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倩見一風上前,下意識便要跟上去,卻被了毓丘尼一把拉住。


    本倩要掙脫,不得,了毓丘尼已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方丈大師臉有怒容,喊道:“你們三個做什麽?我們這些老不死的還沒死,輪到不到你們!”


    火猴迴過頭灑然一笑道:“方丈大師,您剛才沒聽到嗎,武帝已經剝奪了我們做佛僧的資格,我們現在不歸你管啦!”


    方丈大師一愣,他倒是沒有想到火猴會如此迴答,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擔憂,一時間無言以對。


    但了法長老聞言更加憤怒,手一招,在他身後的僧兵齊聲吼著衝了上來,腳步震得寬闊的度厄橋轟隆作響。


    戰彥章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凝神戒備,書鈺身後的銀甲兵也齊聲大喝,將雲尖槍對準前方,蓄勢待發。


    祖延天師見狀冷笑一聲,轉頭看了韓淩天師一眼,韓淩會意,大喝一聲:“水寒!”


    隻見頭頂天空上萬劍光中所有淡青色的劍光旋轉,急速攢射而下,卻不是對準那些僧兵,而是對準度厄橋下寬闊的放生河。


    眨眼間便有上千道淡青色劍光射入放生河,放生河中立即炸開,炸開的一瞬間所有水花都變成大小不一的冰棱。


    無數尖銳的冰棱直衝上天,逼近度厄橋,懸浮在天空,對準所有南宗寺僧眾。


    霎時度厄橋上空,成千上萬道鋒利的棱尖滴溜溜直轉,隻待一聲令下,便朝南宗寺和尚們轟然紮下。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些冰棱帶來的森森寒意和殺氣,除了太清門眾人,其他人都沒有想到太清門的葫蘆兵如此厲害。


    戰彥章、書鈺、鄭文琪等人也都不由得對祖延等人刮目相看。


    了法長老也被從未見過的太清門的戰陣手段震懾住,臉上神色閃動,咬了咬牙,不甘地揮手,讓衝上橋身的所有僧兵停了下來,在身後止住腳步。


    火猴卻好奇地抬頭四顧,看著這些亮晶晶的冰棱,他似乎感受一股熟悉的氣息,卻又說不清楚是什麽。


    並且他隱隱感覺到,這萬道大小不一的冰棱的寒氣,似乎和對麵屋簷上站著的數百個道兵相連,恐怕那些道兵現在也不好受吧。


    祖延傲然地看著對麵的南宗寺僧眾,冷冷道:“你們再敢動一下,我便讓南宗寺徹底在大武國泯滅!”


    南宗寺眾人聞言,臉色憤怒,卻的確不敢妄動。


    戰彥章出神地看了一迴道兵神通,開口道:“本將奉旨追捕南宗寺叛逆佛僧,今日總算要有一個了結了!”


    火猴聞言,從頭頂的冰棱上迴過神來,對一風笑道:“小師弟,看來他胃口不小,不是為你一個人來,連我們也有份。你要不先退迴去,我們把賬算清楚了,你再出來?”


    一風笑道:“我從小就是跟在你們身後的,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與你們並肩作戰的機會,我可不會放棄。”


    火猴也笑道:“小師弟,你長大了,野心也不小了!哈哈!”


    這時,對麵的書鈺插口道:“戰將軍,你的事暫且放一放,待我書家和太清門的事情了結了,再輪到你,凡事便有先來後到。”


    戰彥章繃著臉,對著書鈺道:“書家匹夫,你竟敢——”


    “此話極是!”祖延從腰中抽出一把蒼藍古劍,眼中盯著綻放藍光的劍脊,口中淡淡說道:


    “太清門要辦的這件事,恐怕武帝聽見了,也要相讓三分。不信,你便試試,看到時候武帝找誰的麻煩。”


    戰彥章何時曾受過這種氣,臉色漲成鐵青,半晌,咬牙切齒道:“好,好!老子先把此事寄下,到時候去君州再好好較量較量!”


