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廷攸迴到了營帳之中,自然是不願見人。


    將自己關了起來,勢要雪恥。


    今日的事情給隨將軍長了個記性,若是大幽再次突襲,塞城,還是要早做準備。


    故而隨將軍還是有意提醒著任廷攸此事。


    任廷攸也隻好點了點頭。


    隨將軍看著任廷攸的神態,琢磨著他還在想著雪裏公主的那件事,也隻好寬慰道:


    “勝敗乃兵家常事,下一戰好好打就是了。”


    隨將軍對於任廷攸的安慰,反而叫任廷攸更加難受起來,總覺得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自己乃是南州的太子,怎麽可以犯這樣的錯誤。


    任廷攸沒有辦法釋懷,隨將軍到底還是有別的事情去做,此刻自然也不能與任廷攸交流太久,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將軍最終還是離開了。


    任廷攸獨自一人的沉默,腦海中的想法也漸漸地鑽進了一個牛角尖之中。


    可是突然,任廷攸想起了一件事。


    他翻出了那封十月寫來的求救的信,對於江貴妃在宮中的遭遇,也隱隱的有了些不祥之感。


    可是他如今遠在邊疆,卻什麽也不知道。


    “太子,宮中派了人來。”正當任廷攸在思來想去的時候,外麵忽然有士卒來報。


    “傳。”任廷攸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事。


    隻是看著那人引進來一個太監,懷裏還揣著一卷聖旨。


    “請太子接旨。”那人倒不像從前的太監一般謙卑,反而拿捏了十足的派頭,對著任廷攸說道。


    任廷攸此刻心中雖然憋悶,可還是不得不接旨。


    不過當聖旨宣讀的時候,任廷攸的頭逐漸抬起,眼神裏也帶上了滿滿的不可思議。


    直到太監將聖旨宣讀完畢,任廷攸腦子裏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江貴妃怎麽會做這麽瘋狂的事情,接連對著皇上皇後下手,自己不是已經是太子了麽,江貴妃又何須如此。


    隻是一個母親的愛子之心,任廷攸再也無法理解。


    太監這個時候也不好多說什麽,皇上的聖旨裏麵,雖然沒有對任廷攸的處罰,隻是到底還是有一句不痛不癢的申斥罷了。


    若是放在平常,這樣的一卷聖旨隻是讓任廷攸有些為江貴妃抱不平罷了,可是到了今日,對於任廷攸來說,便是自己覺得不公。


    自己在邊境千辛萬苦的作戰,皇上在千陽城之中高枕無憂,還要斷了自己的後路麽。


    任廷攸忽然覺得皇上好像有些無情。


    “太子殿下,貴妃娘娘的事都是證據確鑿,皇上也是怕您擔心,這才寫了一封聖旨,您還是太子,請您寬心。”


    聽到太監這樣勸慰的話語,任廷攸隻覺得可笑。


    除了是太子,到底他也還是江貴妃的兒子,既然江貴妃死了,又豈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


    可是眼下失魂落魄的任廷攸,到底還是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份,隻好點了點頭,對著太監表明自己知道了。


    太監自然將心比心也能夠理解這個時候的任廷攸到底是什麽樣的狀態,也不好過多的打擾什麽,此刻便也就退下了。


    任廷攸獨自一人,此刻又正是到了傍晚的時候,任廷攸一天沒有用餐,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了些許的饑腸轆轆,不過卻沒有胃口。


    士卒自然按時送餐前來,可是任廷攸卻一口未動。


    他在想,自己這麽費心千辛萬苦的成為了太子,可是到頭來,他又換來了什麽呢。


    江貴妃也是,一直為了自己的事情奔走前線,可是到最終,竟是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任廷攸隻覺得荒謬,可是偏偏,又不能想出一些其他的路可走。


    自己是太子,可是自己偏偏隻是太子。


    沒有辦法決定很多人的生死,這太子之位,竟還不如不要。


    “太子…”張文一直在護送糧草的路上,直到現在,才終於做完了手頭上的所有事。


    當他走進營帳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任廷攸捏著聖旨在發呆的樣子。


    關於近日任廷攸發生的一切,張文自然是知道,這才加快了步伐,想要早點能夠見到任廷攸。


    可是沒有想到,江貴妃竟然也出事了,而江貴妃出事的消息,竟然也在同一天到達。


    這個時候的任廷攸,隻怕用萬念俱灰形容都不為過。


    張文都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任廷攸。


    可是他看著任廷攸手中的力道逐漸加大,隨後緊緊地捏住了那卷聖旨,張文臉上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的,任廷攸向來沒有這麽容易被打敗。


    “張文。”任廷攸喊了他的名字。


    “太子。”


    “我要贏,我一定要贏下這一局。”任廷攸這個時候反而堅定了信心,或許江貴妃的死也全然不是什麽壞事,若說從前的江貴妃與任廷攸母子之間唇齒相依榮辱一體,那麽這個時候,任廷攸便算是徹底沒有了任何的顧忌,甚至可以開始不用因為考慮江貴妃在宮中的處境而考慮皇上的心情。


