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風和書禮都十分吃驚地看著輪台大師,輪台大師伸出衣袖擦幹眼淚,望著目瞪口呆的王崗說道:


    “當年,我和師尊來到大覺寺,師尊沒有修煉資質,所以他成為了大覺寺的一名抄錄僧,專門抄錄佛經,平時去各個地方尋找經書,增補丹煌的藏經洞裏的經卷。十幾年前,他從一個地方迴來,身形狼狽,拄著幹枯的樹杈子,竟然還少了一條腿!我當時非常驚慌,苦苦地追問他到底是怎麽迴事,他始終不願意說。


    “迴到寺裏的時候,他的腿已經潰爛得不行了,不久之後,師父他老人家就圓寂了。他在彌留之際,告訴我,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之所以要挺著身子趕迴來,就是想死在這裏,死在這個大武國佛僧都願意來此朝拜、瞻仰的聖地,他的一生都是為了丹煌佛窟的藏經洞裏的經書忙碌,死也要守護好它們。”


    王崗的眼中又流出了淚水,他咽下一口唾沫,張開幹裂的嘴唇,顫抖著問道:“他老人家的墳塋在哪裏,俺一定要去祭拜一下!”


    輪台大師微微地搖了搖頭,轉身看著丹煌佛窟河對岸,緩緩說道:“出家人四海為家,身死道消,軀殼隻是一副皮囊,我把師父的遺體焚化後,將他的骨灰掃在一處,就埋在丹煌佛窟對麵最大的那棵胡楊樹下,讓他可以看著我,看著我們世世代代守護著這處無數佛徒們耗費心血的佛門寶藏!”


    所有人都轉過去,看著丹煌佛窟對岸那株最當先的最高大的身穿斑斕彩衣的枝繁葉茂的胡楊樹,王崗再次跪了下去,那些樸實的西北老百姓也跟著他跪了下去。


    剛才他們已經口口相傳,將整個事情的經過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淳樸地他們對著河對岸那片盛開今歲最後一次鮮花的爛漫草地,和代表著堅韌、崇高、堅強的胡楊,跪拜下去,磕了三個響頭,對逝去的老僧,也是對所有曾幫助過他們的西北遊僧們,致以最樸素的問候······


    迴到大覺寺,受了重傷的輪台大師堅持著,連忙安排人將投奔過來的西北百姓們安置好,幸好西北僧兵團離開的時候,將所有的物資都留在了丹煌佛窟北邊的那大片營地,因為他們是抱著必死之心去的。


    這時候反而這些營帳、衣裳、炊具等等物資,可以成為西北老百姓的日用。然後輪台大師安排僧人和王崗等人一道,去附近的村莊將糧食搬運迴來,這麽多人,不能讓他們白白挨餓。


    緊接著就是安排僧人去統計那些百姓願意投身佛門,那些願意隻是過來幫忙打仗,那些投身佛門的百姓要問清楚緣由,家裏是否有需要照顧之人,或者他們是否是心甘情願自己決定投身沙門等等問題,一一都要問清楚,不要勉強,也不要誤解佛門對他們的意義。


    等輪台大師和他大覺寺的上下師兄弟忙碌完,已經是到了半夜了。他迴到大覺寺神殿之中時,才發現一風和書禮以及黃成愉渾鑒真吾等人還在等著他。


    玄鸞趴在一風的懷裏睡著了,一風也十分無奈,也有一絲酸楚,她之前已經養成了習慣,到了這個時候就要睡覺,不過都是睡在本倩的懷裏,現在不得已,隻能由他代替這個位置。不過一風心裏也很感動,同時還有一絲古怪,這個睡著之後乖巧得跟瓷娃娃一般嬌憨的丫頭,誰能想到是在地獄裏橫行無忌天不怕地不怕的、兇蠻的大姐頭呢?


    一風本想站起來,但怕驚擾到玄鸞,努了努嘴,風吼軍中的戰鬥團中的一個大乘神僧,同時也是一位比丘尼,她從一風的手中接過了玄鸞,然後抱著出去了。


    一風這才對輪台大師行禮,說道:“大師,我們沒有幫到忙,實在不好意思。”


    輪台大師迴禮說道:“佛子說哪裏話,現在我們都是共同經曆過生死的,如果沒有你們,大覺寺和丹煌佛窟都已經毀於一旦了。不過,你們在等老僧,是有什麽事情要商議嗎?”


