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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道長的藥方平平無奇,這是所有在外麵看過藥方的醫官們公認的。


    呂蒙的身體狀況他們是知道的,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風寒,加上有些舊傷複發罷了,雖然看似虛弱,不過問題其實並不算大,隻需要好生靜養個月餘,那便可以痊愈了。


    “這個清風道長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運氣,竟然能夠平白得這麽一個大功勞!”熬藥的是兩個老醫官,其中一個看著李鍪開的方子忍不住的搖頭歎息個不停,滿臉都是遺憾,“這大都督也是真得主公歡心,這些許小病就這般的讓主公在意,這....哎”


    旁邊的伴當也是一臉的唏噓,在他們看來,這次就是白白送給那廝一個天大的功勞,“或許人家有什麽背景呢,再說了,老夫來之前可是聽說了一件事,這個什麽清風道長,是陸遜將軍舉薦給主公的,誰知道人家和江東陸家有沒有關係啊!”


    “嘖嘖嘖,看他那副小白臉的樣子,也就不是什麽能耐人!”或許是找到了理由,兩個人對李鍪的猜測也越發的離譜,很快李鍪這個一身道士服裝的小道長就在他們的嘴裏變成了一個不學無術靠著技術上位的麵首了,還順帶調侃了一番江東世家裏麵的恩恩怨怨。


    不過這些和李鍪以及呂蒙是沒有關係的。


    自從這第一道藥方開出來之後,李鍪仿佛是打開了任督二脈一般,對呂蒙的吃飯喝水都要開始管理了。


    “大都督,此乃華佗先生傳下的五禽戲,您可要學的仔細了!”


    此時的李鍪正在做著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同時讓呂蒙也跟著學著做,“這是虎行,乃是華佗先生當年在山中看猛虎行走而明悟出來的,常年練習則是能夠強身健體!”


    呂蒙此時也跟著李鍪在做這個什麽虎行,五禽戲之名他也聽過,知道這是強身健體的必備法門之一。


    之前呂蒙對於這種沒有殺敵之效的招式想來是沒有任何的興趣,至於它所說的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對於呂蒙這種沙場悍將來說,最大的幸運就是能夠馬革裹屍,戰死沙場。


    這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對於呂蒙來說無異於羞辱一般!


    不過如今呂蒙這幅樣子,他倒是覺得此時練練這個倒也無妨,看著自己做出一個十分別扭的樣子,也是吃力的笑道,“就這個動作,光待著就十分的難受,本將都喘不過氣來了,也不知道有何用處!”


    同樣的動作,李鍪做的更加標準,而且也沒有絲毫的費力,“這是效仿猛虎行走,雖然動作怪異,但是若是長久練習的話,從有助於內息循環會強身健體不在話下!”


    呂蒙學著李鍪的動作,不多時便氣喘籲籲了起來,他感覺就這麽繼續下去,他更想直接去戰場上和敵人廝殺上幾天幾夜,也好過如此的費力。


    而且他動了動鼻子,然後眼角往下一看就笑了出來,“韓龍小子,這能不能強身健體本將不知道,但是本將的傷口卻是又崩裂了!”


    說完話呂蒙則是直接站了起來,然後指了指剛剛包紮好沒多久的傷口,“還得麻煩你,再繼續上傷藥!”


    李鍪也尷尬的笑了笑,“倒是有些抱歉,讓您受苦了!您先坐下吧!”李鍪讓呂蒙做好之後,重新給他上藥包紮,然後看了看天色,“都督,時間不早了,您還是先休息吧!”


    呂蒙看著被黑布蒙住的窗戶和四周,看著漆黑的屋子,不由的嗤笑了一聲,“韓龍,你這和本將一樣生活在暗無天日之下,你是怎麽知道時辰不早了?”


    “都督該休息了!”李鍪沒有迴答,而是指了指了自己的心口,然後輕笑著讓呂蒙迴去休息!


    呂蒙輕輕笑了笑,然後捶著自己的腰身就往床榻之上走去,李鍪也已經打算反身迴去,但是剛剛轉身就被呂蒙再次叫住了。


    “小子,陪某,聊聊天吧!”呂蒙已經坐到了床榻上,但是卻沒有直接躺上去,而是就這麽筆直的坐著,大有豪邁之氣。


    李鍪看著身形有些模糊的呂蒙身影,想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要求,端著小胡床走到了呂蒙的身邊,“大都督請說!”


