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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鍪這一路走來,見識也是越來越多,心裏的冷意也是越來越重。


    “某想先問一句”李鍪看著近在咫尺的後堂大門,歪著頭叫住了許爺“外麵那些籠子裏的女人是做什麽的?你們賭場還幹開了人伢子的兼職不成?”


    許爺陰狠的迴過頭看了他一眼,“外麵那些女人自然是等待著買家的,他們丈夫,父親在我們這裏輸光了錢,然後還借了錢,最後沒錢還了自然就要把抵押留下來了。”


    “抵押?”李鍪不知不覺中語氣便帶了一絲的憤恨和兇狠,雖然他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便是那些柔弱的女子麽?”


    許爺對他這句話很是鄙視,態度中透露著濃濃的不屑,“他們可不是什麽柔弱女子,一個個的潑辣的狠,就說剛剛走過去的那個籠子,本來她丈夫抵押的是她們母女兩個,這樣價格更高,畢竟有些人喜歡這種調子嘛,但是就在我們去收人的時候,我們去了足足五個壯漢被她一個柔弱女子弄傷了三個,最後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而她自己自盡的時候,被我們攔下來了。”


    李鍪扭頭看去,那是一個血跡斑斑的籠子,裏麵的女人被捆得結結實實的不說,連嘴裏都塞上了破布條,應該是害怕她咬舌自盡,整個人都是髒兮兮的,長發幾乎覆麵,讓人完全看不清楚她長什麽樣子。


    “將一個女人活活的逼死,竟然還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麽?”李鍪淡淡的說著話,手腕已經開始慢慢的轉動了,他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想再裝下去了的衝動,或者說,他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直接將這群人都殺死,不好麽!


    “小兄弟這話可就說錯了!”後堂的房門被打開了,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她們變成這個樣子,和某家有什麽關係?”


    李鍪看著洞開的房門,以及哪怕僅僅露出一點模樣都能看得出來的那種素雅的布置,這種布置這是在幽州看到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趙奇大首領那裏,在一個幽州最大,也是最出名的土匪頭子的房間裏看到那種布置,可是當時他除了奇怪沒有感受到其他的感覺。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他感覺到很別扭,別扭到讓他想吐,倒不是說這裏的布置多麽的難看,隻是在李鍪看來,一個如此肮髒的地方,卻將這裏布置的如此素雅,簡直是對這份氣質的侮辱。


    “小兄弟都到這裏了,就別在門口杵著了,顯得某家不懂待客之道一般,快請進來吧”裏麵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另外就算小兄弟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也得先讓你旁邊那個家夥去看看手臂啊,否則任憑他這麽耷拉著,以後真不能用了,豈不是罪過!”


    李鍪看了看那讓他惡心的房間,最後還是選擇按照最開始的計劃行事,低下眼眸麵色平靜的走了進去,一進後堂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一股香味,不是臨時安置的香囊,而是長年累月的熏製,讓整個屋子都充滿了香氣。


    “小兄弟請進!”後堂正麵有一個屏風,上麵繪製這一副簡單的山水圖,這個在外麵就能看見,而那個聲音也正是從那後麵傳出來的。


    李鍪不懂屏風,更不懂這上麵的山水畫的怎麽樣,至於是不是什麽名家之手那更是完全不知道,但是這不妨礙他覺得這玩意很好看,而且還專門多看了兩眼才走進去,雖然是捂著鼻子看的。


    一繞過屏風,後麵的樣子變入了李鍪的眼,李鍪隻看了一眼,那剛剛算是入了門,有點修為的養氣功夫差點被破了功,屏風後麵倒是依舊素雅的布置,整體呈現青白色,而且看布料也都是上好的緞子,一張桌案,看那木料和做工,也絕對是上等貨色,桌案的上麵放著數件名貴的玉器用來盛放茶湯,就連燒製茶湯的器皿也能看出做工不凡。


    而這些的主人也正坐在那裏,身上穿著一身青白相見的文士衫,腰間還掛著一塊翠綠的玉玨,手邊還捧著一卷竹簡,淡淡論這副打扮,和這個屋子的布置絕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幾乎能夠完全融為一體,但是這件衣服的主人卻不是啊。


