’和‘勢’雖然是兩種修煉方式,但根本上是分不開的,兩者相輔相成,配合上劍道者日複一日苦修鍛造出的身體,才能夠讓自己的狀態達成一個所謂完美的狀態。


    而這個過程,至少要三五年的時間,在劍道徹底入門了之後,才能夠達到的境界。


    當然,白鳥夕彌那個家夥暫且不論,她總覺得他身上好像有著數不清的秘密,他太神秘了。


    神秘的不像個人,好像目前自己所見過的所有奇跡都在他身上出現了。


    就算是別人告訴他,他明天當上了首相……


    好吧,關於這個問題她還是會驚訝一下,不過,相比於一般離譜的事情她還是相信的,畢竟連她的腿上都能治療,還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到的呢?


    無意之間,少女的腦海之中又不自覺地想起了白鳥夕彌,湛藍色的雙眸愣了一下,隨後心中忽然有些生氣,但也有些無可奈何。


    她的腦子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有些時候不受她自己的控製。


    是的,她自己現在差的地方就是在於這裏。


    身體沒有完全恢複是一點不過畢竟知道在不久之後就能夠痊愈,倒也不需要很擔心,最重要的是她最近的心神也一直沒有收迴來,總是會被一些別的事情影響到。


    至於為什麽,唉……


    她也不想要說為什麽,她自己心裏大概是知道的,但卻一直在逃避這件事。


    關於和白鳥夕彌的關係,她還沒有想好。


    抬起眸子,此刻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原本天邊朦朧的黑紗籠罩了下來。


    她的院子裏沒有開燈,配合著道館內的圍牆,以及屋簷,抬起頭,剛好可以看到星星。


    是月亮旁邊的星星。


    書上說的不是很對,說皓月當空的時候,周圍是看不到星的,但山城姬月此刻看的很清楚。


    修長的雙腿伸直,雙手聚攏在腿前,少女抬起了白皙精致的俏臉,藍寶石一般的雙眸愣愣地盯著天邊的月亮,眼眸逐漸變得朦朧了下來。


    好像,自己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這樣圓的月亮了。


    思緒又再次飄遠……


    少女柔軟的身形鬆懈了下來,細瘦的肩膀靠在門框上,如綢緞般柔順的秀發順著肩膀垂落下來,微風拂過,細碎的發絲在月光下搖晃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與之同步的,還有在她眼前晃蕩的手掌。


    山城姬月一下子迴過了神,眨了眨眼睛,揚起雪白的脖頸,看向對方。


    “姬月,你怎麽坐在這裏?”


    看著自己的女兒迴過了神,山城佳世狹長的眼眸微微眯了起來,但那鵝蛋臉上依舊露出了溫婉的笑容:


    “你啊,雖然已經是到了夏天,可是天氣也還沒有到可以在外麵吹風的程度哦。”


    “尤其是你的身體還沒有好完全吧?還是要注意才行的。”


    山城佳世緩緩地說著,語氣中滿是關心的意味,她說著,對著女兒伸出了手開口道:


    “抱歉啊姬月,我那邊今天晚上遇見了一點事,來晚了一點。”


    “沒有。”


    迴過了神,少女纖細的手掌握了上去,身形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跡,看著山城佳世的臉開口道:


    “剛剛練完劍,有點熱,出來涼快一下而已。”


    “嗯,但還是要注意一下才行,我記得你這個月的生理期應該是要到了吧?”


    “……”


    少女唿吸微微停滯,敷衍道:


    “我知道了。”


    “好了好了,家裏應該都做好飯了,走吧,迴家先。”


    “好。”


    “還有沒有什麽需要帶的東西?別忘了。”


    “沒了。”


    少女對此搖了搖頭,隨後將門鎖上。


    跟著山城佳世上了車。


    等著少女係好了安全帶,山城佳世將車子起動。


    雖然家裏有請司機,但她還是習慣自己開車的感覺,這麽多年都是這樣,當然,除非是參加什麽聚會之類的重要事情。


    眼睛的餘光微微瞟過身旁的少女,山城佳世心中稍微感覺到有些奇怪。


    自己的女兒她自然是清楚的不得了,從小一手帶大的,對於她的性子更是很清楚。


    做事幹脆利落、不喜歡拐彎抹角處理事情的方式,一旦遇到什麽問題,就會在短時間內追求極致處理的效率,雖然可能會有更好的處理辦法,可她大概不會去想才對。


    盡管是和自己一樣,都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卻對人情世故這方麵是零分,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委婉,這點說來她倒是更像是大阪人才對。


    不過,這樣的性格也不是一無是處。


    對於自己專注的事情,她總是能夠做到一心一意的程度,這裏所謂的一心一意是指完全不分心,能夠付出比一般人幾倍的恆心、毅力以及專注度。


    她從來不會對什麽事情煩心,可以稱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遵從本心。


    於是,剛才自己剛剛進門時候那樣的情況就顯得很奇怪了。


    從小到大,十多年以來,自己從沒有見到過她有過這樣的時候,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應該怎麽形容呢,猶豫、迷茫、糾結還有些許痛苦的意味……