    這時,書禮冷笑道:“真是好笑,我們難道是一盤菜,隨意任你們挑揀不成?!有本事便放馬過來,不過一死而已!”


    書鈺聞言怒斥道:“誰允許你死的?!從小沒教過你‘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嗎?!”


    書禮冷冷道:“你們把我們逼到窮途末路,現在又來跟我講什麽‘癡兒不知父子禮’,豈非可笑?你到底想要什麽,仔細說了,要命,也給你!”


    書鈺臉色冷厲,迴道:“教你出來,便是要你潛心修行,不想你竟敢妄害同門,那便把書家給予你的東西全部還迴來!省得讓書家背上叛國忤逆的罪名,累及家族!”


    書禮聞言,毫不猶豫便把懷中的應天鏡拿出來,扔了過去,恰好一位書家弟子接住,捧給書鈺。


    書鈺撇了一眼,冷淡道:“不是這個!你知道是什麽!”


    書禮聽了此話,便沉默了下來,低下頭,靜靜地看著手中的青蛇劍。


    青蛇劍發出碧瑩瑩的綠光,光芒猶有一絲一縷溢出來,柔柔地纏著書禮的手腕,似乎預感到了什麽。


    火猴在旁邊見書禮此態,便向懷裏摸索。


    書禮卻敏銳地發覺了,伸手摁住火猴的手,把他的手拉出來,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火猴急道:“四師弟,青蛇劍是你的命啊,你要是把它丟棄了,你以後怎麽辦?”


    書禮再次搖了搖頭,猛地一甩手,青蛇劍在空中劃出一道綠色晶光,射向書鈺,書鈺眼神一凜,以眼睛難以看清的速度,猛地一揮手,便穩穩抓住了青蛇劍。


    青蛇劍被書鈺抓住的一瞬間,竟然極有靈性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哀鳴。


    書禮把頭低下,不敢看過去,隻是緊緊抓住火猴的手腕。


    火猴被他抓得生疼,但是沒哼一聲,因為他知道,此刻書禮心中恐怕比他更疼。


    書鈺橫過青蛇劍,細細看了一迴,便把它遞給後麵的書山,臉色冷冷的,淡淡說道:“還有呢?”


    火猴感到書禮抓住他的手抖了一下,書禮猛地抬起頭道:“就是把命給你,也不能把它給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火猴臉色慘然,苦笑道:“四師弟,沒必要,真的沒必要,這玩意反正也不是我的,還給他們便罷了。”


    書禮猛地迴過頭來,通紅的眼睛盯著火猴的雙眼,沉聲說道:“這不是僅僅是留給你的,我已經失去了青蛇劍,失去了我最大的倚仗!”


    他低聲喝道:“這火龍珠關係到一種神闕,你知道有多重要!隻有你用它,才能保護好小師弟和小師妹!小師弟才能更好地保護好佛道!”


    火猴苦笑道:“四師弟,你這又是何必呢,大不了,咱們死一起吧!”


    書禮搖搖頭,聲音低沉道:“要是這麽死了,便真的是輕於鴻毛,白做一迴大丈夫了。我立誌匡扶天下,如今天道傾斜,向皇權和儒道二教傾斜,我如果不能把它扶正,那你們來幫助我實現這個心願。”


    他歎了口氣,又說道:“另外,你已經將火龍珠的器靈簽訂了靈魂契約,如果書家得到它發現了這件事,恐怕他們對你,這輩子都不會善罷甘休。”


    火猴愣了一下,還要說些什麽,書禮罷了罷手,道:“這些不重要了,反正結果都一樣。這或許就是命數吧。師兄,你也不必在意,保護好師弟師妹就行。”


    一風紅了眼眶,道:“四師兄,你放心,我絕不會辜負你的心願,你的心願便是我的心願,唯秉此願,共襄佛道!”


