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沒有反對。


    他就算要鬧,也不可能在宮門外同謝允鬧起來。


    故意來這裏找謝允,不過是為了將遮羞布掀開,讓宮裏的人知道他所受的委屈,順便讓謝允丟人。


    他若是不來這裏,謝允即便知曉謝府有人給他下馬威,也會逼著他為了謝府的臉麵忍下來。


    可他憑什麽要為了謝府的那些人,讓家人同他一起,平白承受這樣的委屈?


    對方既然敢給他這個下馬威,他就敢將謝府的醜事鬧得人盡皆知,讓謝允丟盡臉麵!


    現在謝允丟了大臉,心裏怕是已經憋了一肚子火。


    他就不信,謝允還會將此事輕輕揭過。


    謝修佯裝恭順的低下頭,嘲諷地勾了勾唇,不確定地問道:“大人當真是我親生父親?”


    謝允險些氣炸!


    他想怒吼,可是怕外頭的人聽見,最後隻能壓著火氣低聲質問:“我不是你親生父親,那你覺得你的親生父親會是誰?”


    謝修十分光棍:“我一直想不起過去的記憶,若是連您自己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謝允瞬間氣得滿臉通紅:“!!!”


    他忍了又忍,才低吼著說道:“不過是門房說了幾句難聽的話,你就質疑起親生父親,你覺得自己像話嗎?”


    謝修語氣認真:“並非是我要質疑,隻是那門房的態度實在惡劣,若非是大人認錯了人,我並非大人親子,謝府的門房又怎敢如此?”


    謝允再次噎住:“!!!”


    謝府的門房怎敢如此?


    自然是有人想給謝修下馬威。


    可那人會是誰?


    自從謝佳跟人私奔,陳芳就病倒了,這些日子都是老二的媳婦在管家。


    可白氏向來規矩,又是陳芳的外甥女,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唯一會這麽做的,隻有老二謝攸。


    不過老二從小就跟謝修不對付,如今知道謝修要迴來,做出這樣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謝允心裏有了猜測,也體諒二兒子,可這話他不能說。


    謝攸畢竟是謝修親弟弟,若是傳出他給親哥哥下馬威,傳出去便是不敬兄長!


    他身為父親,也會有治家不嚴之過!


    於是謝允垂眸說道:“你母親向來寬仁,最近又臥病在床,無法管家,下頭的人難免憊懶,你不必放在心上。”


    許是知道這話不可能讓謝修滿意,他又接著說道,“你若是生那門房的氣,迴去將人懲戒一番便是,何必鬧到宮門外頭?


    這事傳出去,你讓別人如何看你?難道你想讓整個謝府淪為京城笑柄不成?別忘了,你也是謝府一員!謝府被人嘲笑,你又能有什麽好?


    你以為別人會說你什麽好話嗎?人家隻會說你蠢不可及,將家醜外揚,不堪為伍!”


    謝修埋著頭:“謝大人誤會了,我隻是以為謝大人的長子另有其人,所以才想等大人下職,將那一千兩銀票還給大人。並沒有要將家醜外揚的意思。”


    “你跑去宮門口,將此事告知黑麒衛,還敢說你不是故意要將家醜外揚?”


    謝允氣得狠狠怒斥,最後還說道,“還有,你難道連父親都不肯叫嗎?隻是門房胡說了幾句,你就心生怨懟,連我這個父親都不肯認了?”


    謝修苦笑:“父親為何會這般想?您是堂堂翰林學士,我卻隻是一介草民。


    能夠成為您的長子,乃是我的福分,我又怎會不認?我隻是擔心,父親嫌我無用,不願認我罷了。”


    說完他將頭埋得更低,整個人頹喪極了。


    謝允:“……”


    他原本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然而此刻看著頹喪的謝修,他突然有些不忍。


    謝修是他嫡長子,生得玉樹臨風,又才華橫溢,年紀輕輕便考中了秀才,讓他寄予厚望。


    他曾經也期望過謝修能夠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不想謝修卻在外出遊學時突然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如今雖然將人找了迴來,可到底是耽誤了太多年。


    謝允的臉色沉了沉。


    他早已打聽過,謝修這些年一直住在屠家莊,雖然有些才名,卻也隻是限於泌陽縣境內罷了。


    而且他這些年都是在鄉下閉門造車,並未拜過名師。蹉跎這麽多年,想要考中進士怕是不易,能夠中舉已是難得。


    想到此處,謝允頓時顧不得生氣,而是問道:“今年鄉試,你可有把握中舉?”


    謝修低埋著頭,似乎羞於見人:“父親若是希望我參加這次鄉試,我一定竭盡全力。”


    謝允眉頭一皺,謝修這話說得很沒底氣,讓他如何敢信?


    他失望地歎息一聲:“罷了,你若是沒有把握,不必勉強自己,等下次再去試試。”


    謝修埋著頭不說話,隻是嘲諷地勾了勾唇。


    這次鄉試他是肯定要參加的,隻是這種事情,就沒必要同謝允說了。


    櫻櫻“預言”說,嬌嬌慘死後,他被人誣陷科舉作弊,因此失去功名,再也無法科舉。


    謝允若是願意幫他,陳芳和謝佳又豈能輕而易舉誣陷成功?


    他這個親生父親,到底還是舍棄了他。


    就像當年毫不留情舍棄了母親。


    可惜,他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隻能眼睜睜看著生母被害慘死。


    這次迴來京城,他不光是為了科舉,更是為了討債!


    所有欠他的,他都會一筆一筆跟人算清楚。


    今天讓謝允和謝府丟臉,不過是他收的一點利息罷了。


    眼看馬車不斷往謝府而去,謝修突然說道:“父親,娘子和棠兒他們還在客棧裏。”


    謝允眉頭一皺,臉上寫滿了不悅:“迴去之後,你再去接他們迴府便是!”


    謝修便說:“那就依父親的意思,反正嶽父嶽母也在客棧裏,娘子和棠兒他們在客棧裏多住一會兒,也沒什麽打緊。”


    這話驚得謝修瞬間變了臉色,甚至連聲音都變了調:“你說什麽?你嶽父嶽母也在?他們怎麽跟來了?”


    謝修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孩子太小,他們不放心,就跟過來看看。”


    “那你怎麽不早說?”謝允暴躁地低吼了一聲,連忙讓馬車掉頭,先去客棧接人!


    雖然對方隻是鄉下小地主,可他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兩人先去了客棧,謝允親自見了屠勇和柳知春,說了一通好話,才接了屠嬌嬌等人迴謝府。


    謝府,白玉竹依舊愁眉苦臉地躺在貴妃榻上。雖然謝修已經離開很久,但她心裏總覺得很不安穩。


    她不放心地吩咐丫鬟:“去問問,那人可有迴來過。”


    丫鬟立刻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突然滿臉驚慌地跑了迴來:“少夫人,不好了!老爺親自帶著那些人進府了!”


    “什麽!”白玉竹猛地坐直身子,滿臉驚慌,“快……快去請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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