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山群峰眾多,山穀縱橫。從山頂的書家家族群居處,越過那塊著名的“章華天下”牌坊,下到半山腰,周圍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路徑通往不同的山穀或者山峰,甚至可能到達溪澗、瀑布、湖泊,層層疊疊,構成不歸山不同去處的別樣風景。


    可惜現在是在夜裏,書禮也並沒有心情看風景。


    在柔和月光和漫天星空的陪伴下,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覺來到山腰處一條土徑之前。


    他覺得這條路有點陌生,不知道是以前走得少,還是現在看不歸山的所有東西都覺得陌生。他信步朝這條路走去,土徑兩旁鬆柏掩映,在夜裏顯得別樣黑暗,像是走進了一個黝黑的山洞。


    對於黑暗,書禮卻並不陌生了。


    以前在英武院等學院練習功法的時候,尤其是衛道院為執行任務特別組織的訓練的時候,針對黑暗環境下施展功法神通有過許多次集訓,為的就是去執行特殊的秘密任務。


    黑暗一直在延續,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依然沒有走到盡頭。如果是夏天,這條遮天的林蔭道會無比涼爽舒適,但現在,絲絲的寒意在書禮的皮膚上掠過,讓他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伴著深深的不歸山上,不知名處的禽鳴獸吼,眼前這條路無比漫長而陰森。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輪明月,就在前方林蔭道出口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加緊了步伐,走到前方的出口,一下子豁然開朗。


    前方是有一輪明月,不過是倒映在湖泊中,這個半山腰的湖泊靜靜地躺在這裏,周圍是森林密布。


    湖水平靜,如果沒有倒映著星空和明月,這汪湖水就像是不歸山張開了一個黑黢黢的大嘴,吞噬著光芒。


    現在,異樣平靜的湖水倒映著這輪明月,像是巨獸一隻獨眼,詭異而猙獰。


    書禮仔細一看,隻見湖泊對麵赫然聳立著一座十多層的寶塔,卻沒有燈火照明,隻有湖泊中明月反射的微弱光芒,照著高聳又巨大的塔身。


    書禮似乎想起來,家族中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書家從很久遠開始,有一個旁支人家世代守護著家族的藏書閣,閣樓裏匯集了天下最罕見和珍貴的古籍。


    藏書閣之中海納百川,有曆史典籍也有功法寶典,這是書家在雲州占據一方的資本。因此此處戒備森嚴,書籍基本不外借,閣樓也從不對外開放,家族中很少有人出入那個地方,隻有那個旁支家族中人才能出入藏書閣,並且學習裏麵的寶典功法。


    很難說那個旁支家族是幸運還是不幸,因為一出生在書家這個旁支,就肩負著守護閣樓的使命,從生到死,不允許踏出書家半步,別無選擇。


    但同樣的,他們能夠學習裏麵書家最頂尖最全麵的功法,作為書家的一個傳承,也是一條退路,從這個角度看,他們又非常幸運。到底如何,也許隻有他們自己知曉。


    現在書禮沿著道路,隔著湖泊遙望藏書閣,從腳下左右延伸,有兩道綠堤通往藏書閣,而沒有一人看守。


    此處防備森嚴,書禮知道想要去藏書閣不會如此簡單,但想了想,還是邁開腳步,從右邊繞過去。


    湖泊看著不大,但是要走過去也要頗費一番功夫,書禮走了許久,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藏書閣越來越高聳巍峨,但是處於山坳中,地勢較低,因此這裏才能蓄水成湖,並且被高大的鬆柏包圍著,所以即便藏書閣如此壯觀,從外麵也無法看出這裏別有洞天。


    書禮立足觀看了一會,月明星朗,映照著湖水寶塔,別有一番奇景。他邁步繼續向藏書閣走去,抬起腳卻發現踏不下去,他用力一蹬,像踩在柔軟的氣泡上,腳周圍還發出一圈圈淡淡白色光暈漣漪。


    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重重踩下去,腳踩得更深了,但是猛然一彈,他沒站穩,趔趄著向後退了幾步。


    書禮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往前幾步,同時催動著天地聖心訣,雙手縈繞著潔白的光華,雙手握拳直直砸了過去。


    但是,他剛接觸到那層隔膜就知道糟了,防護隔膜堅韌非常,遠不是他的神通能夠打破的。


    這時,一道閃電從天空之中產生,瞬間轟擊在他拳頭接觸隔膜那個地方,他突然感到一股莫大的力量從拳頭上強推而來,下一刻,他被這股力量擊飛,摔在數丈外,身體砸得湖邊綠堤的草齊齊臥倒,滑出去好遠。


    書禮顧不得身體的酸痛,心中大為詫異,這個防護陣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堅韌,他現在修煉到儒家功法中“立身、立功、立德”三大境界中立身的高階境界了,書家數千年輕子弟中,能練到這個地步的,也就一隻手之數而已,他這一拳雖然隻有六成功力,但要是打在山石上,定能將山石碾成齏粉。


