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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師兄。”聽得山門外的唿聲,先前招待顧清弦二人的那少婦立馬迎了出去。


    任春亮與呂蘭初領著數人走進銀月觀。


    “門外馬車是誰的?你是不是又讓外人進來了。”任春亮沉著臉對那婦人道。


    那少婦低聲道:“這附近並無客棧……”


    “那也不行!”任春亮道,“我與你說過多少次,我們銀月觀不是安濟所。你難道忘了當年師父是怎樣被害的?”


    那少婦道:“當年之事,也不能全怪外人。”


    呂蘭初怒道:“嫻妹,你的意思是要怪父親了?好啊,當年父親可是最疼你的,現在你倒說起他的不是來了。他老人家九泉之下,豈能安息!”


    那少婦知道說錯了話,隻好道:“師兄,就是一對少年男女,借宿一晚不妨事的。”


    任春亮神色陡變:“什麽?你再說一遍,他們長何模樣,什麽年紀。”那少婦見師兄臉色不對,忙閉嘴不言。任春亮吩咐手下人道:“愣著幹什麽,快去把借宿的人給我揪出來。”


    三星殿內


    顧清弦正在驚唿糟糕之際,屏風外人影一閃,伸出小手,指著顧清弦二人笑道:“抓到你們了!”卻是趙玉兒找了過來。


    林玥彤忙擺手讓玉兒不要說話,趙玉兒走上前小聲道:“媽媽說讓我帶你們走。”


    林玥彤奇道:“去哪兒?”


    趙玉兒道:“到後麵,你們躲起來,不能讓呂姨娘她們看到,若是看到了她就不讓你們在這裏了。”


    林玥彤轉頭看向顧清弦,顧清弦點點頭,林玥彤於是道:“好,玉兒快帶我們過去吧。”


    “跟我來。”趙玉兒邁開小步,領著兩人穿過慈航殿、真武殿,走到客堂外,說道:“媽媽說‘很抱歉,我姐姐和姐夫迴來了,他們不喜見到外人,後院有幾間客房,請兩位暫且在房中休息。’”


    林玥彤撫了撫玉兒的臉蛋:“多謝玉兒,哥哥姐姐知道了。”趙玉兒點點頭,蹦蹦跳跳地找媽媽去了。


    顧清弦道:“咱們不能在此過夜。那女子的師兄是任春亮,雖說藏寶圖現已不在我們手中,但畢竟曾與他們為敵,此處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林玥彤吃驚道:“剛才那是任春亮?難怪內力這般高強,這道觀應該有後門,咱們從後門走吧。”


    兩人穿過客堂,走到後院裏,隻見那院子頗為寬闊,周圍種著不少柏樹。


    奇特的是一個鐵鑄人像安放在院子中,那人像高約一丈,左手持飛刀五柄,右手秉長劍於懷。長須飄蕩,威風凜凜,立於院子正中央。


    它身旁另有兩個鐵鑄人像反剪雙手,跪倒在地。


    顧清弦奇道:“這難道是嶽武穆的塑像?不過未曾聽說他會使飛刀啊。”年輕人好奇心起,走上前想要仔細瞧一瞧。


    這一看不打緊,隻見那跪著的兩個鐵人身下各有一個一尺高底座,分別寫著“顧塵”、“顧宇”兩個名字。


    顧清弦一見之下勃然大怒,自己父親名叫顧宇,而顧塵恰好又是自己叔父的名字。此事絕非巧合,銀月觀擺這兩個鐵人像在此處,定是當年有所過節,意欲羞辱自己父親。


    想到此,顧清弦怒不可遏,拔劍砍向那鐵像底座,隻聽“當!”的一聲巨響,那鐵像紋絲不動,底座隻是被刮出一道白痕。


    林玥彤見顧清弦突然發怒,也是嚇了一跳,忙道:“顧大哥,任春亮可能馬上就到,咱們得走了。”轉頭想找出口,卻見不遠處一棵柏樹下走出一人,正是之前那少婦。


    “你姓顧?”那少婦緊緊握住腰間長劍,赤紅著眼睛盯著顧清弦,一步步向二人走來。


    “不錯。”


    “這是你父親?”那少婦指著銅像道。


    顧清弦昂起頭:“家父顧宇。”盡管知道此時承認與自己有害無益,但他內心是決不允許有人侮辱自己父親的。


    那少婦聽他承認下來,全身不禁一顫,長劍出鞘,直指向顧清弦。


    顧清弦也絲毫不示弱,手中劍橫持,準備迎敵。林玥彤見這少婦先前待人溫和寬厚,此時卻情緒激動,像變了個人似的,已隱隱猜到銀月觀與顧清弦家中牽擱不淺。


    那少婦長劍前指卻並不出招,神色慘然看著顧清弦。過了許久,隻聽“當啷”一聲,那少婦棄劍於地,歎道:“你們走吧。”


    這一下完全出乎顧清弦意料之外,不禁道:“你說什麽?”