    “就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呂蒙輕聲笑道,“說來有些丟人,本將有些想我娘親了,這麽多年沒能給她生前盡孝,死後守靈,真是,有愧母親的教導啊!”


    說起母親,呂蒙的心情明顯的有些低落,連帶著李鍪的心情都有些低沉了起來,“都督的母親,一定是一個很好的人吧!”


    “乃是當然!家母雖然並不識字,也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但是家母卻是十分的睿智,當年我跟著姐夫出征的時候才十多歲,那時候我是從姐夫的軍中直接偷了一身行頭,就跟著姐夫去打山越人了。


    等姐夫發現我的時候,山越人都打完了,那時候看見那群家夥,本將嚇得都有些哆嗦,不過當時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所以一場戰鬥下來,倒是讓本將知道了第一次殺人是什麽感覺。


    不過也被姐夫發現了,那是我渾身浴血的樣子著實是把他嚇壞了,當夜就拎著我迴了家,將某扔到了母親麵前,把母親也嚇了一跳,抄起棍棒非要打某一頓,雖然最後還是被某家說服了,同意某家從軍,跟著姐夫上陣廝殺!”


    李鍪聽著呂蒙訴說自己童年的趣事,倒也覺得好笑,“沒想到都督還有這個過往,令堂倒是十分貼心,當初讓您從軍,也沒想到您能走到這一步吧,江東大都督,多少人羨慕著您啊!”


    “哈哈哈。”聽到李鍪誇讚自己的母親,呂蒙也是十分的開心,不過還是搖了搖頭,“自從某家從了軍,母親可沒怎麽開心,主要是那時候我年輕氣盛啊,小小年紀就上陣殺敵,還自認為有一個當將軍的姐夫,頗有些無法無天的樣子。


    那時候我記得有一個小校,叫什麽某家已經忘了,他在姐夫麾下為官,看某家當初年幼,多某家多番嘲笑,還總說某家仰仗著姐夫的地位,總之就是各種編排某家,最後本將氣不過,直接拔刀將他殺了!


    不過殺了他之後,某家就後悔了啊,韓小子,你以後可要記住,莫要一時衝動,當初某家就是一衝動不顧他乃同袍,直接將他斬殺之後,然後還害怕到逃跑了,躲到了鄭長的家中,那是某家的同鄉,與某家交好,讓他將某藏匿起來。


    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當初姐夫本事策公子麾下眾將,又是元老,本來前途大好,結果就因為某家年幼衝動,將大好的前程毀於一旦,為此還受了很多處罰,最後是某當初的校尉袁雄親自出麵找到了某家,對某家一頓拳頭,才讓某去承擔自己的錯誤!”


    “那,將軍可是受罰了?”


    “那倒沒有,去了策公子那裏,本來眾人皆說要殺我,還是校尉袁雄出麵自首,說是他教導不嚴,乃是罪魁禍首,並且說明了當初某家是因為受辱而反殺那人,這才免了某的死罪,還因此得到了策公子的賞識,讓某家跟著他習練武藝等等!”


    李鍪聽到這裏也是不由大笑起來,“呂都督這不是因禍得福麽?雖然都督當初衝動而一怒殺人,但是卻得到了策公子的賞識,從而平步青雲一路扶搖直上,這可是喜事啊!”


    呂蒙沒有高興,而是淡淡的搖了搖頭,“某家的確是沒有受到處罰,甚至可以說是得到了賞識,看似前途無量因禍得福,可是從那天之後,姐夫鄧當卻是再也沒有機會上戰場了,而且在數年之後,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當初就我的那名校尉袁雄,更是死在了戰場之上,他們的死都讓人無話可說,嗬嗬!”


    “都督,將軍難免陣上亡,這....”


    “將軍難免陣上亡,但若是某家殺的那個人不是一個世家的子弟,或許袁雄也能夠當上一個都尉,甚至將軍,姐夫或許也能夠功成名就,不用就這麽死在家中的床榻之上!”


    “世家...”李鍪眼眸低垂,似乎也被這句話說的有些興致不高了起來,“江東的世家....竟然如此麽?”


