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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哲,你莫要在此張狂,將吾等都不放在眼裏”,未等魏開說話,不遠處坐著的白戎族長幹路譚便馬上起身嗬斥道,眼裏滿是憤慨之色。


    畢竟若真如魏開所言,中原諸國的七十餘萬聯軍,覆滅完秦國之後,還打算攻伐他們這些散布在秦國周圍的草原小國,那麽此時一再激怒,嘲諷魏國的使者,實在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


    果然,白戎族族長幹路譚的話音一落,剛才被魏開所言驚得六神皆亂的草原各族族長,望著此時在大帳中央一臉倨傲模樣的魏開,心中頓時有了決定,紛紛出言指責吉哲的無禮之處。


    “山羥族,莫不是嬌生慣養慣了,這裏哪有你說話地方?”


    “此話在理,在理...,平日裏,吾等不計較這些小節就算了,可是現在吉哲族長莫不是太狂妄了一些”。


    “唉,現在的年輕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沒見過大場麵呀,以為那平日裏的小打小鬧便算上過戰場了...”


    於是,剛才營中還時不時冒出嘲諷魏開的話語,被魏開連番恐嚇之後,瞬間便充斥著各族族長對剛才出言不遜的吉哲的奚落,責備之語。


    這讓已被魏開一激再激,心中早就大恨的吉哲如何能忍,於是臉色越發兇狠起來,雙眼變得通紅,但是眼見自己現在犯了眾怒,也不敢繼續逞強下去,隻能強忍著怒氣,惡狠狠地瞪著魏開,渾身透出不甘地坐迴自己的位置,不複剛才的桀驁之相。


    滿臉絡腮胡子,臉上一直掛著兇狠之意的吉哲,原本看起來就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再加上他腰寬體胖,身材高大,遠處望去儼然像一座小山一般,讓人感覺到莫大的威脅,現在被魏開如此譏諷一番,頓時變成了駭人的猛獸;


    不過也正是如此,魏開從進入營中也注意到吉哲,畢竟麵色越是粗暴兇橫,多半是一個頭腦簡單,脾氣火爆之徒,本來魏開還打算如何激怒他,以方便自己接下來的隨機應變,不過現在看來是完全沒有必要。


    畢竟,這世間總有一些自作聰明的人,但是無論如何嘩眾取寵,這世間歸根結底還是利益至上,強者至上。


    因而無論是剛才營中對於魏開的嘲諷之語,還是現在草原各首領的見風使舵,這一切的轉變的根本都是因為其後的利益多少,其後的勢力強弱罷了。而魏開所做的隻不過將中原諸國的強大,稍微展現在這些井底之蛙眼前罷了。


    畢竟,魏國勢力遠遠超過在場的所有的所謂“草原八國”,誰也不敢輕易捋魏國這頭噬人猛虎的胡須,這也是魏開敢在草原八國各族族長麵前桀驁不馴,肆意橫行,視草原的幾萬鐵騎如敝履的底氣。


    不過雖然現在蠻橫的吉哲,算是被魏開憑借幾句駭人之語匡騙了下去,但這件事從開始到現在,遠遠沒有結束,這也是營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卻沒有人覺得奇怪,也沒有人敢大聲喘氣的緣由。


    顯然,魏開在等,義渠王發恐怕也在等,解鈴還須係鈴人。


    畢竟,歸根結底,營中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驕傲,年輕的義渠王發的謀劃,無論是剛才吉哲,還是一開始眾人的反應,都是做給魏開看的,或者說為了給某些人一些警告和懲罰。


    不過現在看來,營中的所有人都低估了眼前這個同樣年輕,假借魏國使臣身份的魏開,以至於事情遠遠偏離了事前大家的預料,陷入了眼前的尷尬境地。


    而魏開現在之所以不乘勝追擊,繼續對著營中的草原各族族長恐嚇的原因,便是在於過猶不及的道理。


    誠然,繼續渲染中原諸國的威懾力,的確能夠讓魏開占有一定的主動權,但同時也會加大草原各族長心中的恐懼。若是草原各部此時見勢不對,馬上率軍返迴的話,那麽魏開先前的一切謀算便落了空。


    而且魏開畢竟隻是一個假魏使,等到草原各族穩定心神之後,再派人稍微打聽中原諸國的消息,便會得知魏國大梁會盟失敗的消息,那麽自然而然就會發現魏開乃是一個假魏使的事實。


    這樣一來,魏開既不能按照謀劃,消滅這些來襲之敵,反倒是打草驚蛇,放虎歸山,而且恐怕會深深刺激這些草原部族,從而使他們產生對於秦國莫大的仇恨,畢竟魏開如此堂而皇之的欺騙,對於這些草原人而言,無異於赤裸裸的羞辱。


    對於義渠王發而言,恐怕心中此時的鬱悶之氣,不會比剛才的吉哲要少。畢竟經過這樣一鬧,營中的眾人誰都能看的出眼前的一出戲,乃是他義渠王發在暗地裏謀劃的,可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讓義渠王發如何開口?那不是自取屈辱嗎?