    “我說讓你們走!”那少婦帶著哭腔喊道,這下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顧清弦不明所以,但轉眼見到銅像,正色道:“你們辱我父輩,豈能這般善罷甘休,你若是明白自己無理,便將這銅像銷毀,我不再找你麻煩。”


    那少婦抬起頭,帶著嘶啞的聲音吼道:“你父親還好好地活著,他殺了我父親,讓他跪下又怎麽了!”


    顧清弦一愣,聽這婦人的話,兩家原是仇人,她父親更是在爭鬥中命喪黃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難怪她會變成這般情緒。


    “我不願當年的事再發生。你們走吧,我師兄是金刀門門主,你們鬥不過的。”那少婦擦幹眼淚,拾起地上長劍,整個人看上去堅強不少:“你們馬車就在後門外,別再迴河南。你們年紀還小,不要枉送了性命。”


    顧清弦心頭翻湧,當年之事到底如何發生,誰對誰錯自己無從知曉,若此事錯在己方……


    林玥彤拔出寶劍,將銅像底座上“顧宇”、“顧塵”兩個名字快速劃去,拉著顧清弦手臂低聲道:“我們走吧。”


    顧清弦點點頭。任春亮與呂蘭初武藝高強,自己二人是決計鬥不過的,當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且待自己日後調查,到時定會水落石出。當下和林玥彤一同出後門,找到馬車向西而去。


    駛過十裏,到了一個岔路口,兩人棄了車馬,步行從左邊大道離去。


    ######


    金刀門門主竟然是銀月觀弟子,這是顧清弦二人始料未及的。任春亮視藏寶圖如性命,指不定何時便會帶著人追上來。顧清弦二人離了銀月觀,連夜趕路,不敢有絲毫怠慢。


    好在兩人內功底子不差,雖晝夜勞累,尚且還吃得消。到了第二日晌午,二人方才找到一處酒館歇腳。這家酒館生意不錯,關鍵左近數十裏也就隻開了這一家,在座都是行旅之人,趕路累了吃碗酒休息。


    顧清弦二人走進酒館,隻見門口坐著一人,二十多近三十歲年紀,穿著粗布衣裳,肩上搭一塊抹布,作店小二打扮。


    奇的是他一直坐在門口,有食客進店也不招唿,隻是呆呆地望著遠方天空,似乎一切與他並不相幹。


    酒館裏,店主人見到有顧清弦二人進來,忙道:“阿浩,快來招唿客人了。”見坐在門口的店小二無動於衷,那店主人無奈地歎口氣,隻好自己過來收拾桌子,一麵道:“兩位客官這邊請,不知想要吃些什麽?”


    林玥彤低聲笑道:“這店家脾氣倒是好。”顧清弦朝那店小二看了一眼,也是一笑。當下點了幾碟小菜,兩碗米飯。那店主道:“可需要溫壺酒來?”


    顧清弦道:“不必了,煩請飯菜準備快些,我們著急趕路。”那店主陪笑道:“這個沒問題,二位稍待,飯菜馬上便好。俺小店特藏上好蘭陵美酒,清香醇正,飲後提神解乏,最適宜日夜兼程趕路之人。客官確定不來一壺?”


    顧清弦見他傾力推薦,便道:“太白有言:‘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飲蘭陵酒當用玉碗,你若有杯具,我們便飲這美酒。”他想這荒野路邊一處小店,成本低微,怎會有何好酒,更別提專用於飲酒的器皿。


    誰知此話一出,那店家頓時瞪大了眼睛,一拍手喜道:“原來遇上了行家!”轉身進到後廚,不一會抱著一個木盒興衝衝出來:“玉碗盛來琥珀光,不錯,我賣了千壺酒,老弟卻是第一個懂得此道之人。此乃‘千金易得,知己難尋’,今日可得好好請教。”


    隻見那店家將木盒打開,小心翼翼從中取出一隻羊脂白玉碗,斟了半碗酒端到顧清弦麵前:“這是俺自家蒸釀的蘭陵酒,祖傳的配方,老弟嚐嚐,可有何瑕疵?”