    可是,這個法陣竟然毫發無損,還將他甩出去,這種看似隨意的迴擊,其中蘊含的力量,已經足夠令他震驚的了。


    他還待試探這個防護陣法,但他後麵人影一閃,兩個身影落在他旁邊。書禮轉頭看了一眼,那兩個身影擋在他的前麵。


    書禮沒有說話,默默地爬起來,繼續朝藏書閣走去。


    “公子,這裏是藏書閣,是書家的禁地。”護院把頭提醒道。


    書禮沒有理睬他,繼續往前走。


    護院把頭迫不得已,再次擋在他身前。


    “怎麽,連你也要監管我嗎?你也相信我是書家的叛徒嗎?信不信我也把你殺了。”書禮想起晚上門口那些指責他的人,冷冷說道。


    “公子,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護院把頭的臉色有些僵硬。


    “以前我是族中長子,現在是叛族的罪人,以後還不知是何人。”書禮冷哼一聲,伸手把護院把頭撥到一邊,向防護陣法走去。


    護院把頭沒有再阻攔,在後麵凝神戒備,他不相信書禮能夠破除禁地的防護法陣,隻是怕再有意外發生。


    書禮倒不是故意與護院把頭作對,隻是自從執行任務迴到家族中後,發生一係列的變故讓他心裏又是震驚,又是痛苦,還有濃烈的愧疚,不管如何,書安的確是死在了自己的手裏,這件事讓他難以輕易原諒自己。


    今夜本來是他迴到書家之後,第一次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才出來散散心,卻被這陣法一激,反而將他這些天來積蓄的鬱悶和憤怒,有了發泄的對象,現在他今天就和這個陣法杠上了。


    書禮來到陣法前麵,一時間也找不出破解的辦法。


    他扭頭看了看旁邊平靜的湖水,突然“撲通”一聲跳入了湖中。


    書禮的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後麵兩位護院一跳,他們連忙跑到岸邊,看著湖中往藏書閣遊去的書禮發呆。


    “怎麽辦,把頭,要不要下去救公子?”年輕的護院問道。


    “不用,公子的功法深厚,他應該是覺得湖中有防護陣法的薄弱之處,想從那裏突破,應該不礙事的。不過,你還是速速迴去稟告族老,未免事情鬧大。”護院把頭說完,那名年輕的護院已經身形一閃,迅速返迴書禮的家中。


    湖中,書禮從跳下來就後悔了,此刻湖水冰涼,即便他運轉聖心訣抵擋寒冷,可是這湖水還是冰透徹骨,這很不正常。


    並且,從他跳下來的地方一直往湖中延伸,都是陣法的覆蓋之處,那一層透明的隔膜無處不在,甚至把看似平靜的湖水分成兩個不同的區域,隻是不細心看的話,湖水蕩漾間,根本看不出來。


    他再次試著攻擊陣法,但依然受到反擊,在平靜的湖水中蕩起陣陣浪花,嘩嘩的水聲打碎了這片禁地的寧靜。可不論他怎麽努力,怎麽也突破不進去,隻不過湖水卸去了一部分陣法的攻擊,讓他不至於像剛才那樣身體受到更大的打擊。


    突然,他一個猛子就紮入湖水中!他就不信,上麵打不破法陣,難道湖水下麵還打不破不成?


    他繼續往下麵潛行,冰冷且黑暗的湖泊深水中,他此刻就像處在一個完全與現實割裂的黑暗世界裏,隻有身上發出淡淡銀白色光暈籠罩著他。


    但白色的光和所有的聲音像是被黑暗的湖水吞噬了,黑暗冰冷的湖水包圍著他,安靜得可怕,咚咚的心跳聲,像鼓槌般擂響整個黑暗的湖底世界。


    越往下潛,越感覺像深入無底的深淵。書禮承受的水的壓力越來越大,運轉聖心訣消耗的力量越來越多,他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因為長時間的潛水,湖底又是這樣的黑暗和冰冷,無邊無際的黑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讓他開始懷疑這個湖底是不是真的沒有邊際。


    正當他支撐不住,想要放棄,打算往水麵上潛的時候,在湖底深處突然亮起了一片圓形的月光。


    月光雖然是在湖底,卻像掛在天上那樣,散發著同樣的白色光華,明亮、澄澈、透淨,隻不過圓形的月光中間似乎還有一條黑線。


    書禮觀察了一會,轉頭往湖底四周看去,發現距離這片月光十來丈的地方,同樣是漫步邊際的黑暗中,竟然還有一片同樣的月光!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兩片白色的月光竟然開始移動,並迅速地向他逼近!


    書禮的心中突然一緊,身上的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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