    書禮欣慰地點點頭道:“好,很好,小師弟。”


    就在這時,書鈺冷冷說道:“說夠了沒有,說完了便把書家的東西還迴來。歸還之後,你們便是惹下潑天大禍,也不關書家的事了。”


    書禮轉過身來,抬起一隻手,豎在胸前,如行佛禮,手掌金光閃閃,指尖卻覆蓋著一層銀光。


    他冷漠地看著書鈺,淡淡道:“你把我生下來,我到今日如此地步,恐怕也連累你許多。今日便了了賬,當我墮入輪迴時,我便乞求上蒼,來世再也不入你書家!”


    說著,突然一掌橫翻,猛然拍向頭頂!


    驚得火猴來不及掙脫書禮抓著他的手,用另一隻手去抓書禮的手,卻更加來不及!


    就在這時,一風反應最快,他剛才便預感到書禮恐怕要在書家的威逼之下,要行不測,便盯緊了他。


    剛才等他豎起手掌說話時,一風便已經全神貫注,他拍下去的一瞬間,一風立即一拳轟出,金光閃爍,把書禮的一掌拍歪,迅速拉住他的這隻手。


    書鈺等族人在對麵見狀也嚇了一跳,書鈺下意識地走出一步,想要阻止,實際哪來得及。


    幸好看到一風一拳將兒子救了下來,兩個人分別拉住了他的一隻手,才放下心來,便四下看了一眼,忙把步子撤了迴來。


    片刻後,書鈺恢複了冷峻的神色,淡淡說道:“還不迴來倒也無妨,那便把命交迴來吧,交到書家手中,任憑書家處置,而不是你自己自裁!”


    他看了兩旁一眼,道:“如此,在今日朝廷戰將軍和太清門眾人見證下,書家之人與佛道劃分界限,倒也不會壞了書家清譽。”


    書禮兩手被師兄師弟緊緊抓住,口中卻冷笑一聲道:“這就是書家的手段?這就是書家的節氣?仗著人多勢眾,對沒落的佛道窮追猛打,真是好威風啊!”


    書鈺冷冷道:“‘君子見機,達人知命。’時局如此,豈是書家能左右的?”


    一風拉著書禮的手,勸道:“四師兄,你迴書家吧!你不是經常教導我,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隻要心中有正道,便不會迷失。


    “且修佛修心,隻要你有心,出家或入世,不過是殊途同歸罷了。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辜負你的心意的。”


    火猴也拉著書禮的手,笑道:“四師弟,你也說過,要跳入深淵,感受佛理。如今身在佛道已經墮落在深淵裏了,你就如此衝動,我覺得你還看不真切。”


    接著也勸道:“你不如先迴書家,換個角度,好好看看,認真看看,或許能另辟蹊徑,到時候再來幫助我們,或許力量更大一些。”


    他笑道:“你不是說過,什麽時候迷失了,便要我去把你打醒,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你的。”


    書禮低下頭,兩個人拉著他的手,如同背叛佛道的囚犯一般,沉思著。


    半天後,書禮才抬起頭,一風和火猴把他的手放開,他看了看他們倆,又向背後看了看,他看到了然大師臉色平靜地朝他點了點頭。


    書禮是了然大師度入空門的,現在的這一切與他有莫大的關係。


    最終,書禮還是朝了然大師點頭致意,雙手合十向他行禮,然後轉身邁步走了出去。


    隻不過,他的步伐沉重,背影蕭索,一身僧袍和書生髻如此奇妙地結合在他身上,仿佛是他行走世間的羈絆和掛礙。


    突然,火猴叫住書禮道:“四師弟!”


    書禮迴頭,火猴咧開嘴笑道:“用你換迴來的東西,便是我的命,我會用性命去守護!”


    說著,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一顆赤紅色雙層浮龍的明珠,張口仰頭,便把傳說中的“火龍珠”吞了下去!


    這一刻,書禮大受感動,他心中突然湧現一股強烈的衝動,他想迴到他們兩個身邊,哪怕死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他們死了,佛道就真的沒希望了。


    以一風的成長,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信任他,追隨他,一風如果在這裏出了意外,佛道便真會被武帝徹底抹除。


    想到這裏,他隻是紅著眼眶,對火猴和一風淡淡地點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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