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的存在會在此世之上留下【痕跡】。


    就像是輪胎駛過以後留下的車轍,像是陽光沙灘上留下膚色不同的曬斑,但與之不同的是,這份【痕跡】本身也是具備著近似於奇跡的偉力。


    【痕跡】是奇跡的一種衍生物,與尋常的靈能有所不同的是,它也存在著自己獨特的特性。


    一道又一道的【痕跡】互相疊加在一起,這份印痕也將自然而然的變得更加深刻起來,作用於【痕跡】的表現之上,則是肉眼可見的指數式增長。


    在以燕自身為中心,半徑八公裏的球形空間之內,仿佛遍布著無數道看不見的“牆”,每一堵無形之牆都由純粹施加在其中的力所構成,以毫米作為間隔層層分布。


    位於念動力場域之內,隻要靈能者有這個想法,那所有目標都會有種自己被水淹沒、被混凝土活埋似的感受。


    尤其是燕這樣出力極其穩定,操作精密度又極高的類型則更是如此,隻需產生出這樣的想法,就能在頃刻之間鎮壓一切暴動,無形之牆能夠遍布在場域內的每一處領域,以毫米為間隔的阻礙會讓目標連掙紮的念頭都生不起來。


    就算強行抵消了施加在肌膚表麵的這一份力量,稍微活動一毫米的距離又有一堵無形之牆阻攔在旁。


    位於場域之內,就仿佛置身於一塊鋼鐵澆築的實心立方之中那樣,區別在於【念動力】不會如同金屬材質那樣會變形會損毀,僅需一個念頭的產生,無形之力就自然而然的充斥在場域內的每一個角落,隻會依舊穩定的將其封印起來。


    但是缺少麵對【痕跡】時的作戰經驗,讓少女忽視了這些血肉怪物所產生的變化。


    痕跡互相重疊,血肉構成的怪物彼此聚合在一起,於頃刻之間爆發而出的力量瞬間將念動力構成的場域吞噬殆盡,這甚至不是有目的的捕食行為,僅僅隻是血肉在體積上的自然增長而將周遭淹沒覆蓋。


    燕本想立即與這團血肉拉開距離,但突然趕至,在場域範圍內出現的身影開口製止了她下意識的舉動。


    隨後無形的力量帶著符士德的身影前來,‘貓眼綠’的輝光於此綻放,周遭的時間於此暫停,自身的時間在瞬間飛躍,跳過過程,抵達終點。


    在符士德的目光注視之下,這團血肉組成的怪物自身就在行動中轟然破碎,粉碎的血肉迎風消散,符士德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一幕,心想這倒是和自己身上的黑霧差不多。


    “那個怪物會鎖定範圍內活動速度最快的目標,將自身的速度提升到追趕目標的程度,如果你選擇移動自身的話,就隻能找鍾表師想辦法讓時間逆流才能避免被吞噬了。”


    佐侑緩緩開口說道:“這份【痕跡】本身處理起來也很麻煩,最克製它的特性反倒是【靜止的魔眼】,也算是巧合。”


    對於旁人來說不好下手的目標在符士德這邊倒是沒什麽意義,隻要投以目光注視,就可以讓這團血肉怪物的體表陷入【靜止】。


    而全由捕食的本能驅使的怪物根本就不會對此有所思考,體表那層薄薄的部分被靜止下來,內部的血肉又沒有陷入靜止,該是如何行動仍舊是如何行動。


    於是這團龐大的血肉怪物就在行動中轟然破碎,內部那些正在活動的血肉撞在表層陷入了靜止的血肉之上,無從吞噬不說,自身也受到了極大的損傷。


    當符士德散去目光,這團龐大的血肉怪物就隻剩下一層薄薄的表皮,僅存的表層重新聚合在一起,就縮小成一團大概有籃球規模的猩紅肉團。


    隨著體積飛速減小,感知範圍也隨之減小,這麽小的範圍內能夠被視作獵物捕食的目標幾乎沒有多少,還未等到它有所行動,就又被符士德瞥來的目光徹底凝固在了原地。


    “這東西還蠻好玩……”


    符士德伸出指頭去戳了戳這團血肉,【靜止】的狀態下也沒法通過接觸的行為來吞噬其他物質,因此符士德戳上去也不怕被吃掉指頭。


    從手指上傳來的觸感是類似一種凝膠的感覺,看上去真就如同一團血肉史萊姆一樣。


    似乎感受到了符士德的好奇,佐侑開口說道:“這種【痕跡】可不是你會想要的類型……隻有本能驅使著行動的怪物,連她自身都會被當做目標捕食。”


    符士德聞聲之後一愣:“那如果自己被吃掉了怎麽辦?”


