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海無痕昨日夜探司徒府,眼見司徒宸正在毒打司徒風華。


    司徒風華癡癡傻傻的,在府中到處亂跑,吱哇亂叫,又被府中下人逮住,結結實實的被打得遍體鱗傷。


    歸海無痕隱隱想著,自己懷疑司徒風華劫走了慕容雪落,是不是多慮了?


    但如他這般逢場作戲之人,尚有為了大局而委屈求全之時,司徒風華究竟是不是裝的?


    若是,那麽,他竟然可以隱瞞二十年!實在有些令人忌憚。


    這世上精明的人很多,有時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


    近日,諸事令他千頭萬緒纏繞在心,百感交集。


    數日沒有慕容雪落的消息,他唯恐自己再不能自欺欺人,即使在慕容芳菲麵前裝模作樣的尋找慕容雪落,他也力不從心。


    “公子。”


    正當他一籌莫展時,府中侍衛來到他身旁,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霎時間,他心亂如麻,緊攥著拳頭,急得麵上漲紅,青筋暴起,眼中的殺意更甚。


    這幾日,天像是被捅破了似的,不停的下著雨,更讓人感到心情惆悵。


    他衝進雨幕中,瞬間,傾盆大雨將他淋得徹徹底底。


    “公子!”


    侍衛趕忙撐傘為他遮雨,他抬手一擋,傘掉在地上,濺起無數水花。


    剛得到消息,他派出的一對侍從在秦楠城城郊密林深處找到了慕容雪落。


    為了找她,他唯恐錯過任何一處,傾巢出動,即使荒無人煙之處也必須找一遍。


    侍從們喜出望外,剛想將此消息告知於他,一麵將慕容雪落帶迴,但慕容天的人馬尾隨而至,先將慕容雪落帶走了。


    一行人眼睜睜的看著慕容天的人馬將慕容雪落帶走,沒有任何理由阻止。


    人家要帶走自己的女兒,外人又有什麽理由可以不出紕漏的加以阻止?


    他此刻又當如何,才能將她再次從那片地獄中救出來?


    兒時,她曾救過他一次,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她的好。


    她冒險假裝刁蠻任性,查到慕容天與南宮流雲密謀之事,趕緊告知於他,助他保全歸海家。


    兩人約定,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一起浪跡江湖。


    江湖,從來都不平靜,總有掀起狂瀾之人,未有風平浪靜之時。


    慕容天已經將慕容雪落帶迴府中,此刻,歸海無痕滿心惶恐,她不能再次被那片看不到的狂瀾吞噬,他要救她!


    雨幕中,他策馬狂奔,往慕容府趕去,侍從趕緊尾隨而去。


    慕容府中,大門緊閉,庭院裏,慕容雪落坐在輪椅上,雨水不斷衝刷著她的全身,時間久了,初秋的雨水帶來徹骨的涼意。


    慕容天和吳氏,慕容芳菲坐在亭子裏避雨,氣氛壓抑得可怕。


    一眾女仆早已被遣退,隻留下十幾個身材精壯的侍從肅然靜立在身後,整整齊齊的一排,腰間統一配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


    他們在等一個人。


    一個自投羅網的人。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歸海無痕大步流星的走進院中,目光落在雨中的那抹背影上,他的心驀然一緊。


    “無痕,你來得正好,雪落失蹤多日,如今好不容易找迴來了,竟斷了手腳,無論怎樣追問,她都沉默不語,性子倔強古怪,還要離家出走,怎麽也勸不住!”


    慕容天立刻裝出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樣,向歸海無痕訴起苦來。


    在吳氏授意下,一旁的侍衛趕緊撐傘到歸海無痕麵前,為他遮住雨水。


    慕容天這隻老狐狸當真會顛倒黑白,不知緣由之人見狀就會輕信了他所說的話。


    但慕容雪落心裏十分清楚,歸海無痕不會信。


    將她從地獄裏拯救出來的是他。


    此刻聞訊趕來的也是他。


    她坐在輪椅上,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有苦不能言,但知曉他是院子裏為數不多的明白人。


    任憑慕容天再如何花言巧語,他也不會信。


    “離家出走?”


    歸海無痕的目光落在慕容雪落身上,語中盡是譏諷之意,這隻老狐狸如何能自圓其說?


    她如今這副模樣,如何能離家出走?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雪落的脾氣很倔,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慕容天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樣,又慌裏慌張的囑咐一個侍從將慕容雪落推進屋裏讓她避雨。


    咻的一聲,歸海無痕拔劍出鞘,一步步向她走近,侍從本想推她進屋,這會兒也不敢上前。


    慕容雪落閉上眼,雨水混著淚水從她臉上滑落。


    她聽得出來,慕容天有意試探歸海無痕,歸海無痕早就成為了懷疑對象,究竟是不是他救走了她,眾人皆在此一試。


    躲雨的都是看戲的,淋雨的都是俎上魚,歸海無痕究竟如何抉擇?


    他這一來,無異於自投羅網,人人都在靜觀其變,等著抓住他的把柄,將他除之後快。


    他本可以不來,可以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他不是慕容府的人,本可以義正辭嚴的不躺這趟渾水。


    但是,他來了。


    是為了她而來的。


    但此舉又意欲何為?


    他拔劍,是要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她嗎?


    然後為自己找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聲稱自己為慕容府清理門戶了?


    既消除了慕容天對他的疑心,又能為慕容天除了她這顆眼中釘,順時討到些好處,一石二鳥之計。


    慕容天本就不想讓她活著,如今借刀殺人,又怎會阻攔!


    他真的要殺了她嗎?


    她還沒來得及向他說聲謝謝。


    她緩緩迴頭,對視上他的目光,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隨著他的每一步靠近而越來越遠。


    他是前幾日還對她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的歸海無痕,此刻,目光冰冷得令人生畏。


    她朝他擠出一抹苦笑,不管他意欲何為,她都感謝他,沒有讓她死在那間臭烘烘的柴房裏。


    若是真的要死,這個給了她希望的人,是最有資格讓她死得其所的。


    雨水衝刷著劍身,不斷從劍尖上滴落,像是劍也在流淚。


    她不甘認命,卻逃不開,避不掉,也知他難以抉擇,根本沒有更好的方法能讓他們倆都全身而退。


    “大小姐這副模樣了,還這麽任性,怎就不說話?”


    歸海無痕這話是說給慕容天聽得,慕容雪落亦心領神會。


    她堅毅的目光一次又一次刺痛了他的心,歸海無痕瞬間被震懾住。


    她的目光似乎在告訴他,她不怕,也不恨他。


    她緩緩閉上眼,耳邊盡是雨聲,心中仿佛塵埃落定。


    若這是她最終的結局,她隻盼他不再為難,往後諸事順心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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