    “天下何處的世家不這般?”呂蒙倒是哈哈一笑,仿佛已經習慣了一樣,“他們的祖宗哪個不是和某家一樣,這麽經曆了萬千劫難才衝殺出來的,在哪個時代想要成功會容易?所以某家早就習慣了。


    若是某家活著,一直活著,那麽十年之後,某家的孩子就會繼承我的位置,然後呂家的子子孫孫又何嚐不是一個新的世家,本將不會隻有一個孩子,但是軍中和朝堂隻有那些位置,若是讓他們入駐了朝堂,進入了軍伍之中,那麽是不是其他人的位置就會少了很多?”


    “可是,這是您生死拚殺得來的?這是您應得的!”


    “他們難道不是應得的麽?”呂蒙擺了擺手,“韓家小子,你總不能看到了你眼前的這個人受盡了苦難,所以他就可以福澤子孫,看不到別家的苦難,所以就覺得他們是坐享其成吧!


    當年孔老夫子周遊列國,這個種的艱險磨難,便是想也能夠想象的到,儒家經曆了多少磨難才做到如今這個地步,所以孔家的子嗣能夠有如今的地位,享受著祖上的福澤,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對吧!”


    “....是,可並非人人都是孔老夫子那般的聖人!”


    “那也沒有所有的世家都活下來啊!”呂蒙哈哈一笑,“孔融乃是孔夫子嫡係,可是最後還是被滿門抄斬了,雖然曲阜孔門仍然存在,但是孔家在外麵的試探,這次卻是覆滅了。


    剩下的什麽河內王家,什麽四世三公的袁家,還有同為四世三公的弘農楊家,現在沒得沒,絕後的絕後,他們都已經失敗了,這短短的幾十年你可知道這天下的世家折損了多少?六成還多!


    每一個新興的世家就代表著一個乃是數個,數十個老舊的家族的覆滅,他們每一代的存活都不是看上去那麽容易,有著無數的人,世家,豪族乃至有野心之人想要取而代之,畢竟誰不想過得更好?


    就說江東之地,當年策公子親手覆滅了多少江東的世家,四大家族屠滅陸家,廢了張家,隻剩下顧家和朱家兩個見機的快早早的就投效了主公這才保住了自己的家族!”


    說到這裏的時候,呂蒙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李鍪趕緊給他準備溫水,服侍他喝下,然後不再讓他繼續訴說了,讓他好好的躺在床上,好生休息一番,同時再給他開了一副藥方,讓外麵的人去抓呀熬藥,準備明天再喝。


    呂蒙咳嗽之後也知道了自己可能不太適合繼續說話了,就躺在床上,睡不著的他就這麽發著呆,然後等待自己的湯藥到來,至於李鍪則是迴到了外殿,繼續點上燭台,然後借著不算明亮的燈光開始繼續看樊阿給他的醫書竹簡。


    時間仿佛就這麽過去了,戌時前後,之前熬好的湯藥送到了房間之中,李鍪在他們的監視下親自服藥試藥,然後親手喂呂蒙喝下去。


    拿走新藥方的醫官們將時間和空間繼續留給了兩人,直接退了出去。


    偏殿之中一夜無話,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呂蒙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鼾聲在外殿的李鍪也聽到了他的鼾聲,這才慢慢放下了心!


    偏殿此時已經是進入了夜間睡眠的時間,而外麵卻是再次喧鬧了起來。


    還是那座偏殿,此時曾經剛剛聚集不就的各個世家之主此時再次聚在一起。


    “剛剛諸位應該都得到消息了吧,不知道諸位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想法?”此時張家家主張讚率先站了起來,仿佛之前好不容易才讓他學會的低調又被他忘記了一般。


    雖然張讚家主沒有直說是什麽消息,但是此時他們出現在這裏,也就不需要再隱瞞什麽了,呂蒙說完話之後,他說的那些幾乎用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各個家族族長的手中。


    顧家家族此時臉色極為難看,作為話語中的主人公,他此時卻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個什麽心情了,看著張讚這盛氣淩人的樣子,不由冷哼了一聲,“張兄,你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呂子明明知死期將至,他的胡言亂語還能當真麽?”


    張讚此時沒有像之前一樣沉默,反而嗤笑一聲,“顧賢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老夫剛剛隻是正常的詢問一番,哪裏說其他的了,你顧家難不成這是做賊心虛麽?”


    “張讚!你休要胡說八道!”朱公怒拍麵前的桌案,“這次我等來這裏是幹什麽的,難不成你們不知道麽?江東大都督這次決不能再落入其他人之手了,這是我等最後的機會了,若是此時再因為他呂蒙的一句話而內訌,這可是親者痛而仇者快了!”