    一風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已經收到一些情報,戰局已經刻不容緩了,我們需要盡快動身前往北方的袞州,那裏是北方佛道的主戰場。”


    輪台大師聽到這裏,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佛子,書將軍,老僧已經想好了,也和大覺寺的師兄弟們商量過了,我們從惡魔之眼撤迴來的三萬佛道僧兵,就由你們來率領,他們和你們一起去北方冰原戰鬥!”


    一風和書禮對視了一眼,一風說道:“大師,我們沒有特意要分兵的意思,隻是風吼軍現在的實力,在大武軍團麵前,戰鬥力實在不夠看。”


    “說什麽呢!”輪台大師迅速說道:“不僅如此,我還會讓所有剩下來的達到大乘境界的師弟們跟著你們一塊去,他們都是經曆過這麽多場戰役的人,雖然多少都受了傷,但是不嚴重,養一養就好了,並且他們的戰鬥經驗也因此提升了許多,就讓他們跟你們去。”


    輪台大師後麵的一眾老僧都紛紛點頭讚同,對一風和書禮等人報以微笑。


    一風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在西北寒夜中尤為溫暖,書禮沉默了一會,還是繼續說道:“不能讓西北的佛道如此空虛,隻要有兩萬西北僧兵跟我們走就行了,另外,大師們也無需跟我們一起去,守護丹煌佛窟也是很重要的任務。”


    輪台大師搖了搖頭,說道:“佛子,老僧知道你和書將軍都是有勇有謀,經過這段時間和你們的學習,我們多少也有點戰爭經驗了。剛才來的路上,老僧和師弟們都商量好了,也有了準備。我們當初西北僧兵團開拔前往魏戩的軍營時,就留下了一批人駐守丹煌佛窟北麵的軍營,人數有近萬人,還有二三十名大乘佛僧。他們都經過了渾鑒、真吾師弟,和黃成愉副將的訓練和指點,加上今日投奔來了七八萬人,老僧相信過不久他們就能夠被我們訓練出一個大概的模樣了。”


    “可是——”


    一風剛剛想反駁,輪台大師連忙罷了罷手,說道:“老僧知道你要說什麽,物資和糧食,我們從惡魔之眼和魏戩的大本營中收獲了不少,戰馬加起來也有一萬多匹,這已經不少了。西北軍團此次折損兵馬很多,雷鳴軍團十五萬兵馬除了跟著楊炯的,其餘隻有一萬多人活下來了,我們也可以將他們轉換為我們的戰鬥力,五萬西涼鐵騎基本上是全軍覆沒,四五萬神武軍也沒剩多少,都跟著楊炯前去西北邊境防禦西域遊牧者和狼族的入侵了。


    “西北軍團受此重創,加上西北邊境戰事吃緊,我們有充足的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訓練軍隊。你們無需過於擔心。”


    書禮沉思片刻,說道:“那,西北三州的府兵?”


    輪台大師笑了笑,說道:“剛才王崗他們可不是說了,官府根本不在乎咱們打仗,他們依然管著收稅,治理百姓,他們和軍團是分開的,尤其是現在軍團都受挫了,他們怎麽可能出頭。”


    一風點了點頭,思索了一會,才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將最後的計劃跟你們商議一些,這一戰還不是最後一戰,真正的戰爭不在大武國各州境,而是在朝廷之中。”


    於是,一風將佛道逼宮,武帝讓位的計劃和輪台大師等人說了,輪台大師心中雖然十分詫異,但是仔細一想,一風說的確實有道理,各州境的戰役是打不完的,要想結束戰爭,隻有朝廷中的利益妥帖、穩定下來了,才有結束戰爭的可能。


    輪台大師等人當即應諾一風,他們會在盡快訓練好這批新的戰鬥力之後,會趕赴鎖州的東南,對君州的西北部造成壓迫,也會注意風吼軍的動向,聽從一風的指揮。


    就此,西北的佛道衛道之戰的局勢暫時穩定下來,一風和書禮也決定,第二天就離開這裏,趁著勢態還沒惡化到他們不能接受的地步,畢竟君州城尚有百萬大軍護衛,戰鬥力十分恐怖,一定要趕在崔銘再次說服武帝魏宇,掀起新的佛道滅法征戰之前,把戰爭形勢進一步向君州逼近,以實現最終的計劃。


    然而,就在一風第二天準備出發的時候,他們突然接到了一個始料不及的、讓他們震驚的情報:太清門嘩變,嚴歸真被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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