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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軍撤退河西這一消息,在魏國兵部證實,安邑令派人沿街張貼的告示,以及到處宣傳消息的衙役的輿論攻勢之下,先前被驚嚇的安邑民眾,終於慢慢安靜下來。不過,一條魏國將遷都城到梁的流言,慢慢在安邑坊間流傳,漸漸引起了一番轟動。


    深夜,“馭,馭”,伴隨車著車夫的吆喝聲,一輛普通的馬車便在安邑城門處停下。“上將軍,安邑城到了”,車夫停下馬車,便對馬車裏的人低聲說道。


    馬車裏一會才傳出一句“嗯,我知道了”,隨後便沉默不語。車中坐的便是現在的魏國上將軍龐涓。隻見龐涓身穿精鐵打造的鐵甲,柔然貼身但又十分堅固,關節處還帶有魚鱗狀的甲葉覆蓋連接,身披著火紅的披風,右手倚著佩劍,端坐在馬車中,不遠處便放著魏國打造的青銅虎形盔,顯得威風凜凜。不過,龐涓那一雙發紅的虎目,映襯著棱角分明的輪廓和黝黑斜飛的劍眉,此時更顯得可怕和陰沉。


    龐涓所率領的魏軍,早在十天前便已經趕迴了安邑。但是魏王隻是讓龐涓將軍隊帶往軍營之後,便再無聲息,龐涓也因此在城外軍營停留了十天。剛剛才得到魏王的宣召,龐涓便急急忙忙地趕來。


    龐涓透過馬車上的窗簾的細縫,打量著眼前的安邑城,心中頓時百味陳雜。自己率領的魏國雄師,曾經無數次在這城門口接受大王的封賞,迎接魏國老百姓的熱烈歡迎。龐涓心想:自己應該堂堂正正地騎著高大的戰馬,在魏王“上將軍,真是我魏國名將”的讚美聲中,穿過無數崇拜自己的百姓人群中,帶領著自己的部下接受榮耀。而不是偷偷摸摸,在這黑夜中進入安邑,況且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自尊心極強的龐涓如何能夠忍受這樣的屈辱?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趙韓兩國所造成的,或者說還有一個秦國,龐涓心裏想著。


    一會兒,緊閉的安邑城門終於打開,一個內侍看見外麵的馬車,便招手讓馬車進了安邑城門。在寒風中,等待多時的馬車,便再次行駛起來,砰的一聲,城門又再一次的關上了。


    進入魏宮之後,便有人將龐涓帶到了魏王召見的地方。遠遠,龐涓都聽到了魏王與妃子嬉鬧的聲音,龐涓皺了皺眉頭,便也隨後坦然了,進入了宣德殿等候魏王。不多時,得到龐涓已經到宣德殿的魏王,便稍加準備也來到了宣德殿。


    龐涓看見魏王到來,便立馬下跪說:“末將恭迎大王,我王萬年”。


    魏王瑩看著跪在一旁的龐涓,便立刻拉著龐涓說:“上將軍請起,上將軍魏國征戰,勞苦功高,甲胄在身,不用下跪”。


    龐涓聽到後,更加恭敬地說:“大王仁德。末將領兵出征,未能取勝,反而深陷他國,差點全軍覆沒,這是臣的罪過,望大王降罪”。


    魏王看著一直跪在地上的龐涓,聽到龐涓所言後抿了抿嘴,皺了下眉頭,心想:治龐涓罪過?龐涓出兵,魏王可是鼎力支持。另外,如果治龐涓的罪過,那以後魏王再想討伐韓趙兩國,便沒有那麽容易,豈不是要聽公孫痤的?,這是萬萬不可以的。便收了收衣袖,來到殿中王座上坐下,對著跪著的龐涓,抬手說:“上將軍,起來吧。此次討伐韓國,是我魏國沒有考慮周詳,並不全賴上將軍。我魏國還要多多仰仗上將軍”。


    龐涓聽到後心中大定,自己最怕失去了魏王的信任。便起身,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魏王此時說:“上將軍,軍隊現在情況如何?”龐涓抱拳說:“啟稟我王,我魏軍此次損耗不大,將士們士氣飽滿,都想再戰建立功業”。


    魏王聽後,便說:“好,上將軍迴去早做準備,這場仗我魏國遲早要打迴來的”。龐涓聽後十分高興,隻要自己能夠再上戰場,必能洗刷自己這次的屈辱,於是連忙告退。


    新鄭城下,黝黑的城牆,破損的城樓,橫亙在四處的巨石,斷斷續續的壕溝,即使魏韓兩國停戰已經兩個月了,魏開仍然能感受到當時戰事的慘烈。


    進城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家家所懸掛的喪幡,百年古都,一日盡白頭。聽著隱隱約約的哭泣聲,魏開心裏歎了口氣,哎,諸國之爭,弱便是原罪,沒有什麽對與錯。


