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秋現在有點鬱悶。


    為什麽這路走著走著,同行的人越來越少了呢?先是三水和大王她們兩個說在商場裏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一去不迴,再然後是褚贏突然接到精神病院護士給他的電話,匆匆離去。


    眼見著星城的天色漸暗,現在還跟在他身邊的居然就妮娃兒一個了,而現在,這位生日慶祝的另一位主角也提出了要先走一步的要求。


    “哎呦青秋,那個…尼姆他去拿個蛋糕這麽久還不迴來,我去找找他是不是出啥事兒了。”


    “嗯?妮娃兒,先等…”


    “嘶~!”


    還沒等許青秋叫住她,妮娃兒就三步並作兩步沿著街道跑走了…還沒抬起來的爾康手隻能施施然再放下去。


    其實…做的這麽明顯,許青秋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們是故意的呢,約莫是準備了什麽驚喜吧,隻是天色漸漸暗了,結果最後的朋友也把他丟在路邊,多少有點人走茶涼的感覺。


    “唿…”


    長唿一口氣,許青秋攏了攏身上的外套,看著街道兩側的路燈一盞一盞的亮起,遙望天穹,他的手中拿著的還是妮娃兒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是一份新的約恩卡《hey jude》限量版黑膠唱片,收藏價值很高,她也知道許青秋喜歡。


    在外麵這麽玩了一整天,禮物也收了個盆滿缽滿,每個禮物都有各自的意義。


    比如陶華和大王一起送他的紀念冊,就收集了他們最開始在網上認識的時候幾乎全部的消息記錄。


    再比如三水送他的籃球…許青秋跟她就是在星城一個公共籃球場認識的。


    沿著街道漫無目的的行走著,不知不覺間,許青秋覺得周圍的街景有些眼熟…過往的記憶與此時此刻的一切一瞬間的交織重合。


    這條路…兩年前他最初離開曾經的家,也是這樣的漫無目的,隻是當時他的心中沒有明天的模樣,隨處走隨處觀望,是想找個能尋死又不嚇到別人的地方。


    再往前走走,就是許青秋當初打算投湘江的萬音大橋了。


    …兩年的時間一瞬而過,此時此刻再次走在這條路上的許青秋,早已經不是曾經那個抑鬱絕望的男孩,像是僥幸也像是命運中的必然,他碰上一個好心人,碰上一首約恩卡的歌。


    “hey jude, don''t make it bad~?”


    而就在這個時候,許青秋突然聽到,萬音大橋上此時此刻又傳來了這首讓他無比熟悉的歌兒。


    “…?!”


    原本散漫的步伐在一瞬間快了許多…但在快走幾步之後,卻又重新恢複了原先平靜的模樣。


    唯有晚風與音符作陪。


    “take a sad song and make it better~?”


    即便是憂傷的歌,也要用歡快的曲調唱。


    當他走到萬音大橋上,方才那支樂曲出現的地方時,那個彈唱的過路人早已經沒了身影,唯有餘韻久久迴蕩。


    正在許青秋失神之時,他的手機vx提示音響了一下…是林空夏給他發的消息,什麽都沒說,隻給了他一個坐標。


    “…哈。”


    ……


    在星城郊區訂場地的事情不知道怎的被狗仔知道了,搞得現在林空夏臨時還要在網上跟那些狗仔周旋,讓他們把嘴閉好了別把消息漏出去。


    畢竟今晚是場很私人的生日祝賀,不應該有別的觀眾到場…暫且跟歌迷們說聲抱歉啦。


    “空夏哥,算算時間,青秋是不是該快到了?咱們做好準備。”


    剛放下手機,兆封卓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林空夏抬起頭望向了這座郊區公園的外麵,從他的視角能夠看到,確實有輛車在路邊停了下來。


    已經準備就緒的大家紛紛就位,林空夏也拿起了話筒,準備送上這首…他們一起送給許青秋的最後禮物。


    許青秋在坐標附近的街道上下了車,一路上,他的心裏七上八下的…知道這肯定是某種驚喜,但是具體如何卻無從得知。


    又想到最後是空夏哥給他發的消息…說不定這驚喜是空夏哥的主意,畢竟他們樂隊那幾個好像沒啥浪漫細胞。


    期待、歡欣、緊張,種種情緒在他的心裏如同亂麻般糾纏,而後在他走下車的那一刻,全然落在了心底。


    他已經看到了那大片草地之上突兀又柔軟的亮光了。


    已經九月底的時分,草卻還沒開始枯萎,仍然一片綠油油的惹人喜愛,最後的這段路…許青秋完全想不起自己是怎麽走過去的。


    隻是大家的樣貌在他的眼中逐漸清晰,光芒愈漸明燦,輕柔的音樂聲伴隨著一路的禮花飄舞在這微風當中。


    他也看見站在大家的最中間,林空夏的目光正一路伴隨著他的到來。


    迎接他的旋律似乎是一首新歌,他看見林空夏舉起手中的話筒,望著他,輕聲歌唱。


    “半山腰上的人,他還好嗎?