    “在範圍內隨機選擇目標進行附身,在「奇跡」的力量下強行奪取目標的行動權。”


    符士德想了想,如果自己每一次死而複生都會留下這團不受控製,並且攻擊性還極高,能吞噬任何物質的血肉史萊姆……


    “算了,還是我的小黑更好用。”


    “為了避免就連自己也被當做目標吞噬,她身上也帶著鍾表師設計的手表,停止時間隻為了避開這份【痕跡】的感知範圍,避免自己被當做食物。”


    聽著佐侑的話,符士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麽說來,對方除了「死而複生的奇跡」與「通曉一切的奇跡」以外,還有一位鍾表師?不對……如果是全知類型的奇跡,那對方自己就是鍾表師這種狀況也不奇怪。”


    佐侑點了點頭,對於持有著「通曉一切的奇跡」這種全知類型的奇跡之人來說,就算是查閱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禁忌知識都不在話下,就更不要說專攻某一項技藝了。


    隻要佐侑有這個想法,在某一項技藝的領域裏成就大師之位也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情,唯一的問題是時間的消耗讓她等不起。


    她們這類人隻要了解過自己所持有的奇跡,第一個問題必然是與時間相關,詢問鍾表師能否通過特殊的技巧來跨過時間上的消耗這一點是所有人的共識,但很顯然,所有人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之後開始放棄幻想。


    就連佐侑也隻能猜測,如果是徹底掌握著時間類型奇跡的聖徒應該可以嚐試著縮短她在全知之海裏所需要消耗的漫長時間,但這也僅僅隻是一種猜測而已。


    且不說詢問這個問題的答案就需要在全知之海裏耗費極長的時間,光是“持有著時間類型奇跡的聖徒”這一點就是遙不可及的目標——至少現在還有諸多時間類型的奇跡分散在各地,被不同的人持有在手中。


    如今那位蒼老如獅子般的老者,在以前繼承“千年公”之名的時候,將自己所持有的時間奇跡交給了“第六位千年公”,除此之外,還托付了他的怠惰,他的跳脫,他的年輕朝氣與不成熟……他認為除鍾表師身份以外的所有。


    但這不意味著時間類型的奇跡全都由那第六位千年公所持有著,除了從時斑身上獲得的奇跡以外,還有更多的時間奇跡散落在不同的地方。


    這一類型的聖徒還未出現,又談何嚐試縮減「通曉一切的奇跡」所需要消耗的時間?


    起碼符士德身上那塊蘊含了【未來的痕跡】的懷表是做不到這一點的,蘋果爵士所能掌控的時光流逝也沒有辦法為佐侑提供幫助。


    從蘋果爵士也是【中庭之蛇】的一員來看,很顯然佐侑是看準了蘋果爵士的靈能特性才邀請蘋果爵士,但經過嚐試之後也隻能失望而歸。


    相較於鍾表師去磨礪技藝,理解時間接觸時間;持有奇跡之人操作時間;反倒是不同於時間類型的佐侑等人最為嚴謹的遵守著時間的流逝,將其視作最為神聖的刻度,這倒是讓符士德感覺有些微妙。


    “既然這份【痕跡】已經入手,那接下來,就該輪到讓我出手了。”


    符士德盯著眼前這團籃球大小的猩紅肉團,伸手在上麵輕輕拍了拍。


    入手的觸感略顯溫熱柔軟,就像是拍在別人的肩膀上一樣,符士德平心靜氣,進入心如止水的狀態,將自身的感知不斷擴散而出。


    心湖如鏡。


    感知如水。


    水滴滴落在湖麵中,平靜的鏡麵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漣漪,波紋向外擴散,翻湧,從淺淺的漣漪形成了宛如洪濤海嘯般的波動!


    符士德的感知此刻就從涓涓細流化作仿佛能夠吞沒一切的洪水海嘯,在符士德竭盡全力的控製之下,盡數朝著麵前的這團猩紅肉球湧入而去!