    此次,魏開前來韓國,便是準備借韓而盟齊。


    秦國雖然為周王室分封的諸侯,但其實並不被其他諸侯國認同。貿然地直接與齊結盟,隻會被齊人當做傻子,白白遭受屈辱。如果憑借韓國的旗號,齊人便十分願意。畢竟破壞三晉之盟,這是齊國所願意看到的。現在與韓國結盟,還能拉攏韓國,齊人既願意,也相信。雖說,韓魏重新結盟,但是世人都明白幾乎的滅國之恥,可不是一紙盟書可以簡單地解決,畢竟齊襄公滅紀國報九世之仇的情景,尚在眼前。


    不過,麵見韓王可不是一件容易事。韓王剛遭受差點滅國的危險,變得異常謹慎,雖然在新鄭,即使韓國大臣,也不知道韓王具體在什麽地方。但是,魏開顯然有自己的辦法。


    先聲奪人有很多辦法,不過,像魏開這種,趁著夜色翻過宮衛將軍韓央的府上的圍牆,潛入他的臥室,將劍架在韓央脖子上的做法,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當然,即便久經戰陣的韓央,那張睡夢中被驚醒的麵容顯示的不安,也透露出對於魏開這種方式十分不適應。


    “這位俠士,我好像與你素未蒙麵。不知平時,韓央有何得罪少俠的地方,韓央在這裏給你道歉”,韓央盡量平複自己心境,對站在自己床邊的魏開說道。不過那雙不自主顫抖的手,以及一直停留在魏開劍上的目光,卻無一不顯示,這個麵容普通但顯得堅毅的男人並不像看上去那麽平靜。


    魏開看了一眼韓央,便收起了長劍,然後坐在房間的案幾上,說:“我途徑韓國,見到新鄭的慘狀,十分心痛,因而特地前來向韓王進言”。


    韓央聽到後,腦袋瞬間一懵,心想:進言?看著魏開,一臉奇怪的表情。


    魏開看到後,也不在意韓央臉上的古怪的表情,直接說說:“我聽聞周天子的先祖,當時在開創足祖業的時候,也曾經遭受桀紂的囚禁,被迫獻出洛水以西的土地,才逃過桀紂的懲罰,為後麵的發紂奠定了基業;越國的越王,在越國被吳國所滅後,臥薪嚐膽十餘年,最後恢複了越國。不知韓王對此有何看法?明日,我會再來此地,希望韓央大夫將我的話轉告韓王”,話剛說完,魏開便沒入了夜色之中。


    韓央看著消失不見的魏開,腦裏迴想剛才魏開的話,心中也大為驚訝。當時,魏國要求與韓國再次結盟的時候,韓央便十分悲憤,請求韓王讓自己率軍與魏國決於死戰。當時韓王便是用相似的話來勸說自己,說韓國需要等待一個像薑太公一樣的人,才可以複仇。現在聽到魏開的話,韓央覺得這可能是韓國的一個機會,也顧不得剛才的驚險,便馬上去稟告韓王。


    看著匆忙離去的韓央,躲在一旁並沒有離開的魏開明白,此次韓國之行基本上成功了大半,接下來隻需要說服韓王就行了。


    果然第二天夜裏,在韓央府裏的涼亭中,韓央陪著一個穿著樸素的中年人等待著魏開。


    看著依舊神出鬼沒出現的魏開,韓央想到了昨夜,便立刻擋在了那個中年人麵前。魏開笑著說:“韓央將軍,這就是待客之道?”


    韓央剛準備說話,旁邊的中年人,起身迎接魏開說:“賢才來到我韓國,這是我韓國的榮幸,我韓國怎麽能拒賢才於千裏之外呢?”,然後請魏開入座。


    魏開進入坐席之後,才漸漸看清麵前的中年人的模樣。長長的臉搭配著八字形的眉毛,再加上緊皺的眉頭,在這嚴肅的臉上,讓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種悲天憫人的憂愁之意,身上穿著高貴樸素的衣服,隻是略顯的陳舊,便再無其它配飾之物。魏開心想:世傳韓王剔厲自省,果不欺我。勤儉節約,這並沒有什麽過錯。不過,韓王的節儉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居然要求整個韓國與自己一樣,這就有問題了。


    自古高雅隱士的生活,淡雅寧靜之感往往被大眾所羨慕。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願意過,或者說經受得住這種清苦孤寂的生活方式。現在新鄭剛剛被魏軍攻破,受到傷害最深的。從來都不是像韓王,甚至韓央這樣的貴族,而是新鄭的普通百姓,因而魏軍破城之後,百姓紛紛抵抗。


    現在百姓為家破人亡,為國捐軀之後,正是需要韓國來救濟,安撫人心,韓王主動削減自己的待遇,表示自己與民共難,這是值得讚揚的,但是韓國現在府庫充盈,韓王卻不救濟百姓,讓百姓以自己為榜樣過清苦的日子,臥薪嚐膽再報國仇,這就顯得可笑和迂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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