    “母妃,您安息吧。”任廷攸這個時候眯著眼睛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知為何,張文聽著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本是今日想要安慰任廷攸的,可是任廷攸的情緒轉變之快,讓張文始料未及。


    這個時候,他隻以為好歹不會讓任廷攸始終沉浸在喪母和被打下馬的悲痛與恥辱之中,既然任廷攸能夠想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今夜的邊關,似乎仍舊平靜。


    第二天一早,任廷攸便是早早地起了床。


    在所有人都有些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任廷攸便是已經下了命令。


    所有人嚴陣以待,嚴防死守,昨日大幽雖然撤軍,可是今日說不定會卷土重來。


    任廷攸的話,自然也是真的,隨將軍看著任廷攸意氣風發的樣子,昨日太監來報的信,隨將軍並非不知,不過任廷攸這麽快的走了出來,甚至讓隨將軍開始懷疑,他是否曾經沉溺其中。


    “隨將軍,您說這樣可好。”任廷攸拿來了一副軍防圖,對著隨將軍解釋了自己的意圖。


    隨將軍的注意力更多的卻放在了任廷攸的臉上,整個人顯得容光煥發,哪有半分頹靡之相。


    任廷攸的辦法太過冒進,最終隨將軍還是采用了自己的計謀。


    “也好。”任廷攸聽了隨將軍的安排。


    大軍果然等到了大幽。


    “雪裏公主好雅興啊,連著來我塞城。”任廷攸在城牆之上對著雪裏公主喊道。


    “太子殿下,精神不錯。”昨日處理好了任齊治的事情,今日雪裏便將他也帶了過來。


    這是第二次,任齊治當著任廷攸的麵穿上了大幽的戰袍。


    “原來四弟也在。”任廷攸今日倒是沒有直接嘲諷任齊治,不過是字字珠璣,也不是什麽好話罷了。


    聽得出來原是任齊治的嘲諷,這個時候的這對手足,誰心裏都不服輸,都想要將對方從眼前的這個位子掀翻下去,故而都是說話間帶著火藥味。


    “也沒想到,太子竟然這麽快就站起來了。”昨日的事情任齊治也聽說了,任廷攸被雪裏教訓,任齊治隻恨自己晚了一步沒能親眼見證這樣的好事,不過眼下,倒是有了幾分機會。


    “少廢話。”任廷攸對著任齊治開口道。


    “上次你跑得快,這次我必定要你個叛國賊的頭顱。”


    隨著號令一下,這一次的將軍,倒是真真切切的糾纏在了一起。


    任廷攸親自殺入亂流之中,整個人顯得無比狂躁。


    雪裏公主自然捕捉到了任廷攸這個時候的不對勁,和昨天相比,這個時候的任廷攸顯然是失去了理智。


    “別去。”雪裏公主攔住了即將衝上前和任廷攸正麵對抗的任齊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任齊治還是留在了原地。


    雪裏公主這個時候將手成環,銜在嘴中,發出一聲清亮的號角指令。


    隨之,陣型立刻變換了起來。


    其中似乎有一支雪裏公主特別培養的小隊,無需雪裏公主再次下令,便成隊形朝著任廷攸而去。


    任廷攸的武功,並沒有那麽強大,這個時候對上他們,也許同樣的也是占不到便宜。


    可是任廷攸沒有躲。


    其他人之間的廝殺還在繼續,任廷攸卻被牢牢地困在了中間。


    這一場的結局自然是不用多想。


    若非隨將軍殺進他們之中救了任廷攸,隻怕任廷攸都不能活過今日。


    “你瘋了。”隨將軍怒氣衝衝的走迴去,身後還跟著眼神裏滿是毒辣的任廷攸。


    南州輸了這一場。


    任廷攸不知為何,自從隨將軍說出這句話以後,他倒也沒有急著反駁的意思,隻是那眼神看著,實在是連身邊的張文都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隨將軍怒不可遏的轉過頭,看見任廷攸的眼神,整個人也有些愣住。


    但任廷攸隨即就變換了眼神,反而十分溫柔的朝著隨將軍問道:


    “將軍,怎麽了。”


    隨將軍看著任廷攸剛剛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以為任廷攸還沒有從江貴妃的事情之中看來,到底還是原諒了他這一次,沒有說什麽便離開了。


    “太子。”身後的張文喊著他。


    “總有一天,該死,都該死。”任廷攸這個時候嘴裏的語調都變得有些不像自己,眼神毒辣的說著這樣的話。


    “是該死的。”張文這個時候不敢忤逆,也隻好附和著太子的話。


    “統統都該死!”任廷攸嘴裏發出一聲低吼,有些震懾住了一旁的人。


    張文以為任廷攸隻是因為心中的怒火堆積,可是直到將來他才明白,原來任廷攸一直掛在嘴邊碎碎念的,就是他的心中想法。


    而至於任廷攸之後做的事情,更是無比瘋狂。


    大幽軍中歡聲笑語,連著兩天的勝利,讓他們好像又迴到了曾經感受到的所向披靡之中。


    至於南州這邊,任廷攸如今肯定是無法主事的了,而隨將軍又專心在思考著對敵之策,兩個核心骨此刻都不能及時處理事情,軍中又因為接二連三的打擊,實在有些落了軍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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