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季!他來這裏幹什麽?他如何敢出現在君州城,甚至在戒備森嚴的崔王府露頭?


    了毓丘尼轉身看著停下來的一風,問道:“一風,怎麽了?”


    一風迴過神來,卻沒有迴答了毓丘尼的話,這件事,太過怪異,所羅門的修羅居然出現在聖書院聖王的府邸。


    並且,看樣子還不是偷偷潛入的,否則,以崔王府的戒備,早已發現了,更何況,崔銘的修為深不可測,蕭季這個人的蹤影不可能瞞過他。


    他心思急轉,隻能說道:“沒有,師叔,我隻是被這景色驚豔而癡了。”


    了毓丘尼低聲斥責道:“一風,記住我們今日而來所為何事!”


    一風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崔銘聽到身後的對話,他朝剛剛人影閃動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笑了笑,朝前走去。


    王府的重重樓閣深處,一處高樓的欄杆前,兩個人影站定,看著遠處如同王府之眼的那汪池水,和湖岸邊走廊裏三個細小的人影。


    一人說道:“蕭季,真的不在這裏動手嗎?”


    蕭季一襲青衫,隨風微飄,他搖了搖頭,說道:“在王府動手,崔王的麻煩不會小。不說裏麵的龍武軍暗衛旅精兵,萬一驚動外麵的神威軍團,事情就要鬧大了。這樣咱們的蹤跡,和崔銘的關係,都將被揭露。雖然聖主有令,但現在不是時機。”


    另外一人自然是羽羅,他點了點頭,蕭季突然問道:“羽羅,你確定吳狄見到派出去的那名災民之後,不會坐視不理嗎?”


    羽羅玄色衣袍,眼中神色閃動,道:“吳狄,在我被流放的路上,曾有過幾個照麵。他被貶成鄉野縣尉,立功心切。他麵對著南宗寺神僧殺人,這種表麵上的奇功,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所以他必會派人打探,一旦稍作確信,小山寺山穀中那麽多死去的災民,足夠給南宗寺,甚至給整個佛道喝一壺了。”


    蕭季卻道:“水還不夠渾。”


    羽羅道:“當然不夠渾,所以聖主才會派人前往邊境。”


    蕭季看向遠處,說道:“你作為前左神武軍團的主將,你怎麽看崔銘。”


    羽羅沉聲道:“心機,比你還有心機。他當初從皇宮中偷出斬佛霜給你,也並沒有懷好意。他隻是想著你一得手,他就能從南宗寺處,引起騷亂,大做文章。


    “然而沒想到,我們的目的隻是佛子,你減少了一半藥劑,沒有將了然大師置於死地,而是想削弱他的力量。此前,我們想,了然在路上實力大減,我們就能將佛子奪走。但是沒想到,南宗寺多派了一個實力不俗的了毓。


    “更沒想到,在我們最後將要聯手施展神通,吸收上萬惡念怨靈,釋放大神通時,那不起眼的佛子居然召喚了天界佛國梵音神威,把你我的神通瓦解了。”


    蕭季嗬嗬一笑,說道:“畢竟是佛子啊,佛國的佛緣總是格外青睞他。不過,我們也並不是一事無成,這不還是將禍水引入佛道了嘛!隻不過不在南宗寺,而在小山寺。


    “並且,這個亂子,比起他之前的計劃更加有趣。但是,先不要告訴崔銘,給他一個驚喜。”


    羽羅也笑道:“嗯,禍水此刻還在來君州的路上吧。這一點我確實挺佩服你,當時在小山寺山穀中,表麵上,你看似是將上萬災民誅心,引發他們對佛道僧眾的惡念,實際上,你是要將此事做成佛門叛道、屠殺無辜的鐵證。這才是真正的誅心。”


    蕭季一臉淡然,仿佛對羽羅的褒獎毫不在乎。


    羽羅則繼續道:“不過,我依然看不透崔銘,他費勁心機,不斷尋求機會讓佛門騷動,為何剛剛卻要開啟中門迎僧?雖然當時王府周圍看似沒有人,但實際上有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裏。他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蕭季道:“這就是崔銘的城府,他永遠不想讓人看清他的心思。我推測,雖然他暗中多次出手讓佛門亂起來,但是大武帝不動,他就無法在明麵出手。甚至,最近我聽聞太後病重,以武帝的孝心,崔銘借此還要順應形勢,做出對佛門討好的姿態。”


    羽羅道:“這跟太後病重有什麽關係?”