    “哈哈哈,你姓朱的在這裏裝什麽好人!”張讚此時大有一種諸葛亮附體舌辯群儒的感覺,朝著朱公怒罵到,“你家的朱然可是要接替呂蒙的位置了,你現在在這裏裝好人了,小心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為他人做了嫁衣!”


    “張讚!”朱公被這麽說,老臉也有些掛不住了,“你張家無能,這麽多年被兩個外鄉之人給壓得頭都挑不起來,你個廢物不思進取,反而責怪我等家中小輩太出色麽?”


    “呸!我家溫兒乃是大才,是你等當初說要藏拙,這才逼得他不得不在家休養,現在你倒說我張家無能,你朱家又好到了哪兒去?朱然那個小雜種麽?小心哪天人家迴去姓施,讓你們朱家顏麵掃地!”


    “夠了!”顧家家主看張讚還想再說,不由猛地一拍桌案,直接站了起來,瞪著要反駁的張讚,大有一種你再敢張嘴他就動手的意思,“既然爾等就為了那麽一句莫須有的話,便聚在這裏向老夫問罪,那老夫也就告訴你們一句話,老夫行的正坐得直,老夫的顧家,也從來沒有背棄過江東之地,若是爾等不服,但可前來,縱然顧家多年重文輕武,卻不是軟弱無能之輩!”


    這種充滿了威脅和霸道的話,非但沒有引起各大世家家主的反感,反而然他們一個個的都比上了嘴,就連張讚和朱公兩人都坐迴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看到他們都迴去坐好了,顧家家主也長出了一口氣,這一時不甚,差點在陰溝裏翻了船。


    “張讚,既然你剛剛都那麽說了,那麽我等也不能對你的話恍若未聞,你迴頭便告訴惠恕,讓他做好準備,我等之後就會給他造勢,讓他盡快在江東名聲大起,然後會舉薦他為孝廉,然後讓他出仕為官,告訴他,莫要丟了江東的臉麵,更莫要丟了你張家的臉麵!”


    張讚一聽這話頓時大喜了起來,他今日前來並非真的就是要和顧家翻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張家現在可是大不如前了,家中能夠拿得出手的就這麽一個年輕人張溫,剩下的都太差勁兒了些,若是再不借力,恐怕就真如上次所說,他張家得讓位了。


    如今顧家家主主動說出這句話,憑著他顧家顧雍,顧徽等人還有小輩中的顧邵以及孫輩中的顧譚等人,一定能夠給張溫造足了勢,讓他一出便有一個絕佳的機會!


    看到張讚終於滿意了,顧家家主也將頭轉向了朱公,看著依舊是怒氣衝衝的朱公,顧家的家主也不由的歎息了一聲,“朱兄,你且先不要著急動怒,雖然張讚說的不客氣,但是朱然的確是有些問題,畢竟他骨子裏流的是施家的血,讓他成為你朱家的主事之人,終歸還是有那麽一些不太穩妥的!”


    朱公咬了咬牙,沉聲說道,“顧兄說的老夫不是不知,可是我朱家不同於你們,我朱家走的是武將的路子,年青一代中,有能力者的確是並不在少數,但是他們資曆卻是還不夠!”


    “君理這一脈,君理老了,那嫡親的兩個兒子呢?朱才和朱紀兩個家夥如何了?文韜武藝,可有什麽可取之處麽?”


    朱公無奈的搖了搖頭,“君業還好,精通騎射,武藝倒是不輸乃父,但是這小小年紀就對女色這般的喜歡,恐非常事,為這個,君理和我等沒少為他費心,朱紀這孩子還小,看不出什麽來,不過看情況,不如其兄!”


    說道這兩個孩子的時候,朱公也是不停地歎息,他朱家當年靠著朱治一舉再次成為這江東大族,便是江東小霸王孫策都不得不對其朱家好言相處,就憑著朱治乃是老臣。


    可是時過境遷,當初最好的朱家,現在卻隻能靠著一個過繼過來的孩子撐門麵,這真是讓朱公有些不知該如何想法。


    顧家家主聽到這話也是歎息一聲,四大世家他顧家看似一帆風順,但是也隻是顧雍這一脈罷了,若是後代有何問題,恐怕他顧家也難逃覆滅之患,而其他幾家,也都和他有同樣的問題,唯一沒有這個問題的反而是早早拖離他們的陸家,陸遜陸績兩兄弟分開發展,一文一武,倒是相互扶持相得益彰。


    “你們朱家難不成就隻有君理這一脈麽?”顧家家主有些無奈,朝著朱公嗬斥到,“休穆呢,他都當了多少年的餘姚長,這些年聽聞他在山越人那裏威名很高,大有勇將之名,你為何不好生輔佐一番?”