    那漢子皮膚黝黑,以及都不用觸摸都能看出來的幹燥粗糙這暫且不說,整個人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一件素雅的文士衫愣是讓他穿的和緊身夜行服一般,被漲得鼓鼓的,而且即便如此胸口之處還是袒露了出來,那密密麻麻的胸毛,以及上麵那隱約可見的猙獰傷疤,這都不算什麽,若是他這副樣貌,能配上一副絡腮胡子和銅鈴大眼,那也算的是威猛,隻是衣服不搭罷了。


    偏偏如此粗壯的一個漢子卻是長了一把山羊胡子,而且眼睛也是極小的,不不不,應該說他的五官都非常的小巧,一張小巧如文士的臉,配上一副壯漢的身子和一套文士衫,李鍪感覺他的出現就是在挑釁自己的養氣功夫是否到家的。


    “看來某家這副樣子是嚇到了尊客,”那漢子用十分溫和的語氣說著話,這讓李鍪更加的難以接受。“尊客不妨先坐下,這鍋茶湯馬上就好了,都是用的上等的佐料,尊客不妨嚐嚐。”


    李鍪偷偷的深唿吸了一番,讓自己保持心情平靜,然後慢慢的坐到了他的對麵,跪坐的時候李鍪才發現,座子上還有一層厚厚的墊子,雖然不知道用的是什麽材質,但是,非常舒服。


    “剛剛在門外聽到先生...壯士...恩...聽到你說,那籠子中的女子落得如此下場,和爾等卻無關係,不知道此話是何意?”李鍪為了不再將自己的眼神放到對麵這個家夥的古怪上,不得不先開口說話。


    “不知道,小兄弟覺得我們能有什麽關係?”


    “他們就在你們麵前,還是你們親手將她們關進了籠子,這中情況,難到你就真的覺得你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那漢子聽他這麽說,略微沉吟了一番,“小兄弟如此說,那還真的有關係,他們乃是我等的貨物,與我等還是主人與貨物的關係,這個某不能否認。”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李鍪的眼睛已經微微眯了起來,“怎麽在你的口中變成了你的貨物!”


    “她們之前的主人將她們賣給了我,我用實打實的錢糧將她們買迴來的,那麽她們不是貨物是什麽?”那漢子很是認真的說著,“他們的父親,丈夫在需要錢的時候,將他們賣給了我們,當然,也可以賣給別人,這在官府甚至都是默許的,那麽某將他作為作為貨物買了迴來,這又有什麽問題?”


    李鍪被他這套言論給弄的一臉憤怒,“買賣人口本就是官府所不許的,更何況他們之所以會將自己的妻女賣掉,這裏麵的個中原因難道你們心裏沒點數麽!”


    “某的心裏對這個真的不知道啊!”那漢子表現的十分真誠,正巧這個時候茶湯好了,看著裏麵滾滾的湯水,那漢子沒有第一時間將他從炭火上弄了下來,而是指著那滾燙的茶湯說到,“就如同這湯,若是隻有火而沒有這器皿,這茶湯可能做好?”


    李鍪看著翻滾的湯水,沉默著沒有迴答,他大概知道那人是要說什麽,但是他沒有辦法去讚同。


    那漢子繼續說到,“某開賭場沒有錯,某這賭場裏有很多高手,尤其是出千的高手這也沒有錯,但是你知道,外麵的那些人難道就不知道了麽?他們知道,而且知道的比你還要清楚,可是為什麽他們知道依舊對此留戀不已呢?”


    李鍪看著侃侃而談的漢子,身體繃得越來越緊,眼睛也眯的越小越小了,“閣下到底想要說什麽,說自己無辜麽?”


    “無辜?”那漢子將茶湯端了下來,還親自給李鍪倒了一碗,“某從不會認為某無辜,但是某也絕對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罪的人,某隻是一個商人,開了一家賭坊,然後越做越大,為了防止那些覬覦我的賭坊的那些人,某有豢養了很多人手,當然了,這些人偶爾也會幫我要要別人欠某家的債,這隻是我一個商人應該做的!”


    李鍪還想要反駁,但是一張嘴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說有太多的話要說而不知道該說哪一句。


    “小兄弟若是不知道說什麽,那麽就由某來繼續說,就說迴剛剛的話題,某是個開賭坊的,某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好手和老千,但是明明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還是每天都人滿為患,這是為什麽啊!


    因為他們知道,不,應該說他們認為,某的老千不屑於對他們出手,他們總是覺得自己的運氣足夠的好,而且他們親眼看見了自己的某一個親人或者某一個朋友乃至認識的人,真的從某這裏拿走了大把大把的錢,從此過上了好日子,這也都是真的!