    蕭季道:“太後是大武皇室親佛的一派主要人物,信奉佛教日久,人稱“老佛爺”“佛太後”,也是當今,唯一可以掣肘武帝,讓他無法下定決心對佛門發難之人。


    “武帝對太後感情極深,當下的形勢,非但不能提佛門的是非,並且此時的武帝,孝心達到最濃厚之處,估計,也對佛門的輪迴轉世充滿了篤信。


    “一是孝心,二是佛道輪迴,讓武帝心中難以決斷,對佛道依然眷戀不舍。崔銘善於洞察人心,知道此刻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來迎合武帝的心思。”


    羽羅問道:“跟佛道輪迴轉世有什麽關係,武帝未必真的信這一套?”


    蕭季則淡淡道:“信不信,不必心急,往後看看就知道了。”


    羽羅道:“崔銘果然老奸巨猾,不過,如此一說,那小和尚此趟恐怕是白來了。”


    蕭季抬頭,看向此時顯得有點暗沉的天空,歎道:“是啊,可惜了這麽多無辜之人枉死,對小和尚來說,死的一點價值都沒有,他並不能借此改變任何事。”


    一陣微風吹來,帶來一絲侵膚的涼意。


    碧落軒中,崔銘上首,了毓及一風坐於左右,三人坐定,早已有仆人將茶點擺放在桌上,悄然退去。


    窗外是競放的彩蓮,與連天的田田碧綠荷葉,微風吹來,花葉顫動,魚偶浮水,漣漪泛光。


    崔銘笑道:“嚴毓,本王的府上,這景色如何,是否讓你迴憶起當初在君州的時光?”


    了毓丘尼道:“崔王府上的景致,當然位數君州城內第一。當初聽家兄說,崔王在聖書院中熟讀儒家經典,對治國安邦大有才華,連作《定邦安民十二策》獻給武帝,武帝大為開懷,引為相知,從此平步青雲。


    “崔王英氣勃發,天資絕倫,修為極深,不到四十已踏入儒家‘立德’大境界,多年來致力於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鴻鵠之誌,大武皆知。”


    崔銘哈哈大笑,說道:“嚴毓,以前可從沒聽令兄說過你有如此好的口才,鴻鵠之誌不敢說,隻是為大武帝鞍前馬後,為萬民謀福祉,不叫後世遭人唾棄而已。”


    一風接口道:“如此,崔王必定是福緣深厚,必有佛祖保佑。不過,現如今萬民有難,不知崔王可曾體察?”


    崔銘挑動眉頭,說道:“哦?”


    一風道:“去歲及今年春,大武國數個州境遭受天災及蟲害,數十萬百姓顆粒無收,被迫逃難,背井離鄉,慘死路旁。途有餓殍,人皆如草木枯黃,燃盡生命,至今仍有無數災民等待救援,王爺可知?”


    崔銘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道:“隱約有聽說。”


    一風雙手合十低頭道:“既如此,想必王爺惻隱之心,難以自持,萬望王爺以黎民為念,上廷請命,拯救災民。”


    崔銘將茶杯重重放到桌上道:“你可知此次災難緣何至此地步?”


    一風毫不猶豫地說道:“當屬佛道第一責。”


    崔銘心中一動,他本來是想向一風問責,壓迫他難以自圓其說,動搖其佛道信念,知難而退。


    沒想到他還沒開口,一風就已經打破佛道光環,將罪孽背負在其肩上。


    崔銘臉色一冷,淡淡道:“既如此,為何不讓佛道反悟其身,而至本王府上,作這等唐突之舉?”


    一風忙道:“佛道陷入利益泥淖已深,齊肩並胸,苟延殘喘,實難自救。必須借助外力,打破冥頑。”


    崔銘道:“早年,本王就勸諫過武帝,大道為正,而佛道逃逸避世,將擾亂大道正途。可武帝反複思量,不能定奪,如今果然應驗。但你們來的不是時候,本王有難言之隱,實難允諾你們。”


    一風心焦,急道:“更有何事,能抵擋天下萬民的性命!?”


    崔銘怒氣上湧,喝道:“小子無知!不破不立,未及自破,何來自立?大武帝此時不能自斷,任何勸告直言勸諫,不過浮光掠影,反遭禍端!


    “本王可以不顧個人性命,拚死請命,但本王身後,有天下無數儒家學子,武帝一怒,伏屍百萬,儒道瞬息崩頹!


    “大武千年曆史,此事並非空穴之詞,實有曆史慘案,昭然在目,災民與學子,都是人,他們的性命孰輕孰重,你倒是厲害,你且說說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吼證道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牆北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牆北望並收藏風吼證道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