    “這....”朱公麵色有些尷尬,“朱桓這個家夥性格不太好,為人狂傲,總是不喜歡被管教,當初家中不少長輩都被他氣的夠嗆,而且這個家夥經常結交一些狐朋狗友,這花錢如流水的,所以....”


    顧家家主聽到這話焉能不知道朱公是什麽意思,頓時感覺心中有些發悶,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著朱公,“所以你將朱桓放到餘姚長這個位置上就是流放?”


    “當初...當初也是想要好生磨煉磨煉他的性子,所以才讓他去當餘姚長的,那裏挨著山越人,也能讓他受受磨煉,也好為以後...”


    雖然朱公這理由找的十分合理,但是在座的哪個不是人精,聽他說完之後都不住的的扶額暢談,他們都是可恨自家小輩不懂事,沒有優秀的小輩能夠為自家家族爭光,看看人家朱家,把一個優秀的小輩直接流放了。


    其中顧家的家主更是直接將桌案上的陶杯給扔了過去,恨不得衝著朱家的朱公抽上兩個耳光。


    “朱桓那個家夥,我記得是建安七年出仕的吧,那時候就去當了了餘姚長吧!”


    “建安五年...”朱公臉色更加的尷尬了,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家中的子弟已經在餘姚長的位置上當了二十年了,這也真是有些對不住他了。


    “二十年!你們朱家要是在這樣,小心自己把自己滅了!”顧家的家主已經不想再說了,一直揉著自己的額頭,“你們朱家自己的事情,你們自己看著辦吧,若是不想要這一脈,就當老夫今日沒有說過,但若是不想在隻依靠君理一脈的話,將朱桓找迴來吧!”


    “顧兄放心,迴轉江東之後,老夫就會和族中之人商議這件事!”


    顧家的家主聽到這話還是歎息一聲,他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至於朱家怎麽做,那就不是他能再說的了。


    “虞歆老家主,您這到現在都不吭聲,是在看戲麽?”顧家家主不再搭理張,朱兩人而是看向了大殿的角落,那裏有著江東的老牌世家虞家的老家主,也是讓他感到有些害怕的一個人。


    “老朽,活的時間太長了,哪裏會看戲,隻不過不是老朽的時代了,所以就不說話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出來,正是虞家的老家主,活了整整一個時代的虞歆。


    “老家主,您這話可就是打我等的臉了!”顧家家主嗬嗬一笑,“仲翔如今如何了?可迴轉江東了麽?”


    “多謝顧家主的關心,仲翔現在還在荊州,等待主公的召見,他日有機會,定然會讓仲翔前去拜訪顧家!”虞歆樂嗬嗬的說道,但是此時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顧家家主口中的仲翔就是虞歆的兒子,號稱敢徒步日行三百的奇人虞翻,這個人有些誇張了,徒步敢日行三百裏,善使長矛,當初跟隨孫策的時候就是江東有名的大將。


    然後若是勇猛能跑也就罷了,偏偏他還不僅僅會這個,虞翻這個人不但勇猛非凡,他出仕的時候乃是會稽太守王朗部下功曹,他的文采極好,也很通文事。


    虞翻對經學也頗有造詣,尤其精通《易》學,也就是說他不但但能講解子經史集,還能算命,而且算的還特別準!


    最重要的是這個家夥才通宵醫術。


    這麽一個能文能武,會算命,會號脈,這種全才之人在江東理應混跡的如日中天,但是他沒有,孫策死後,虞翻親自出麵可以說的上將江東這種已經動蕩不安的江東穩定下來了。


    可是就這麽一個奇人,一個穩定江東有大功的大功臣,現在在幹什麽?他最高隻是一個騎都尉,甚至因為某些原因直接被流放到了涇縣。


    最後還是呂蒙找了個理由,讓孫權將他放迴了建業,讓他跟著呂蒙去了江東,雖然這次他得了大功,甚至給孫權算命,最後得了一個不下於東方朔的稱譽,但是他的官職並沒有任何的升遷。


