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之後,季常就再也沒有見到閻羅王。


    她不知道去哪裏了,隨著三個大帝說的百年越來越近,季常心底那種不安也達到了頂峰。


    某天一切都如常,甚至都察覺不出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氣息。


    隻是天邊忽然雷聲炸響,季常手一哆嗦,朱筆掉在了冊子上,又掉在他衣袍上,砸落出好大一片墨痕。


    他卻已經顧不上了,起身迅速出去,鋪天蓋地的威壓瞬間碾來!


    他隻是一個小小判官,甚至連走出閻王殿的本事都沒有。


    季常手緊抓著閻王殿門口,修長好看的手抓得太過用力,青筋都爆現。


    天邊的雷是連成一片的,整個陰界都被莫名的壓製籠罩,小鬼們被壓在地上瑟瑟發抖,恐懼的動彈不得。


    季常墨發劇烈翻飛,快要睜不開眼睛了。


    似乎很漫長的時間,又像是隻過了一會兒!


    陡然間,天地之間一片刺目的白光,伴隨著哀慟的嘶吼。


    季常手一鬆,跌坐在地上。


    “大人……?大人!”


    季常慌張的爬起來,跌跌撞撞跑出去。


    他不知道去哪裏,眼睛隻看著天邊的白光,也看不到腳下的路。


    他一路疾馳,跑過了荊棘山巒,越過尖銳石地,腳下的靴子被刮出毛邊。


    但是他心底莫名的感應到,閻王殿的閻羅王——隕落了!


    天邊的白光化成花火一樣的東西,像下雨,簌簌落下來。


    有幾道身影嘶吼著,傾盡全部道則,在‘打撈’那些白光……


    終於白光也散去,什麽都沒有了,血月又掛在了天邊,四周一片黑暗。


    “大人……大人!”季常無措的走著,不敢停下,也不知道要怎麽停下。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


    魂飛魄散,連帶幾個大帝也都消失不見!


    天地間什麽都沒有了!


    “大人……大人!”


    季常紅了眼圈,一聲聲喊著,可再也沒了迴應。


    【季判官,你逾矩了。】


    【季判官,別再自怨自艾。】


    【季判官,你來判。】


    【每段人生都不能盡善盡美,可笑的是,人總是看不到自己擁有的,總是羨慕別人擁有的。季判官,本王不希望你是這樣的。】


    腦海裏她負手而立,衣裙翩然的模樣還在。


    可眼前卻已經什麽都沒有。


    直到季常摔了一跤,趴在地上,臉被什麽東西劃傷,他才恍惚迴過神。


    “大人……!”


    “大人怎麽可以這般無賴,教了屬下道理,自己卻撂擔子不幹了!”


    一滴眼淚滾落下來,旋即越來越多滴淚水。


    季常聲音嘶啞,哭著控訴:“大人才將屬下拉迴來,可為什麽自己卻走了。”


    “大人才是最不講道理的人……大人……不要屬下了。”


    他嗚咽著,與山穀中的嗚咽的風聲混在一起,讓人聽不清他痛哭的聲音。


    如今能做的就是嘴裏一聲聲喚著大人,又還能怎麽樣。


    “大人……”


    忽然一個零星的光點落在他麵前,如暗夜中篝火燃燒飛起很遠的火星,微弱、即將熄滅。


    “季判官……”


    季常猛的抬起頭。


    他睜大眼睛,眼眸裏倒映著那一丁點小小的星光。


    那微弱的星光落在他臉上的傷口,熟悉的清冷歎息響起:


    “終究是對不住。”


    “本王還想告訴你最後一個道理……”


    “人要學會放手和離開,隻有學會放手和離開,才真正懂得愛。”


    “本王與你無緣、無情,但本王卻很寄掛你,本王希望你能學會放手,不再困於囹圄。”


    光點消失,他臉上的傷口也恢複如初。


    可他心底卻徹底空了。


    **


    毀天滅地之後,整個陰界人心惶惶。


    就連十殿閻王中那幾個喜歡作妖的閻王都收斂了,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沒有做出什麽動作。


    泰山王消失不見了,他殿裏的鬼差說他出了遠門,要找什麽東西。


    好像一切又恢複了正常,隻是第五閻王殿有些不同,隨著閻羅王消失,一些鬼差也消失了,隻剩下幾尊石雕像。


    然後第五殿裏多了一個麵無表情、一身清冷的季判官。


    他眼底沒有一絲情感,在審判那些鬼魂的時候,不管麵臨什麽都是一副無悲無喜、毫無波瀾的模樣。


    第五殿的鬼差們有點怕怕,看著這樣的季判官,總覺得閻羅王又迴來了。


    哦不,是新的閻羅王,跟閻羅王一模一樣的閻羅王。


    他成了她。


    **


    “聽聞三個大帝散盡道則,把那女娃送入了輪迴……”


    “輪迴沒有任何記載,也不知道從哪裏偷梁換柱。”


    “陰界似乎迴溯到百年前了?”


    “不可能!誰能逆轉時間百年。不過總覺得時間混亂了……”


    季常腳步猛的一頓。


    百年前?


    突然說話的人安靜下來,不一會兒都市王出現,嗤笑一聲:“喲,這不是第五殿的季判官嗎?”


    “怎麽的,急匆匆的要去哪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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