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士德之前在跟吞拿那邊了解武術家方麵的事情的時候,除了對他們那邊練習的拳術鑽研過一陣子以外,還了解到不少其他相關的事情。


    很多武術家不管是在平時的練法還是打法上,都不像是降魔局這邊的搏擊訓練那樣專精於徒手擒拿,往往配備有各種各樣的兵器,甚至是靈能武裝,才是他們訓練的武術的全貌。


    也就隻有他們降魔局的偵查員才會專門訓練擒拿術,吞拿這個“帶藝投師”,半路拐入降魔局路線的武術家才會沿著以前的習慣,帶上一杆長槍。


    不過雖說是這樣,但平時吞拿出任務都很少有申請過那杆金槍,隻有真正麵對危害等級極高的狀況時,才會對裝備部提出申請。


    其他的武術家流派裏,講究的是將兵器或是靈能武裝作為武術家肢體的延伸——也就是【如臂使指】這一說法的來源。


    而由此一來,就延伸出了新的問題。


    “重量”。


    武器的沉重是作為威力的一環,而隨著武術家在通過各種技巧鍛煉強化身軀,增強肌肉骨骼強度時,這一標準也就變得越來越高。


    在許多年前,古流的武術家講究的是讓其他武術家幫忙推拿,浸泡藥浴,服用“虎狼大藥”,甚至還有嚐試通過電擊等方式來刺激身軀,以此達到強化肌肉骨骼強度的效果。


    不過隨著一百多年前的靈能改造技術普及化,這進度可以通過靈能改造來進行大幅度的縮短,完成改造從手術台上走下來,在體能上就是個小超人。


    於是需要經年累月的磨練與積累的層麵在技術上得到了突破,武術家的目光就轉移向了更偏向於“技巧”的發展。


    能夠將沉重的事物完全化作自身肢體的延伸,甚至在技巧的輔助,在對“力”的掌控中,在一定程度上做到完全忽視其重量,這種成就便被稱作【舉重若輕】。


    能夠做到【舉重若輕】,代表著完全與手中的武裝契合,如果神兵有靈,那便是互相之間心意相合的表現。


    符士德當時不太理解吞拿的話,不過考慮到吞拿看鍾表師也覺得鍾表師就他媽離譜,拿著塊表說對表有感覺對時間也有感覺,符士德覺得這大概是自己遲遲未能在武術家這一領域裏入門的一點重要原因吧。


    不過吞拿也就隻是把這些東西當成故事一樣講給符士德聽,符士德這個連武術家的門檻都摸不到的外行人,讓他去感受【舉重若輕】這一點是絕無可能的,當成故事講講讓他對武術家這一行稍微感興趣一點還有可能。


    隨後,以【舉重若輕】作為話題,吞拿就順便跟符士德也說起了這一成就的反例。


    畢竟有專擅於一門兵器的武術家,那就存在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百兵皆通到任何事物都能夠作為武術的一部分揮灑的武術家。


    “飛花摘葉皆可傷人”所描述的,便是這樣的存在。


    相較於【舉重若輕】而言,他們表現而出的成就完全處於另一種極端,將【舉重若輕】轉變成【舉輕若重】。


    至少吞拿就知道,以前有一位武術大師就練出了這樣的成就,隨手從運動鞋上抽出了鞋帶,指著那根從指間垂落的鞋帶說自己的手中持有著世間最為沉重的兵器。


    當那位大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站在一座大橋之上,那是專門由大師設計出來的一座渡海長橋,理論上就算是直接承受超大口徑的炮火轟擊都能夠毫發無損,但是當話音剛落的瞬間,大橋就應聲折斷,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悲鳴聲。


    那件事情之後,很多人都認為是那位武術大師猛然發勁,在悄無聲息之間擊毀了大橋,因此還受到了不少指責,但實際上隻有少數相關流派的武術家才清楚,那位大師自己也挺懵的。


    在他來之前人人都說這是大師之作,設計出來的渡海長橋能屹立萬年不倒,於是他也放心的上去表演了一下,結果沒曾想因為自己拎著的東西太重了,瞬間就把人家剛完工的大橋從中折斷了……