    顧清弦隨口一句,沒想到這店家如此激動,忙道:“我哪裏是什麽行家,不過掉兩句書袋,要說品酒,那是一竅不通,不免貽笑大方了。”


    店主人見他這般說,隻道是謙遜之詞,當下更加熱情,一定要顧清弦嚐上一嚐。顧清弦拗不過他,隻好端起碗小酌一口,然後做著樣子閉眼品嚐。


    他平日不好飲酒,就算在風雲門時與向皓山等人到黃鶴樓飲酒也隻是淡淡幾杯。此時要他嚐這酒的好壞,隻能粗略感知,實在無法細評。


    一睜眼,顧清弦見那店主人滿臉擔憂望著自己,似乎極害怕自己神色間顯出“不好喝”的樣子。當下心想:這店家精研酒道多年,還是祖傳的配方,我若是顯出不好的表情,未免太打擊人,況且這酒也確實不錯。”


    心中想畢,顧清弦右手放下碗,大拇指一豎:“好!這一口酒入肚,香氣沁人,喉有迴甘,瓊漿玉液不過如此了。”


    那店家一聽這誇讚,喜不自勝道:“看來俺這祖傳手藝尚未荒廢,老弟真乃行家,一口便知分曉,今日這酒你隨便喝,不必付錢了。”


    顧清弦見這店家豪爽大氣,也道:“那便多謝老哥了。不過老哥既是祖籍琅琊,怎生到了此間設壚賣酒?”


    那店主看了看門外,歎口氣道:“都是往事了,不值一提。”


    這時一位老人走進店來,那店家招唿道:“您老來了。”那老人唱個喏,環顧四周,在邊角處找條椅子坐下。


    那店主人對顧清弦二人道:“說話的來了,二位且聽他講一段故事,精彩著哩!”


    隻見那老者從懷中摸出兩塊竹板,雙手拿起敲了一迴,見眾食客都看向自己,那老者開口唱道:“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唱罷,朗聲道:“列位客官聽真,今日這故事發生在洪武初年,有一位癡情人。那男子姓陳,巴蜀人士,麵皮紅紫,身形壯碩,使兩柄八卦宣花斧,有萬夫不當之勇。他年輕時行事頗為低調,雖武藝高強,卻少有人知其具名。因他聲如雷霆,震人心魄,故江湖人稱‘霹靂陳’。”


    “霹靂陳家境殷實,無門無派,成親以後與愛人謝姬遊曆山川,四海為家,過著瀟灑快活的日子。”


    “但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一日,霹靂陳夫婦二人正走在昭化縣城觀賞夜景,忽然遇到一夥地痞,領頭那人見到謝姬容貌絕麗,走上前來想要動手動腳。


    霹靂陳右手一伸拿住他手腕,稍一用力,那潑皮立馬疼得跪地求饒,霹靂陳將他眾人驅趕了開,也就沒多在意。


    誰成想到了當晚,那潑皮卻帶了五六十號人圍了霹靂陳住的旅店。原來此人不是尋常無賴,卻是那劍門寨寨主徐慶龍之子,喚作徐江。劍門寨毗鄰昭化城,聚集得上千匪徒,城中百姓不堪其擾,官府多次圍剿都是無功而返。


    那徐江平日裏在昭化作威作福,更無一人敢管。誰知碰上霹靂陳吃了不少苦頭,這口氣如何咽的下去。當夜領著數十個打手,探聽得霹靂陳二人住處,直接將大門堵得水泄不通。


    霹靂陳武藝高強,如何會懼,當下吩咐妻子安心待在房中,獨自一人赤手空拳走出。徐江一見霹靂陳出來,忙招唿眾人一擁而上。那霹靂陳絲毫不懼,一雙肉掌上下翻飛,掌風到處,可謂是擋者披靡,無一人可近其身。


    不到兩刻鍾,眾打手盡皆倒地。霹靂陳越戰越勇,再看那徐江時,早已趁著眾人交手之際溜之大吉。眾打手見徐江已逃,怎肯繼續賣命,一個個屁滾尿流地跑了。


    霹靂陳打退眾人,忙迴店裏安慰妻子,誰知推門一看,客房中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妻子的身影。霹靂陳正在驚疑之際,忽聽得背後兩道金刃披風之聲,堪堪響在耳旁。


    要知霹靂陳能否化險為夷呀,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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