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迷霧走上棧道,連接各個水榭的木棧道呈放射狀穿過水麵,中軸線便是正對著直通大門的水榭正門。


    兩側梁柱題了「東風何時至?已綠湖上山」十個字,又因為所處之地常起霧,門上匾額筆法剛勁的寫上「霆水綠湖間」。


    才剛走進這個由水榭演變而來的建築,沐一澄便聞到空氣裏彌漫著股酒味,她正覺得奇怪酒香由何處而來,沒多久便看到君旭照坐在木板鋪就而成的地上。


    他身旁有幾個空酒壺,還拿著壺酒的手隨興的擱在膝上,頭半垂,讓人看不出他是睡著了還是醉了。她疑惑地蹙起秀眉。


    這不像君旭照。


    與他相識後,她知道這個生在貴胃之家的男人,不是一般仗勢著尊貴身分而逸於淫樂的紈褲子弟。


    他有理想有抱負,否則就算他是武將之後,也不一定非得投入軍營,過著辛苦的軍旅生活。


    也因為如此,愈與他相處,她對他的喜歡便多一分。


    眼前如此反常的他,讓她無來由的感到憂心。


    走向他,沐一澄蹲下身,手落在他冒出青青胡髭的削瘦臉頰問:「用飯了嗎?怎麽這麽早就喝酒


    了?」


    君旭照睜開微醺的眼,看到心愛女人憂心的麵容,一把捉住她擱在臉上的小手,啞聲扯唇。「幸好我還有你……」


    他的神情消沉,語氣有濃厚的孤寂與惆悵,小手被他布著粗繭的大手包覆,手心貼著短短的胡髭,略略的刺痛像紮進心頭似的,惹得她的心酸疼。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女人嬌軟的小手貼在臉上,他發岀一聲舒服的喟歎,許久才說:「沒事,你別擔心。」


    他說沒事,但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沒事的樣子。


    自從那日試藥試到中媚藥失身於他後,兩人關係已經不像從前。


    這個男人已經被她納入心間,是她在這個時空唯一在乎的人,她怎麽可能因為他一句沒事就放任不管?


    她氣惱地嘟嗪了句:「我怎麽能不擔心?」


    君旭照抬起眼,將那張為他擔憂的臉容深深烙在眼底,好半晌才艱澀地開口:「今天是我的生辰。」


    生辰……那就是生日,怎麽他沒半點歡喜樣?


    沐一澄正覺得奇怪,才想問,卻聽到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傳來。


    「聽說……我娘的身子骨不好,為了給君家生下子嗣,拚盡了全力……」


    沒等他說完,沐一澄已大抵明白他之所以悲痛難受的原因了。


    聽說君旭照的生母在生下他沒幾年就病逝了,他自小是讓祖母養大的,隻是那時的他年紀應該還很小,對母親的印象薄弱,怎麽會懸記著這件事?


    「所以你難受是因為母親?」


    君旭照抿了抿唇,聲音沙啞地道:「母親拚盡全力生下我卻丟了性命……甚至到最後還被徹底遺忘……」


    君旭照母親這樣的結局,讓人不勝唏噓,但更讓沐一澄意外的是君旭照這個男人。


    現代人慶祝生日,哪會記得是母難日?


    但這個出類拔萃的剛強男人內心的柔軟,讓她為他心憐、喜愛得無以複加啊!


    愈想,她的喉頭便愈發緊澀,一股想哭的衝動陡然而生。


    她強忍住淚意,安慰道:「至少她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你,在自己的生辰不是飲酒作樂賀壽,而是想起她……我想她在九泉下必會含笑,不後悔為了生你把命給送掉。」


    君旭照聽著她的話,薄唇一再掀動,卻始終不知該說什麽才恰當。


    他隻知道她的話像一汪溫柔暖泉,撫慰他冰冷的內心深處。


    近近對上他一雙蕩蕩著水光以及滿滿濃情的眼,沐一澄掙開手,在他愕然的目光下抱住他,好一會兒才鬆開手說:「讓我也向你母親敬一杯酒吧!」


    霧水綠湖間的正堂供著君旭照母親的牌位,她一把搶過君旭照手中的酒壇,找出酒杯,斟了兩杯酒。


    她將一杯酒供在牌位前,另一杯拿在手上,小心翼翼跪了下來,恭恭敬敬行禮後才說:「夫人,感恩您將畢生所有精力給了世子爺,他很好,很優秀,沒辜負您拿命來拚。今日是世子爺的生辰,也是您的苦難日,一澄給您敬酒。」


    說完,她豪氣的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君旭照卻是內心激動的難以自製,走上前由身後將她抱住。


    「沐兒……」


    從相識以來,沐一澄說話沒有半點閨女儀態,表達出的卻總是最直接、最誠摯的撼動著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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