    他們覺得他們自己就是幸運兒,他們希望自己也可以不勞而獲,他們也希望能夠天降橫財,這幾乎是所有人的夢,不去付出,不去勞作,甚至都不想去冒險,想著輕輕鬆鬆拿到大把大把的錢財,然後用這些錢去堵住自己那嘮叨不停的父母的嘴,去打那看不起自己的妻兒的臉,這是他們每個人最真實的想法。”


    李鍪看著說累了的那個漢子坐在那裏,一口口的抿著茶湯,心裏對他十分的不齒,“這和你放水錢,讓他們家破人亡有什麽關係,還是說,這句是你喪良心的理由?”


    漢子平靜的講玉碗放下,“某是做賭坊的,他們是賭徒,某一沒有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逼著他們來賭,二沒有在他們賭了之後對他們出千,哎你別這麽看著我,每天賭場這麽多人,要是來一個人就出一迴千,那我的夥計還不得累死麽!”


    李鍪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多說話,那漢子見李鍪也不反駁,便繼續說到“夥計出手這種事,一般隻會針對肥羊,就是你剛剛裝成了肥羊的樣子,這不就引誘他們出千了麽,所以某一沒有坑害他們,二沒有逼迫他們,但是他們就是賭輸了,那某能怎麽辦,某開的是賭坊,是掙錢的買賣啊,難不成你還要某去幹那善堂的活計不成?”


    “既然你如此光明磊落,行事端正,那你這賭坊怎的名聲如此不好?”


    “某這賭坊名聲如此不好,為何他們還要來呢?”那漢子十分自然的反問到,愣是讓李鍪給頓住了,他見李鍪又不說話了,便自顧自的又繼續說了起來,“賭坊嘛,賭這個東西,向來都是輸的多贏得少,某在賭坊怎麽掙錢,怎麽養活這麽多人,以及這麽多人的一大家子?可是沒有人會認為自己就一定是輸的那一個,否則他就不來了。”


    “小兄弟啊,控製不住自己的手,非要來某這榮盛賭坊裏來賭的是他們,賭輸了輸紅了眼哭著求著找某借錢的還是他們,然後再輸光了想要賴賬的依舊是他們,某做了什麽,某做錯了什麽,某這榮盛賭坊做錯了什麽,難不成就因為他控製不住自己,他分不清形式,他蠢,某就要去可憐他從而虧了自己?


    這世間哪裏有這個道理,總不能因為他們是窮人,他們是弱者他就可以如此要求,換句話說,若是他們能夠控製住自己這賭癮,哪怕是僅僅能控製住不讓自己輸紅了眼,他們都不至於淪落到將自己的房子,妻女全部都賣給我們啊,某隻是給了他們賭的地方,某的利錢也的確是高了,但是某家從來沒有逼著他們借啊,他們哪怕輸光了,一文錢不曾借我們的,隻要他不鬧事,某也會客客氣氣的將他送出去,並且歡迎他下次再來,因為他是某家的衣食父母啊。”


    李鍪被他的這種歪理邪說給弄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或許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辯駁,再或許說,其實從心底裏,他也認為這個家夥說的的確是有那麽一些道理的,但是今兒自己可不是過來和他探討賭徒是否值得可憐的。


    “既然您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麽沒什麽事情的話,某便離開了。”李鍪直接起身就要告辭。


    “小兄弟這就走了?”那漢子看李鍪要走,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哎,某家還以為您要留在這裏吃飯,順帶要把某給趕出去呢,實在是,實在是冤枉了小兄弟。”


    “也不算冤枉,之前我的確是有這麽個想法。”李鍪毫不客氣的承認了自己之前就是來找茬的,“但是見到您這麽一位,光明磊落的漢子,實在是...下不去狠手啊。”


    “既然小兄弟不打算繼續和我們榮盛賭坊作對了,那麽你今天拿走的錢便是我榮盛賭坊,更是我周昌的友誼了,”那漢子一聽李鍪這話,不怒反喜大叫了一聲好“不過朋友,也不能一人吃兩家,這玩意犯忌諱,您說呢!”