    為什麽看起來,總有悲傷眼睛~?”


    ……


    「路過他的人們


    也許會問候 也許會就走


    也許還沒等他迴過神


    就已是朝夕又交替」


    短短二十年時間,有的人仍然擁有最為天真純潔的生活,有的人卻已經曆經無數苦難與悲歡離合。


    1歲的他,尚且還在繈褓之中,他沒能參與他母親的葬禮,也沒能擁有一個被祝願的誕生。


    轉眼間,他已至4歲,天真的他不懂為什麽哥哥姐姐所擁有的喜愛獨獨沒有他的份,為什麽家人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總是欲言又止。


    為什麽哥哥擁有著朋友,他身邊卻空無一人?


    他隻想追逐著自己所求的一切,盡管會讓他遍體鱗傷。


    「沒有人知道他 他還好嗎


    為什麽遇到的 總是苦難的呢」


    13歲的許青秋,用一次勇敢和叛逆,換來的是長達兩年的非人虐待,以及無數次的生死瀕臨,在那之後,他學會了隱瞞與沉默,也變得憂鬱、淡漠。


    步入高中的他,因此遭到了無數惡劣同齡人的另眼相待…那些人公然在人前掀開他的衣服,指著他身上的痕跡叫他“刀疤怪”“癩皮狗”,稱唿他是個不正常的怪物。


    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幸運從未傾注向他。


    「路過他的朋友


    不必用憐憫 不必要問候


    也許還沒等他迴過神


    就又是一年春天過去」


    許青秋安靜的聽著這首大家送給他的歌兒,風兒靜靜路過,月明星稀,他現在像是活在此刻,又像是正迴過頭,望向自己的來路。


    他的第二次勇敢…讓他失去了許多,卻也給了他繼續生活下去的機會與可能,時至今日,他仍然不後悔18歲那年的選擇。


    「風輕輕拂過半山腰


    他的眼睛總有些落寞


    雲輕輕蓋過他頭崖


    他的眼睛總是有淚痕」


    “他在等什麽 他在盼著 什麽?”


    許青秋於18歲在胳膊的疤痕上紋了身,不再在他人麵前展露身體,終於沒有人會再用著他的傷痕,為他再添加新的傷痕。


    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朋友,過往18年的陰霾中…隱約間重新穿透陽光。


    樂隊成功建立之後,工作室的鑰匙捏在妮娃兒手裏,有的時候她會因為睡過頭而錯過了給大家開門的時間,其中不點兒受害最深。


    印象最深的那次,冬天他在門外凍了半個小時才終於等來帶著另一把鑰匙的秋。


    阿醜會給樂隊的每個人都泡上一壺溫胃的花茶,提起這花茶的來源總是會羞澀的笑上兩聲,四個女生湊在一起,討論著偶像約神的八卦以及帥氣身段,而他要麽跟不點兒一起寫歌,要麽安慰再度失戀的尼姆。


    時間就這樣一丁一點的度過…不知不覺,氟西汀的藥瓶已經空了很久,那間小小的地下工作室也變得更加豐富了起來。


    「風輕輕拂過半山腰


    春天時刻 萬物蘇醒了


    雲輕輕蓋過他頭崖


    悲傷過去 迎來朝陽」


    ‘…在節目裏唱的也是約恩卡的歌兒…你很喜歡他的歌?’


    許青秋恍惚間聽到了,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問過這樣一句話…一轉頭,林空夏的唇角正含著微笑,與他望向同一片天空。


    當時,他是怎麽迴應的來著?


    ‘聽過的人很難不喜歡,還會順帶喜歡上他本人。’


    順帶…哈哈。


    「他終於笑了 他終於笑了


    他笑得好看」


    不知不覺間,這首《生活倒影》已經唱到了尾聲,林空夏眺望著那站在他們麵前的身影,看見他也迴望著他們。


    他看見許青秋的嘴角上揚著一道淺淺弧度。


    “嗯哼~他終於笑了,他終於笑了…?”


    他笑得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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