    而按照姬月的性子,這孩子根本不像是會對劍道上迷茫的人。


    就像是之前那樣,做不到就會果斷舍棄掉,即使是從小到大一直堅持的夢想,在看不到希望之後,能夠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也要割舍掉。


    現在的情況和之前相比要好太多了,不知道為什麽女兒的身體就忽然好了起來……


    忽然的,在想到了這個問題之後,山城佳世腦海似乎一下子清明了,她一直都沒有問,女兒的腿究竟是怎麽好的。


    至於她口中說的,睡一覺就好的理由實在是太過牽強,估計隻有傻子才會相信。


    自己一直這幾天因為處理公司的事情很忙沒有來得及問,不過,認真想想的話,倒確實是應該來仔細盤問一下了。


    於是,她想了想,語氣平淡地開口道:


    “姬月,你最近在學校的生活怎麽樣啊?從檢查迴來之後,媽媽一直在忙,還沒有來的問你怎麽樣,實在是抱歉。”


    “呃,沒有,我很好。”


    “是嗎,說起來,你的身體能好,媽媽真的很高興啊,本來想著無論怎樣,都要想辦法盡可能地來找方法治療的,我沒和你說,前段時間一直在聯係美國那邊的醫生,準備到時候問好了之後帶你去看看來著的……”


    山城佳世的目不斜視地盯著前麵的道路,口中將自己心中的想法都傾訴了出來。


    “……”


    聞言,少女抿了抿嘴唇,她雖然平常不願意流露出什麽感情,但她卻不是一個冷血的人,母親對她有多好她自然是很清楚,此刻心裏湧起一股暖意,思緒漸漸放鬆了下來。


    “謝謝……”


    “嗬嗬,你這孩子說什麽呢,謝謝之類的話媽媽可不願意聽哦。”


    山城佳世聽著少女的話語,盡管很簡單的兩個字,她卻知道比起一般人不知道多少感謝的話語都要沉重。


    因為她本就是這樣的性子。


    搖了搖頭,她繼續絮絮叨叨地感歎著:


    “所以說啊,事情的變化真的很大,有些的事情真的是讓人來不及預料,當時你出了意外的時候,我隻感覺天都塌了,媽媽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其實認真來說的話,你比什麽都重要,如果可以的話,其實我希望你不要那麽累,就算隻是平凡地活著也就很好了,媽媽現在攢下的錢夠你安安穩穩地活幾輩子了的……”


    聽著這樣樸素的話,山城姬月心中一動,嘴唇抿了抿開口道:


    “我有自己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姬月,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的想法的,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幹涉的,隻要你能保證自己的安全就好,我隻是單純地發發牢騷而已,媽媽年紀大了,說話有些嘮叨了,你不要見外。”


    這裏自然是謙辭,山城佳世是不折不扣的美人,一頭純黑靚麗的秀發,鵝蛋臉上看不到一點皺紋,眼角有一顆美人痣,一顰一笑中都帶著人妻柔軟包容的氣質,是如水一般溫柔。


    尤其是嘴角時刻保持著微笑的弧度,隻是看一眼就會讓人放下戒備,想要保護她的想法便會在心中油然而生。


    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是剛好盛放出女人最美時刻的年紀,身體和氣質都達到了完美的境地。


    她笑著,語氣又變得溫柔了一些,好看的眸子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開口道:


    “所以啊,你對於媽媽來說,再重要不過了,所以我啊,對於救了姬月的那個人也真的很感激,心裏一直想著,要是什麽時候能夠見一麵的話,真的要好好感謝他才對的,姬月你說對吧?”


    “嗯。”


    耳邊聽著母親那溫柔的話語,被卸下心防的山城姬月垂下了眸子,點了點頭。


    雖然那家夥很可惡,平常也很氣人,說什麽賭約之類的。


    可無論怎麽說,還是幫助了自己,好好感謝這種最基本的禮儀還是應該做的……


    然而,剛剛點頭之後,山城姬月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不對,母親怎麽知道是白鳥夕彌幫了自己??


    自己可是從來沒有和她說過的。


    ‘怦!’


    少女的心裏忽然一緊,感覺到不對勁,一下子轉過頭,將目光看向山城佳世,細秀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


    恰巧是長紅燈的時候。


    山城佳世不緊不慢地停下了車,看了一眼前麵的讀秒之後,轉過頭看向自己女兒的反應,她心中微微一笑,但臉上依舊是一副平淡的模樣開口道:


    “姬月也覺得是這樣不對嗎?他的話,我還是想見見呢。”


    “……”


    果然嘛,配合上少女這樣的表情,山城佳世大抵能夠猜測到,是和自己想的那樣沒錯,估計女兒剛才心思出現意外情況也是因為這個吧?


    配合上眼前少女的表情,以及剛才坐在門口位置上,那樣猶豫不決的模樣,她心中微微一動。


    還是個男的?


    而看著母親臉上已經認定的表情,山城姬月不免有些頭痛,到底還是被擺了一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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