    這團猩紅的肉球也仿佛感受到了什麽,無形的感知流入血肉的怪物口中,讓隻有本能驅使著行動的血肉史萊姆那空白的腦袋也感到一絲困惑。


    明明像是物質層麵上的幹涉,像是如水一樣的洪流噴湧著淹沒而來,如果不是【靜止】的狀態,那這團猩紅肉球也早就該被洪濤給衝走了。


    但偏偏這磅礴的洪濤湧入其中卻不會給它帶來任何一點切實的體驗,讓原本沒有一點思維的怪物都產生了名為“疑惑”的念頭。


    符士德搖了搖頭:“這東西也不太聰明……確實沒小黑好使。”


    感知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不屬於能夠被它切實接觸到的某種物質,雖然符士德的感知已經在增長中龐大到了一種近似於真實不虛的物質那樣的存在,但本質上也和那沒有什麽關係。


    隻不過麵前這團猩紅肉球根本就隻有本能,哪裏清楚這種事情,它隻覺得越來越多的物質在自己的感知範圍內活動,盡數朝著自己的嘴巴裏湧來,但無論怎麽吞噬,不管如何“下咽”也吃不到半點東西,讓它急的躁動起來。


    而這份躁動也被【靜止的魔眼】徹底壓製在原位,在靜止的狀態下動彈不得,敏銳的本能卻又能夠讓它感受到這種過程,對於這團血肉史萊姆來說可謂是一種無言的酷刑。


    不過符士德倒是懶得理會這團肉球有什麽反應,他現在根本無暇去思考其他的事情,隻是盡其所能的將磅礴的感知收束起來,朝著麵前的猩紅肉球上灌輸過去。


    其難度不亞於將一片廣袤無垠的海洋全部集中在一根尺寸口徑隻有籃球大小的水管裏,尤其是這片海洋仿佛還很“年幼”,處於一種小孩子長身體吃飽喝足營養過剩一天蹭一截的飛速提升期狀態下,無時無刻不在拓展著更為龐大的規模。


    隨著符士德將感知沿著這份【痕跡】輸入而去,【事象再演】於此啟動,很快就尋找到了對應的方向。


    與這份【痕跡】互相對應的,「死而複生的奇跡」!


    符士德猛然睜開眼睛,朝著繪城的某個方向望了過去。


    隻是茫茫的遠方落在視界之中是縮小的模糊城市景象,樓宇林立的光景中,並沒有那道身影。


    “你看見了什麽?”


    符士德若有所思的開口說道:“那些家夥確實做了不少準備,甚至連我的存在也在一早就防備到了。”


    “他們在‘過去’的時候就從有著無盡藏書的圖書館裏翻閱到了代表著我的書籍,同時做足了準備來隱藏自己,因為那個家夥清楚,如果不這麽做的話,位於‘現在’的我會察覺到這一點,會注意到有什麽存在在幾年前就朝著我發起唿喚。”


    符士德組織著語言,盡量讓自己說的比較通俗易懂一點:“但是他們的準備也是有極限的,先是消耗道具,然後是請醫生進行記憶手術,最後當他們開始行動時,實在沒有辦法忽視我的存在,所以才會選擇將目標放在【百目者】的目光上。”


    “除了【魔眼】和【獸之瞳】本身就有他們所需要的力量以外,他們還需要借助這兩道目光記憶裏被【塗黑】的墨跡來掩蓋自身一直在關注我的情況。”


    佐侑恍然大悟:“你的感知沿著【事象再演】的記憶迴響去追溯目標,卻看見了上一任執行官留下來的墨跡,因此才總結出這一點。”


    符士德點了點頭:“他們的安排確實很充分,考慮到了很多……隻可惜,就算是他們,在時間資源上也有些略顯不足啊。”


    “如果真的有充裕的時間,就會從那無盡藏書的圖書館裏翻閱到,這份【塗黑】的墨跡,也不是能夠這麽輕易利用起來的資源。”


    符士德聳了聳肩:“和【百目者】糾纏這麽深的執行官,哪裏是你們能輕易利用的存在?”


    借助【塗黑】的墨跡潛藏在繪城深處的人影輕鬆自在的行進向下一道目光的坐標,隻是還沒等人影繼續前進,突然浮現在肌膚之上的漆黑粘稠的黑泥就將其吞沒了進去。


    人影猛然一驚,卻見眼前緩緩浮現出一道渾身都被塗黑的身影。


    上一任執行官在地下世界裏饒有興趣的朝著這邊望了望,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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