    “不懂。”李鍪看著他,淡淡的搖了搖頭,“小弟初來乍到,實在是,不太懂周老板的意思。”


    周昌嗬嗬一笑,“小兄弟是個生麵孔,這個鎮子太小,出不來您這麽大的一條龍,兄弟我本不該得罪您,但是事情既然到了這份兒上,兄弟有句話想和您說一下!”


    “某不想聽!”李鍪打了個哈欠,扭身就要走。


    一直占據主動的周昌突然被他這麽一句給噎的夠嗆,但是還是得硬說下去,“你不想聽,某也得說!趙老當家的已經死了,昔日的飛虎寨也已經化為了灰燼,小兄弟乃是人中龍鳳何必為了一個死人做事!”


    “嗬嗬”李鍪停下來腳步,“你說你早這麽說不就得了,非要扯一堆有的沒的,弄這些是幹什麽!”


    “這不是為了看看小兄弟是個什麽人物麽,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初出茅廬的雛兒罷了”周昌也站了起來,一步步的靠近李鍪“雖然不知道小兄弟是什麽人物,有什麽本事,但是看小兄弟這般年歲就能為趙大首領做事,想來本事一定小不了,隻要兄弟一句話,這榮盛賭坊便有你辦成紅利,那院子裏的女人,看上哪個,你盡管拿去!”


    李鍪慢慢迴過頭,盯著一臉豪爽的周昌,依舊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榮盛賭坊每日賺到的錢糧可以堆成山,那院子裏的女人也同樣有不少姿色不錯之人,還有一些更是有著特殊的關係,小兄弟,你這剛剛走進這亂世之中,你要知道,很多時候,那些虛名讚美,都沒有錢糧在手來的實在,隻有握在手裏的,才是你的。”


    “某家,更看重良心!”


    “哈哈哈哈!”周昌被李鍪這句話逗笑了,逗的都要直不起腰來了,“良心?小兄弟,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啊,這人世間,這大街上,哪個不是在為了錢糧奔走,哪個不是在為了生活奮鬥,良心?那玩意是可以吃?還是可以買吃的!”


    “可以讓某,睡的安穩。”


    周昌慢慢的直起腰,歎了口氣“小兄弟,某再問你一句,答應了周某人,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若是小兄弟還是非要想著你那什麽狗屁的良心,那你可能隻有去下麵和趙老首領說良心了!”


    李鍪看著自己麵前這一臉嚴肅的周昌,然後就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很多人,很嘈雜的那種。


    “您這是要用強了。”李鍪微微退了一步,看了看足足高自己一頭的周昌,“你剛剛不是才說了自己從不用強,光明磊落麽?”


    “朋友來,某自然是無比歡迎的,客人來,某也當得起光明磊落,但是小兄弟先去忠義酒肆,然後便來到了某家這裏,小兄弟是幹什麽來的,某家可是不傻!”


    “那某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要弄清楚,不知道能不能答應。”


    “現在我們還是朋友,自然可以,小兄弟可以隨意問,隻要我知道,某肯定會告訴你。”


    “你從忠義酒肆裏用手段挖走了不少人,我想知道他們在哪裏。”李鍪的左手在按摩著自己的右手,尤其是五根手指,每一根都仔細的活動按摩一番。


    “胡義”周昌衝著門外大吼了一聲,一個青年文士撥開其他人走了進來,然後對著周昌行了一禮。


    “忠義酒肆裏掌櫃,夥計,後廚近乎小十個人,你就叫來這麽個....玩意過來糊弄我合適麽?”


    周昌哈哈一笑,“小兄弟這可真的是冤枉老哥哥了,這個家夥是之前忠義酒肆的賬房先生,據說也是趙大首領的弟子之一,某真正挖走的隻有他一人罷了,隻不過他是整個酒肆裏最重要的那個人,畢竟整個忠義酒肆隻有他一個人認字,那麽自然是他怎麽說怎麽對了。”


    李鍪看著一臉得意的周昌,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趙奇之前告訴自己的一句話,“做事千萬不要計劃什麽萬無一失,這個世間意外總是比你大計劃更多,更離奇,所以隻要抓住最重要的就可以了。”


    將這句話繼續埋在心底之後,李鍪就看向了那個一臉淡然的胡義,“枉你的名字裏有一個義字,怎麽做出來的事情,這般的惡心!”