    這種事情說出去也不是個事兒,大橋後麵也火速重建好了,那位武術大師和人家也私下解決了這個問題,所以也就隻剩下幾個流派的武術家們講這種事情當個八卦笑話偶爾講講,正巧當時就被吞拿扯起了話題,講給符士德聽。


    當時的符士德雖然從吞拿口中得知所謂的“世間最為沉重的兵器”,但實際上心裏也不以為意,隻覺得是那位武術大師一種誇張化的形容。


    簡而言之,也就是吹牛逼。


    吹水嘛,這種麵子上的事情隨意說說也無所謂,誇張一點又怎麽了。


    但是當眼前的不死者真正將手中輕若無物的事物於瞬間施加了數千萬倍的沉重之後,在符士德的感知當中,不死者手中高舉的東西仿佛在頃刻之間坍縮。


    就連擴散而出的感知都在瞬間被沉重的力量壓碎,感知的範圍裏出現了一個異常的空缺領域,沉重的事物像是坍縮成了黑洞,在瞬息之間朝著符士德席卷而來!


    符士德身後的黑霧向前洶湧,如洪流般奔騰,身上的懷表輕輕一碰,互相之間翻開了表蓋。


    “看起來我不應該嘲笑你沒有鍾表師的才能的,你手裏那東西的質量沉重到連時間都能扭曲,一般的鍾表師真沒你能。”


    名為【貓眼綠】的懷表先是將周遭的時間延緩,隨之而來的【時矣止之】則是將更小範圍的時間流逝暫停下來,緊接著是【緋紅之王】的指針向著下一個刻度躍動,符士德的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他清楚麵前的不死者有著敏銳的感知,自身潛藏在黑霧之中的舉動根本無法有效的蒙蔽鎖定,但符士德所需要的,也不是依靠黑霧來隱藏身形。


    隨著【緋紅之王】將符士德的行動跳過了過程,直接抵達目標的終點之後,符士德當即睜開眼眸,黑白分明的雙眼渲染上了青碧色的輝光。


    眼中所見的,是【靜止】下來的世界。


    將一切在視界裏銘刻,使其靜止不動,全力展開的【靜止魔眼】於此刻覆蓋了時間的流逝。


    哪怕視界裏依舊鎖定不到對方的痕跡,但至少符士德能夠確定,那個不死者此刻也無從接近自身。


    她所需要的目標是死在符士德的手中,符士德所需要達成的目標是盡其所能將其以【靜止】的手段封印下來,隻要符士德更加小心一點,大不了也就是死在對方手中幾次而已。


    對方是武術大師,下手又快又準,是符士德少數能夠感受不到絲毫痛苦就瞬間斷絕生命的對手,所以多死幾次也不是不能接受。


    除非她如曾經的【死河】一樣,主動展開「奇跡」之間的碰撞,完全摒棄了死而複生的特性,隻剩下不死者之間最後一命的互相廝殺,那委實說符士德確實對此沒有信心。


    相較於【死河】而言,對方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武術大師,在奇跡的積累之下已經成為了一位不可小覷的存在,真的正麵相對,就是把吞拿和死河綁一塊可能都不夠人家一隻手打的。


    吞拿和死河已經是符士德所見過最強的武術家了,和武術大師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麽明顯,更別提讓符士德以最後一命的姿態去麵對對方。


    但很顯然,對方也不敢將符士德逼迫到這種絕境。


    對符士德而言是絕境,對她而言何嚐不是如此?


    摒棄了「死而複生的奇跡」之後,符士德還是一位鍾表師,還是一位工匠,身上的鍾表作品與靈能武裝數不勝數,那詭異的感知和神秘的靈能,更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夠爆發出讓人預料不到的狀況。


    能夠準確的死在符士德的手中便是最好的行動,但如果將雙方都逼入絕境之下,到時候鹿死誰手還尚未得知。


    符士德緩緩吐出一口淤積的濁氣,再一次將感知擴散而出,填充在周圍的每一個角落裏,宛如廣域的掃描雷達一樣瞬間掃描過周遭的區域,以此尋找對方的存在。


    隻是讓符士德有些訝然的是,在附近竟然完全沒有不死者的蹤跡,要知道符士德完全擴散出感知所能夠覆蓋的範圍可不是小地方,這“附近”可是將一大片區域全都籠罩了進去。


    “她跑了?不,她不會就這麽跑走,沒有什麽事物的吸引力比起相同類型的「奇跡」更為強大。”