    本來義渠王發完全能夠以和事佬的姿態出麵,稍微迎合一下眾人,詰責幾句吉哲,說幾句公道話來緩和營中的氣氛,從而化解眼前的尷尬氣氛。


    但是現在讓義渠王發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魏使的幾番譏諷恐嚇,居然讓營中的這些老家夥徹底慌了心神,居然開始不顧顏麵的相互攻訐起來,甚至隱隱在諷刺他這個名義上的“草原盟主”。


    若是現在他義渠王發鬆下口,那不就是在這些平日裏就心懷異心之輩麵前,自己打自己的臉麵嗎?然後這些老家夥看他的笑話嗎?當初就應該滅了這些吃裏扒外的老東西,義渠王發心中此時怒吼道。


    其實本來年輕氣盛的義渠王發就有這樣的打算,畢竟,在他看來強盛的義渠國完全沒有必要和這些弱小,窮酸,目光短淺的草原部落結盟;


    但是奈何他的父親,也就是先代義渠族族長,在他出生之前就和周圍的大部落締結盟約,守望相助,從而占領了秦國北部燕山一帶,擴充各族的勢力,也就是後來的草原八國。


    更加令義渠王發鬱悶的是,在他父親臨死之前還特地囑咐他,讓他和其他盟國友好相處,莫要破壞之前的誓言。


    雖然義渠王發也知道自己父親的初衷,畢竟草原之上的豺狼眾多,稍有不慎便會被其他部落吞並,再加上草原之人不事生產,也不像中原之人一樣有穩定的生活來源,完全靠著長生天的臉色活命,因而各族隻有聯合起來,共同抵抗天災人禍才能不斷繁衍下去。


    不過,老義渠王對於草原八國的期望,恐怕已無法實現。畢竟在義渠王發看來,既然聯合起來才能生存下去,那何不把草原八國化為一個更加強大的義渠國,讓他這個賢能的大王徹底統治這一片草原,甚至攻伐中原,那豈不更妙?


    而且這些年來,義渠王發雖說遵守了自己父親的期望,沒有出兵直接吞並其他各國,但是連番的聯姻之策,也讓這個新王間接統治了其他諸國,對於其他部落呈現咄咄逼人的姿態。


    義渠王現在的憤慨,心中的遠大夢想,魏開也許不知道,可就算得知,也隻能說他義渠王發真是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


    而且若是義渠王發覺得這些年來義渠國的逐漸強大,乃是他不斷吞並周邊部落所帶來的,那麽就算此次秦國未能重創草原八國,在魏開看來,對於秦國而言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畢竟,義渠國之所以從秦國北境的一個小部落,數十年之內儼然成為僅此於秦國北部最大的力量,其根本來源恰恰在於,現在被義渠王發嗤之以鼻的“草原八國”的盟約。


    也正是這一盟約,保證了義渠族在弱小的時候,不至於被其他部落所吞並,各部落之間的資源能夠共同分享,取長補短,再加上先代義渠王的勵精圖治,義渠國這才慢慢強大起來。


    可是現在義渠王發正在一步又一步徹底破壞這一盟約,這讓魏開如何能不大舒一口氣?


    畢竟,先代義渠王憑借本國的勢力,以及極高的聲譽,籠絡了大量的部族在義渠國的麾下,在草原八國之間早就是無冕之王;


    現在義渠王發勞心勞力,不斷吞並周邊部落,看似得到了莫大的財富,卻隻是白費心思,得到本就是義渠國的囊中之物,對於義渠國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提早是暴露出自己的獠牙,引起其他盟國警覺,造成隔閡,實在是自絕根基。


    文王,武王,乃是千古的帝王,豈是你們這些草原之人能輕易效仿?魏開冷眼打量著營中的一切,心中冷笑道。


    在魏開看來,義渠王發家史就是借鑒了周室的“文武之治”,先籠絡弱小的力量,不斷積蓄聲望,然後在伺機吞並強大的一方。


    可惜義渠王發,遠沒有武王姬發的魄力,沒有足夠的勢力,也沒有“牧野之戰”的戰機,就像學周王伐商,一統天下,實在是可笑之極。


    而且現在若不是義渠國對於其他盟國的不斷欺壓,白戎族族長幹路譚也不會如此急切地尋求魏國的幫助,魏開也不會輕易一舉得知草原八國的虛實,並且魏開稍微挑撥一下,草原各族首領也不會如此直白透露出對於義渠王的不滿,造成如此尷尬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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