    胡義卻是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但是臉上也同樣是一丁點的尷尬也沒有,一旁的周昌哈哈大笑著一把勾住了李鍪的肩膀,十分親密的對李鍪說到,“這個事情呢,你還真的不能怪罪胡義,這次這個事情呢,某覺得胡義做的沒問題。”


    李鍪一聲冷笑,“出賣兄弟朋友,背叛恩師,這便是你所謂的對麽?”


    “幹這一行的啊,難免和危險碰上。”周昌好整以暇的說到,“胡義其實真的是一條漢子,當初那個姓楊的那麽威逼利誘他,他都不為所動,哪怕明知道這就是你們飛虎寨的家事,他都沒有任何動搖。”


    “但是最後卻讓你給說動了,你是在炫耀麽?”


    “不不不,”周昌趕緊擺擺手,“這事兒其實和某家關係並不大,胡義拒絕了那個姓楊的拉攏,然後就被人給坑了,若不是這小子命大就死在大街上了,有個好心的去將他救迴了家裏,並且留在家裏養傷,結果這個小子不老實啊,總是往外跑,但是自己身子骨又不行,每次還沒跑出去多遠就倒在大街上了,而這一次次的倒下,離他近在咫尺的忠義酒肆,卻是連個屁都沒有放出來,任由他再大街上流血。”


    李鍪看著剛剛還一臉淡漠的胡義已經有些怒火了,他知道,這個怒火不是因為周昌,而是因為忠義酒肆。


    “不過他這一來二去的,除了把自己身子給折騰沒了半條命以外,更多的是勾搭上了他旁邊的女鄰居,不過可惜了,那人雖美,但是卻是個有了主的,所以這個家夥也就是每天想想罷了。”


    李鍪看著胡義那變幻多彩的臉色,第一次主動詢問,“然後呢,他為了那個女的才背叛的?”


    “卻也不能這麽說。”周昌笑了笑,“那女人的丈夫恰好是個賭徒,哎,我說你這個小兄弟,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那王八蛋賭錢在鎮子上那是出了名了,都十幾年了,可不是某家誆騙的。”


    聽他這麽說,李鍪的眼神才從周昌的身上挪開,“你繼續。”


    “那漢子原來家裏也算殷實,結果出了他這麽一個敗家子,將家中的田地,房屋等一一抵押給了我們,然後最後就剩下那麽一間破小房和一個算得上貌美賢惠的婆娘,結果這家夥到這一步了依舊是不思悔改,還想著翻倍了,憑良心說,某和被他氣死的那個老爹還是有過一麵之緣的,所以當時是真的沒給他下黑手,但是誰讓他運氣太差呢,最後實在是當無可當,賣無可賣了,便親自畫押,將他那婆姨,押給了某。”


    這個時候,李鍪發現胡義的臉色更加的難堪了,已經幾乎算得上是一臉黑了。


    周昌的話還沒有停下,“胡義這小子看見我們上門去搶人的時候,那給他急的,兩隻眼睛都通紅通紅的,下人的緊嘞,再加上他也算得上是半個山賊,有股子那種氣勢,老子當時趕過去,和這小子講了半天道理都沒說通,所以說啊,這個讀書人一旦擰起來,是真他娘的不講理。”


    “你那套歪理邪說是個狗屁的道理!”李鍪是毫不客氣的罵道,周昌聽到之後很是無奈的聳聳肩。


    “最後某也是要生活的,便和這個家夥商量出來一個辦法,人某可以暫時不帶走,但是那漢子欠某的錢財卻是一定要給某的,而且看在大家也算是半個同行的份上,那利息某都給他免除了大半,而且允許他分數次給某。”


    李鍪點了點頭,如果真如周昌自己所說,那他做的的確是夠仗義的。


    “然後小兄弟你可知道這個傻孩子幹了什麽麽?”周昌嗬嗬一笑,“他安撫了那個女子一番,然後便孤身一人去了忠義酒肆,去求人借錢,這個家夥跪在忠義酒肆,求遍了所有的人,還真的就讓他借到了三成的本金,還了過來。”


    “這不是很好麽,忠義酒肆平日裏也不會虧待了他,他日後和那個姑娘長相廝守下去,也是極好的。”


    “小兄弟不懂人心啊。”周昌搖了搖頭,“他保護了那女子,並將她安撫好然後還借到了不菲的錢財,可是你可曾想過那個女子的丈夫會如何去想?尤其是他還常年不在家。”


    “他一個將妻子抵押典當的畜生,還在乎不成?”