    符士德轉過目光,望向另一側的某處方向。


    “所以,她隻是為了踏上捷徑,稍微繞了一點遠路而已。”


    在另外一側的方向,是符士德先前使用懷表,影響了周遭時間的方向。


    不死者的襲擊看似是衝著符士德而來的,但實際上她隻是使了個虛招,為了逼迫符士德發動懷表。


    她判斷出符士德會發動懷表,影響周遭的時間,再遠離原地,用【靜止的魔眼】封印那個方向的一切事物。於是也迎向符士德營造而出的陷阱,在一頭闖入其中的瞬間,也發動了自己身上帶著的手表。


    兩邊的時間靜止同時發動,在這中間還有一層【貓眼綠】的時間延緩作為緩衝,加上對方那【舉重若輕】與【舉輕若重】的互相疊加,硬生生從扭曲的時光流逝裏,開鑿出了一條直奔目標的通道。


    “時之獸與百目之獸,兩邊互相廝殺而形成的時間之繭,被她打穿了一條通道。”


    “她清楚沒有什麽辦法能夠準確的讓自己死在我的手下,所以從一開始的目標,其實就已經做好了鋪墊。”


    時間之繭上的裂紋愈發明顯,被扭曲的時間流逝結成的繭轟然破碎,兩尊身形龐大的獸從中浮現而出。


    擎著巨木的古獸身上看似傷痕累累,但身上總有幾塊怎麽也無法擊破的零件散發著異常的輝光,在這輝光之下,由百目之獸造成的損傷也盡數被撫平。


    渾身漆黑的百目之獸則是完全不在乎時之獸的手段,身上那被時間扭曲而留下的損傷也無法影響不死者的【痕跡】。


    在時光扭曲的殘破與不死者的血肉修複過程中不斷交替著浮現,仿佛無時無刻不在受到傷害,又仿佛每時每刻都是完好無缺的姿態。


    而此刻,百目之獸的眼中流露出些許笑意,張了張嘴巴,口吐人言:“現在,我終於能讓你看著我啦。”


    符士德搖搖頭:“我倒也不是這麽想看你……”


    “是嗎?某個人的魔眼到現在都還沒關閉上呢。”


    百目之獸原本並沒有人類的聲帶器官,所發出的聲音屬於一種特殊的【時之語】,隻有千年派係的成員,亦或者是專精這一領域研究的學者能夠解讀。


    符士德雖然聽不懂,但他彌漫而出的感知能夠捕捉到自百目之獸身上流露而出的情緒,也能夠捕捉到對方想要傳達出來的意思。


    雖然符士德一直都在對著此刻已經被不死者占據了身軀的百目之獸投以視線,但無論怎麽注視著對方,都隻能夠看見在時間扭曲之下的存在。


    或許符士德已經停滯了三秒鍾之前的百目之獸,或許符士德已經將【靜止】的狀態施加在五十萬年以後的百目之獸身上,但無論如何,他也難以目睹位於“此刻”的百目之獸。


    而在時光的扭曲之下,落在百目之獸身上的目光也都作為龐雜的時間分支被剪切,隻留下一道恆定自身的時光長河主脈。


    僅僅隻是一個瞬間,對方在時間層麵上的操作就已經具備了多位鍾表大師的特征,讓符士德歎為觀止。


    “既然這具身軀已經落入你的手中,那上一任執行官那個老東西【塗黑】的墨跡也被你抹去了吧。”


    “是呀,那個老東西破壞了原本的計劃,我可生氣啦,沒有他好果汁吃。”


    百目之獸的不死者露出笑臉盈盈的模樣,但符士德確實無法欣賞一尊渾身黢黑的時之獸做出這樣的表情來。


    “接下來,就是毫無旁人阻礙的,真正屬於不死者之間的競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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