    顧家的家主此時將虞翻拿出來在這裏說,就是為了告訴他們,若是他們再敢這般無理取鬧,那麽虞翻的下場便是他們的前車之鑒。


    此時眾人或許是已經聽出來了顧家家主的意思,一個個都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離開這裏,不再在這裏逼問他這些有的沒的了。


    而張讚這種得到了具體好處的人,也滿意的離開,雖然經此事之後,他們江東的世家會再次分崩離析,但是他張家一定能夠再度延續數十年之久,有這一點他就放心了。


    等到眾人都散去之後,顧家家主深吸一口氣,然後一腳將麵前的桌案給踹了出去,低聲怒吼到,“呂子明,老夫必讓你不得好死!”


    呂蒙自然不會知道他的一句話讓江東的各大世家差點翻臉成仇,不過如果他知道了,也應就是淡然的笑笑,能夠讓他們互相猜疑,這或許就是呂蒙想要做的,也是呂蒙現在唯一能夠給江東做的了。


    從第二天開始,呂蒙便開始了十分規律的生活,早起跟隨李鍪聯係五禽戲,而後就是吃藥和進食,平素裏沒事就是讓李鍪摁在床上好生休息不讓他多動。


    唯一的問題就是,呂蒙現在不隻是那一道傷口一直好不了,之前的舊傷也開始了隱隱作痛。


    “荊州就是臨江,這魚蝦之物,比之江東也隻多不少!”呂蒙吃著今天的早飯,他們在這間屋子裏已經過了四天,吃了八頓魚蝦,現在呂蒙看到桌案上的這些菜肴,都有些發愁。


    “都督之前在軍中,吃的都是什麽?”


    “幹糧餅子!”呂蒙大手一揮,然後眉頭一皺,最近他發現自己的傷口越來越難受了,之前每次受傷,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都督...”李鍪微微看了呂蒙一眼,見他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也不由的輕聲出了一口氣,“或許是都督常年征戰,這受的傷太多了一些,您也知道,人的歲數越大,這身體....”


    李鍪隻能用這個理由搪塞道,畢竟他現在也是在實驗,若是按照平時所用的,將藥方和食物想結合生出毒性的這種方法,偏偏陸家和孫權這種外行也就罷了,但是外麵那群醫者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在此路不通的情況下,他隻能退而求其次,將呂蒙的舊傷給翻了出來,呂蒙乃是沙場的悍將,這身上的大傷小痛的不知凡幾,這種事無論是誰都沒有放到心上。


    再加上李鍪親自教授呂蒙五禽戲,更加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普通的意外,但是李鍪將所有的傷藥裏所出現的成分都找了出來,然後和食物以及他的湯藥相結合,便可以讓他的傷藥不斷的變化。


    甚至加上各種動作讓他的傷口延緩恢複,加上汗液等等讓他的傷口都已經開始腐爛了起來,雖然這個中的痛苦會讓呂蒙十分痛苦,但是李鍪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了,他要做的就是將呂蒙殺死,為此,什麽都可以接受。


    呂蒙活動著有些發酸發脹的脖子,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最近身體特別的差,但是還是沒有多想,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歲數大了,變得更加的遲鈍了。


    “倒是麻煩小兄弟了,這飯菜我是不想吃了,你先吃吧,本將去休息一會兒!”


    說完之後,呂蒙不理李鍪而是直接去了床榻上,直接休息了起來,最近他不知道為何,一直嗜睡,對於吃喝都收攬了很多。


    李鍪看到這一幕,卻是沒有任何的意外,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到呂蒙離開之後,李鍪開始大口的吃著桌案上的飯菜,尤其是魚蝦,吃的極為幹淨!


    再之後的幾天裏,呂蒙依舊是重複著同樣的事情,看似平靜,但是偏殿中修養的呂蒙卻是已經不似之前的威猛豪放。


    此時的呂蒙,盤膝坐在坐墊之上,渾身都沒有什麽力氣,兩天他幾乎水米未進,身體已經是極為虛弱了。


    “韓龍小子!”呂蒙張開幹裂的嘴唇,看著端著湯藥走進來的李鍪,努力的露出了一個笑容,“韓龍小子,你說本將還能再活多久啊!”