    “哎,當然在乎,男人嘛,我可以自己不要但是卻不能被別人搶走了,”周昌隱晦的一笑,李鍪卻是從裏麵看出了一抹苦澀,“那漢子迴到家中看自己的婆姨,怎麽看怎麽不喜,甚至覺得她背叛了自己,動輒便是對她百般打罵,任憑那女子哀求或是解釋,統統不聽,若單單是這樣也就算了,沒到某家派人前去收賬的時候,那漢子都會去找胡義,一副無賴的樣子,胡義沒有錢便隻能將婆姨送了出去,每次胡義都隻能將自己所有的家當拿出來給他。


    結果一次兩次之後,那個賭徒還上了癮,不但到了要賬的時候去找他,平日裏想賭錢了也去找他,拿自己的婆姨威脅這個家夥,那自己的老婆威脅別的男人,小兄弟你看看這種事情豈不是千古奇聞,可就是這種可笑的事情,他胡義偏偏每一次都答應,每一次那人不將胡義掏個幹淨絕不罷手,再後麵他的胃口越來越大,就連胡義都已經滿足不了他了。


    那賭徒要的錢越來越多,胡義欠的錢也越來越多,可是讓胡義魂牽夢繞的那個女子過的好麽?並沒有,胡義掏的錢沒有一個銅板進了女人的口袋,統統被她丈夫揮霍了,可就算如此,那女人依舊沒有落得好下場,在那男人再次醉酒之後,要強行和她發生些什麽,她反抗之下不甚將自己的丈夫弄傷了,然後被暴怒的丈夫活活的給打死了。”


    李鍪聽到這裏的時候,對胡義的氣憤仍然是有的,但是卻沒有之前那麽強烈了,稚嫩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聲“可憐人。”


    “那女子死了,可是她的丈夫依舊沒有放過胡義,之後又數次用那女人當借口管胡義要錢,而且數目極大,胡義明知道這裏麵有問題,但是害怕那人傷害那女子,便想盡了辦法去籌錢,甚至不惜去偷賬上的錢財,最終被掌櫃的發現了,為此胡義被暴打了一頓,進而驅除了出去,還是老板心善,從自己的腰包裏將自己的棺材本給了他,讓他走。


    沒地方去的胡義最後想到了私奔,他趁夜色潛進了那女人的家中,想要問問她願不願意和自己走,若是願意便帶他離去,若是因這世間的禮法不願意,那他就將身上所有的錢財給她留下,希望她能過的好一些,可是他那滿腔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就看見了一具已經臭了的屍體,甚至還有老鼠在上麵啃食。”


    “夠了!”胡義大吼了一聲,他的眼睛已經變得通紅了,甚至比李鍪的那雙眼珠子都絲毫不遜色,他的嗓子也變得沙啞了,胸膛在不停的起伏,看樣子應該是迴憶到了那個時候的情形。


    “胡義這般痛苦,剩下的故事還是不要再說了,”周昌聳了聳肩,然後對著李鍪說到,“所以小兄弟,你看啊,這時間哪裏有什麽仁義禮信,隻有實力,隻有錢糧,才是王道,若是胡義當時便聽從了你們飛虎寨楊爺的話,那他便是飛虎寨對外的一名主事之人,就連某,都不能對他做些什麽,更不要說用些算計在他身上了。”


    李鍪一巴掌將周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拍開,“所以你承認胡義的遭遇有你算計的成分了?”


    “當然,為什麽不承認?”周昌揉著自己的大手,“可是那又如何,某沒有逼任何人,也未曾給任何人出過一個主意,一切都是他們各自的人心所致,就連忠義酒肆,他們作為地頭蛇之一,他們能夠不知道麽,但是依舊是瞞著胡義,為了什麽,隻不過是那句所謂的至理名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罷了,甚至還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笑話來講,所以胡義報複他們,借用某的力量將那些人,將那個打死他心愛之人的賭徒,一一殺了,又有什麽錯?”


    “胡義是我的人,他有沒有錯,某家自會帶迴去管教。”李鍪走向胡義,一把掐住了他通紅的脖子,兩隻血紅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胡義那雙也是通紅的眼睛“現在,跟我迴去!”


    被李鍪掐著脖子注視著的胡義,慢慢的恢複了理智,看著李鍪那雙平靜的血眼,然後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小兄弟!”周昌在李鍪身後冷聲說到,“怎麽就那麽不聽勸呢,飛虎寨已經沒了,你這個家夥又何必非要趟這趟渾水呢!”


