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蹊柳陌,雲窗月戶。


    “空蟬,空蟬,空蟬?”


    院中,一白衣少女站立著,她麵容白淨,瞳孔淡白,聽到聲音,放下手中的穀子,點著盲杖走進屋中。來到床邊,月空蟬邊熟練地理被子,邊問躺在床上的爺爺:“怎麽了?”


    床上老者毛須雪白,麵容卻精神,那雙眼依舊澄澈:“快去聽聽村口老張今天又在說什麽。”


    月空蟬點點頭:“好,今天的雞鴨已經喂完了,柴還沒劈好,等我聽完故事迴來,邊給你講邊給你劈柴。”


    老者點點頭:“去吧去吧。”


    月空蟬拿過自己的盲杖,走出茅房,走過桃花小路,走過小橋流水,來到了村門口的槐樹下,在自己往日坐的那個石墩上坐下,“看”向講故事的老張頭。


    這老張頭,胡須拖得比頭發還長,每天就坐在槐樹下講故事,講來講去,玄而又玄,空而又空,月空蟬從沒聽懂過。


    這不,又開始了:“天有耀陽,一年一隱,天有陰紋,三二一顯。話說那上古時期,天降神物,名喚玲瓏花,食之可原地飛升,眾人爭先恐後搶奪。”


    今天這故事月空蟬倒是聽懂了,這玲瓏花遊曆世間,解決自身危機,如今已不知蹤影。


    故事到此結束,月空蟬站起身來,正欲離去,卻被身後的老張頭扯住了後頸。


    老張頭湊上來嘿嘿一笑:“小空蟬,說起來,你來咱們村兒也很多年了吧。”


    月空蟬點點頭:“多謝各位祖父祖母悉心照料,空蟬得以存活下來。”


    老張頭雙眼一眯,捏了捏月空蟬的肩膀:“看樣子,十五了吧。”他語氣變得沉重,“空蟬啊,人生是曠野,你總和我們這群老頭子待在一起,不好的不好的。


    你要出去走走,出去看看,像那朵玲瓏花一樣,出去看看,懂吧?”


    不等月空蟬反應,老者一腳將月空蟬踹出了村子,笑道:“人生是曠野,長河缺仙人。不到仙人,不許迴來。”


    月空蟬慌忙爬起來,想迴村子裏,卻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擋著,讓她進不去:“爺爺,我……我不想出去。我想給你們養老送終。”


    老者重新坐迴椅子上,笑道:“人生是曠野啊,孩子,哪有天天養雞的?你得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狗啊。”


    月空蟬聽得懵懵懂懂,這些老爺爺老奶奶就是這樣,說的話她大多都不明白。實在沒法,月空蟬隻好跪下:“讓我迴去好不好?”


    少女跪在那裏,不停地磕頭,老者摸著自己的胡須,無聲一歎。


    “空蟬,世間所有偶然皆是必然,一憂一喜皆心火,一榮一枯皆眼塵,靜心看透炎涼事,千古不做夢裏人[1]。”說完,老者又站了起來,將月空蟬踹得更遠了。


    月空蟬摔了個狗啃泥,從地上爬起來,她摸索身邊,是一塊草坪,周圍似乎有其他人。


    “最後一個,快點。”


    周圍人聲細碎又帶著幾分嘈雜,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個成年男子抓住,隨後牽著走了幾步。


    月空蟬耳邊傳來一道聲音:“是個瞎子?也罷。我看看,骨齡十五,剛剛好,叫什麽名字?”


    “我?”月空蟬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左右動了動,“你們是誰?我在哪兒?”


    記錄那男子語氣有些不耐煩了:“你來都來了還問這些?快點,名字。”


    月空蟬壓下心中疑惑:“月空蟬。”


    “把你的手貼在你麵前的石柱上。”


    月空蟬半信半疑地伸出手,觸感溫潤如玉。在那石柱之上,刻有十二陰紋,當月空蟬的手放上來的一瞬間,十二陰紋齊齊發光,色彩明亮鮮豔,晃了不少人的眼。


    這一下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記錄的男子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馭蠱采劍植魂術,書符煉咒醫卜流。月空蟬,你想學什麽?”


    什麽東西?好像聽村裏的老爺爺提過,月空蟬微微皺眉:“我都不了解,怎麽選?”


    這時,停在半空的馬車傳來一道聲音,替月空蟬做了選擇:“她學馭。”


    方才月空蟬便是從那輛馬車中摔下來,然後檢測資質的。


    月空蟬疑惑抬頭,可惜她什麽也看不見。


    馬車揚長而去,月空蟬稀裏糊塗入了宗門。


    因為是個瞎子,周圍人還算照顧月空蟬。有人主動給月空蟬引路:“你好啊,我叫白悠悠,是個劍修。我看你家裏也不留個下人給你,他們就放心你一個盲人自己獨自在外啊?”


    既來之則安之,月空蟬淡淡一笑:“多謝這位姐姐引路,至於家人麽……沒事的,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白悠悠歪頭想了想,越想越覺得不好,可這是別人的家事,她不好摻和:“我跟你說,方才你測試的時候,十二陰紋全亮了,你好厲害啊。”


    月空蟬微微疑惑:“什麽意思?”


    白悠悠怔了一下:“你什麽都不懂就來了?”她看向領頭的弟子,“這位師兄,請等一下。”她牽著月空蟬快步走去,“這位師兄,月妹妹她什麽也不懂,真能進蒼遊宗修煉?我剛剛和她說十二陰紋她都不懂。”


    為首的師兄笑了笑:“夫道者,有教無類。既然月姑娘來了,那便是與蒼遊宗有緣,不論底子如何。況且,我看月姑娘,似乎頗有仙氣。”


    月空蟬微微側頭,她看不見這人的臉,隻覺得聲音還算好聽,如春日小溪,潺潺而來,不急不徐:“這位師兄謬讚,小女子山野村童,見笑了。”


    穀升寒聽此,微微眯眼,想起方才離開的淩空馬車,倒也沒有戳穿月空蟬:“方才聽得那前輩說,月姑娘會去馭門,這位白姑娘是劍門。二位不順路,白姑娘不妨把月姑娘交托於我。”


    白悠悠想了想,點點頭:“好,那便麻煩師兄了。”


    穀升寒停下腳步,將身後這些弟子一一指路送走,看向站在那兒等著的月空蟬,向前兩步,將自己的劍鞘末端放到月空蟬手中:


    “今年馭門隻有你一位弟子,月姑娘。”


    月空蟬任由穀升寒拉著自己走,笑了笑道:“這般麽。”


    [1]出自淨覺《憂與喜》


    【注:書中一切設定,僅為本書設定,切勿輕信,切勿較真,看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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