    自從呂蒙的傷勢惡化之後,之前每天都來此各種監督檢驗的那些醫官,卻仿佛這裏麵有瘟疫一般,每一個多離得遠遠你的。


    就連送藥都是直接放到門口就走,吃喝之物也都是如此,一時間他們二人倒是清淨了很多。


    李鍪看到呂蒙這幅樣子,說實話,心中還是十分的難受的,不說其他,一個威猛的漢子,一個征戰沙場的宿將,卻被他親手弄成了這幅模樣,說真的他現在真的有些於心不忍!


    “都督莫要擔憂,還好的,很快就會好的!”李鍪歎息一聲,然後將湯藥送到呂蒙的麵前,讓他喝下。


    平常都會毫不猶豫喝藥的呂蒙此時卻是看著手中的湯碗,不由的笑了笑,不過或許是因為太過於虛弱了,連笑容都是這般的有氣無力。


    “韓龍小子,你說老夫這一生,是不是特別淒慘!”呂蒙大口的將湯藥喝光,中途因為氣力問題還停下來兩次,“征戰一生,最後卻要病死在這床榻之上,真是可悲啊!”


    “都督...”李鍪結果空碗,站在呂蒙身邊,此時卻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其實,本將發現雲長的目的之時,便想到了這一天,可是,本將當初還是抱著那麽一絲絲的幻想,覺得劉玄德那種人畢竟天下少有啊,未曾想到最後,還是說本將輸了!”


    呂蒙說完一句話,然後就不斷的咳嗽起來,咳嗽的渾身都在顫抖,氣息都十分的不穩,臉上也越發的蒼白。


    “韓龍小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呂蒙,顫顫悠悠的伸出了右手,一把抓住了李鍪的衣襟,努力的抬起自己的頭顱,“如今已經是什麽年份了啊?”


    呂蒙進入內殿之時,乃是建安二十四年十二月中旬,李鍪雖然也很久沒有出去,但是仗著自己的心算,還是給了他一個說法。


    “都督,再過一天,就是建安二十五年了!”


    呂蒙眼睛突然瞪大了起來,氣息再次有些不穩了起來,抓著李鍪衣襟的右手突然變得有些力氣了,“今天,今天,是除夕?”


    李鍪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是,是除夕!”


    “哈哈哈,除夕,今天是除夕!”呂蒙鬆開了李鍪,然後指著周圍的黑布說道,“揭開,將這些統統都揭開,本....本將要看看外麵,將它們都揭開,將窗戶都打開!”


    李鍪聞言,沉默的點了點頭,伸手將所有擋住陽光的黑色布帛都扯了下來,將所有的窗戶都推開,讓外麵的陽光,再次照進屋子之中。


    呂蒙看著窗外已經西沉的太陽,感受著夕陽的餘暉,慢慢的放鬆了身體,李鍪此時趕緊將空碗放下,然後跑到呂蒙的身後,輕輕的扶住呂蒙的後背,讓他能顧做的更加輕鬆一些。


    “當年,本將最喜歡的就是朝陽,覺得那個時候就是希望,覺得自己就是朝陽,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創下偌大的名頭!”


    呂蒙輕輕的訴說著,卻也不知道是在為誰而說,“此時看著這夕陽西下,突然覺得,這夕陽也同樣的溫和,或許這就是人臨死之時吧,陽光普照卻是沒有灼熱之感,韓龍小子,你,很好!”


    “未能將將軍治好,乃是小子的錯,將軍這話...”


    呂蒙一聲輕笑直接打斷了李鍪的訴說,“你這小子,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什麽假話,說真的,老夫到現在都沒想明白你到底是怎麽下的手,恐怕外麵那群成天想著升官發財的家夥也沒想明白的吧,你很厲害,陸伯言就是陸伯言,找的人就是厲害!”


    呂蒙一口氣說了太多的話,臉色再度灰敗了幾分,不過他這次忍住沒有咳嗽出來,而是強迫自己坐直了身子。


    “韓龍小子,到本將的麵前來!”


    李鍪聽話的跪坐到呂蒙的麵前,聆聽他的話語。


    “小子,我不知道你是為何來此,但是你還年輕,老夫的床榻上有一封給主公的信,等到老夫死後,你拿著那個去找主公,或許還能有一條活路可言,記住,年輕人,活著才會擁有一切!”


    說完之後,呂蒙輕輕的拍了拍李鍪的肩膀,然後微微抬起頭,讓夕陽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臉上,慢慢的表情停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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