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紹庭沉吟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是現在的你不需要這樣的生活了,是嗎?”


    “哥,是你說的,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就算我們是親兄妹,長大之後也是要分開的。”


    當她又適應了新的生活,又要重新再換一種生活,無疑是掀開了她長久以前,好不容易隱藏起來的傷痛。


    安紹庭才漸漸地意識到,一切都變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恆常不變的東西。


    就好比大米可以煮成米飯。


    如果一成不變,大米又怎麽可以變成米飯。


    他有種很無力的感覺。


    “晴晴,你告訴我,是不是你不想再跟哥哥一起,過以前我們在一起的生活?”


    安晴沉默。


    她不是不想。


    她無數次地想過。


    這麽多年,他們中間就見過一次麵。


    她不是沒有想到過他。


    可想到之後就能怎麽樣,隻能是痛。


    她要把痛隱藏起來,按照他所說,她要適應,她不能永遠依賴他,她要學著長大,所以她在努力學著長大的過程中,把痛都隱藏了起來。


    好一會兒,她才說:“哥,你知道我很笨,能夠摒棄過去重新開始,是很難的,如果迴到以前,那就等於把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重新撕開,哥,如果我撕開之前,用從前的方式再一次愈合,是否能保證這個重新愈合的傷口不會再撕裂。”


    這次換安紹庭沉默了。


    他保證不了。


    她是痛怕了。


    所以,她不願意重新再愈合一次傷口。


    安紹庭輕輕笑了笑,夾了一塊雞肉放到安晴的碗裏。


    “吃飯吧,再不吃要涼了。”


    安晴終於低下頭,吃起了飯。


    他果然是答應不了她。


    所以,她沒有勇氣,重新去把愈合的傷口拆線,讓它重新生長。


    她應該接受現在的生活。


    飯後,安紹庭帶她出門,他們去花店裏買了祭拜用的花,又買了些供品,去了安晴父母的墳地。


    安晴父母去世得早,她對父母的記憶早就變得模糊。


    在她的生命中,對她意義最大的人就是安紹庭。


    安紹庭隻比她大一歲多而已,卻有小小的肩膀,撐起了他們的家。


    最苦最難的時候,都是安紹庭在養她。


    他們最苦的時候,隻剩下一個饅頭,安紹庭都會給她吃。


    安紹庭給她的是如父如母的恩情。


    “伯父,伯母,你們看到了嗎?晴晴長大了,有了好的工作,穩定的生活,你們可以放心了。”


    安紹庭像是來給安晴的父母匯報,他沒有辜負他們的囑托,他把安晴養大成人了。


    從公墓出來,兩人上了車後。


    安紹庭說:“晴晴,我好不容易有了半個月的假期,這半個月,我能不能一直陪著你,你要迴江城也可以,我陪你在江城生活。”


    “可以。”


    因為安紹庭做不到一直跟安晴迴到過去的生活,今晚他們沒有在老家逗留,從公墓迴來,便迴江城去了。


    抵達江城的時候,已是夜幕。


    安紹庭拎著他們的行李箱,一起上了樓。


    電梯門剛打開,安晴就看到了薑澤。


    薑澤捧著一束鮮花,手裏還拿著一個禮盒,在安晴的家門口等待。


    天還沒黑,他就來了。


    他敲過門,但無人迴應。


    他一直沒有打安晴的電話,是想等安晴迴來,給安晴一個驚喜。


    他沒有等到給安晴驚喜,卻等來了一個驚嚇。


    他看到安晴和安紹庭一起出現,安紹庭兩手各提個一個行李箱的時候,他的心徹底的亂了。


    薑澤手裏的鮮花和禮盒無意識地全部墜落在地。


    安晴跟安紹庭站在一起的畫麵,還是跟他上次見到的一樣,是一種旁人無法走進去的氣氛。


    薑澤的心徹底的亂了。


    他扭頭走進電梯。


    “薑澤。”


    安晴反應過來,叫他的時候,電梯門已經合上了。


    安紹庭緊緊地皺起眉頭。


    “薑澤……”


    安晴又往電梯前邁了一步。


    電梯上的數字正在不斷地變化。


    他走了。


    安晴要去按電梯的時候,安紹庭放下行李箱,抓住了安晴的胳膊。


    安晴看到安紹庭哀怨的目光,心裏百感交集。


    她緩緩地放下手,走到那束花和禮盒跟前,蹲下身子,她沒有去拿鮮花,而是把禮盒打開。


    禮盒裏全是布靈布靈的各種飾物的材料。


    還有一些手工需要的材料。


    她喜歡做這些小飾物。


    因為有了開網店的經驗,她另外還開了一個網店,就是出售她自製的飾品,都是她自己純手工做的。


    生意很好,但是她做不過來,她也沒有追求必須一定要做,做出來了,她就會上架銷售,每次一上架很快就會被拍走。


    可能是小時候,她看到其他的小女孩會戴那些亮閃閃的裝飾,她自己沒有,她就一直想要,所以她學會了自己去做。


    池煙知道。


    她也曾送過薑澤一次飾品,但平時她極少在人前說過這些。


    但薑澤這三年裏,一直有給她送這些禮物。


    從未間斷。


    薑澤選這些飾品材料的眼光很好,很符合她的審美。


    她用薑澤選的這些材料做出來了手工,都是很好賣了。


    安晴看著一大盒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飾品材料,眼睛突然變得模糊。


    安紹庭站在安晴的身後,發現她的身體在顫抖,他迅速上去,蹲下去,安晴的一滴眼淚,恰好滴落在盒子裏。


    安紹庭看著那一盒子很普通的東西,他不明白安晴為什麽就哭了。


    “晴晴。”


    安晴抬起頭。


    安紹庭見她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眉宇皺得更深了。


    仿佛在不知不覺中,他要失去這一個一直依賴他,不能沒有他的女孩。


    “哥……”


    安紹庭握住安晴的肩膀,安慰她,說:“晴晴不哭。”


    “哥,我想談戀愛了。”


    安紹庭的指尖一蜷。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要凝固了。


    “晴晴大了,可以談戀愛了,晴晴是喜歡薑律師嗎?”


    “我不知道……”


    她說不清自己的感覺,但好感是有的。


    她剛剛看到薑澤似若悲痛的眼神,她的心也跟著痛了。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但她知道,她好像舍不得薑澤從她的世界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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