    “這是不是渾水某不知道,但是忠義酒肆的事情,某是一定要管的!”


    “就因為你那個什麽可笑的良心?”


    “因為趙老當家的臨死前,將他的一切,賣給了某!”在李鍪看來,沒人要的東西,他撿起來,這沒有任何愧疚感,因為做人,做一個想要混的好的人,臉皮一定要厚,這是趙奇教給他的。


    “嗬嗬嗬”周昌差點笑彎了腰,“臭小子,就憑你個毛還沒長齊的東西,給你背後之人一些麵子,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李鍪慢慢鬆開了掐著胡義脖子的手,然後對他說,“滾一邊去躲好了,一會兒你要是被打殘了,老子這趟過來的可就沒必要了。”


    然後不再管胡義往哪裏跑了,而是緩緩的轉過頭,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十分妖異的盯著周昌,“某背後之人,就憑你也配給他麵子?”


    然後一個矮身腳步往後微微一錯,同時右肘猛地向後一揮,一個偷襲而來的家夥的肋骨間就發出了“哢吧”一聲脆響,然後慘叫著倒了下去,同時這一聲慘叫也仿佛是點燃了這個房間,那些早就等的不耐煩的打手們,一個個抄起家夥衝著李鍪就招唿了過來。


    李鍪眼睛往後一撇,便不屑的啐了一口,罵了一句“一群酒囊飯袋。”之後,反身對著他們衝了過去,若是說劉複衝殺像是一個勇猛無敵的猛虎在撲殺的話,那麽李鍪衝鋒便像是一隻狡詐的毒蛇,沒有過多的動作,也不會像劉複一般發出一聲聲咆哮,而是找準對手的要害,一擊下去,敵人一定會哀嚎著倒地,同時自己腳下還能靈敏的躲過其他人的攻擊。


    周昌看著李鍪仿佛閑庭信步一般在自己的打手之中遊走,而自己的手下還在不斷的倒下,他就知道這次來的真的是一個硬茬子,正是因為早就有這番顧慮,所以周昌一直都是以勸說為主,不敢硬來,除了怕李鍪本身的本事以外,也真的是怕他後麵有什麽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李鍪腳下如同蝴蝶在花叢中一般不停的穿插躲避,雙手卻又像是靈活的猿猴,在打手們的眼中不斷的帶出一道道的幻影,一次又一次的擊中他們的要害或者關節,讓他們慘叫倒地。


    這個時候,一直藏身再後麵的幾名打手偷偷的將手伸進了腰間綁著的布囊裏,同時慢慢的靠近著李鍪,而正打的歡實的李鍪對此仿佛也是一無所知,但是躲在一旁對這一幕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胡義,不知道腦子哪裏抽了一下,在那群人靠近李鍪的那一刻,對著李鍪大吼了一聲“小心!”


    這一聲將打手們嚇了一跳,同時也讓周昌聽見之後瞬間暴怒,“你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以為你現在賣個好便能讓他饒你一命麽,他自己都自顧不暇,信不信一會他倒下了,老子一刀一刀活刮了你個王八蛋!”


    雖然胡義喊出來了小心,而且真的將那群打手嚇了一跳,但是他們手上的動作卻是一點沒停,一靠近李鍪的身邊,那早已摸到布囊裏的手便拽著一大把塵土拿了出來,同時將手中的塵土扔向了李鍪。


    這是他們最善用的法門,也幾乎是必勝的法門,雖然招數猥瑣,而且下流但是攻其不備之下,罕有失手。


    但是這次他們還真的就失手了,灰塵從四麵八方對著李鍪的眼睛揚了過來了,但是剛剛還仿佛一無所知的李鍪這個時候卻像是早有準備一般直接雙腿往地上一勾,自己整個人都趴了下去,然後接觸到地麵的那一瞬間手臂用力,整個人便貼著地麵劃出了他們的包圍圈,停止的地方又恰好是周昌的腳下。


    周昌低頭一看,就看見了一張詭異的笑臉,然後雙腿腳踝感覺到一股大力襲來,自身功夫也算不錯的他直接就倒了下去,然後就趕緊到脖子一緊,李鍪從大拇指的扳指裏拉出來一根細線,死死的嘞住周昌的脖子。


    “周大哥,我可以將我那個不懂事的夥計帶迴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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