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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司爵看著小家夥篤定又得意的樣子,心情有一種哭笑不得的複雜,卻不能否定小家夥的猜測,隻能試圖重新掌握主動權:“你打算怎麽迴答我?”


    “唔,讓我想想——”念念一隻手托著下巴,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看起來煞有介事。


    穆司爵很有耐心,等著小家夥的答案。


    小家夥思考的空當裏,麵條做好端上來了。


    牛肉和麵條的香氣混合在一起,足以讓人食欲大開。深綠色的蔬菜整齊有序地躺在香濃的麵湯上,大大滿足了小家夥想要多一點蔬菜的願望。


    小家夥大概是真的餓了,兩眼放光地拿起勺子和叉子,期待的看著穆司爵:“爸爸,可以吃了嗎?”


    穆司爵“嗯”了聲,示意小家夥可以。


    念念已經可以熟練使用叉子和勺子了,一得到穆司爵的允許,立馬開動。


    麵條是成|人的分量,念念本來就不可能吃完,但小家夥放下叉子和勺子的時候,穆司爵還是要求念念再吃幾口。


    小家夥當然不會輕易答應,搖搖頭一臉真誠地表示自己已經吃得很飽了。


    穆司爵看了看小家夥麵前的大碗,淡定又果斷地迴答道:“不行,再吃幾口。”


    “爸爸……”念念試圖用撒嬌大招來蒙混過關。


    穆司爵不為所動地看了小家夥一眼,用目光告訴他:撒嬌也沒有用。


    念念扁了扁嘴巴,委委屈屈地吃了一口麵條,邊咀嚼邊看穆司爵,看見他這麽委屈都不能讓穆司爵心軟,終於放棄了,迅速又吃了幾口麵條,放下叉子和勺子,擦擦嘴巴,說:“好了。”


    穆司爵“嗯”了聲,帶著小家夥離開餐廳。


    餐廳經理看著穆司爵和念念的背影,感歎了一聲:“人終究都是會變的啊。”


    誰能想到,那個冷漠不苟言笑的穆司爵,如今會為了讓孩子多吃幾口飯這種事情操心?


    夏天的氣息越來越明顯,陽光也越來越猛烈,中午時分,已經沒什麽人願意頂著大太陽在花園散步了。


    穆司爵抱著小家夥穿過花園,迴到住院樓,小家夥卻說想迴去了。


    今天是周日,明天就要去幼兒園上課,小家夥應該是想迴去跟小夥伴們好好玩一個下午。


    穆司爵倒是不反對小家夥玩,說:“上去跟媽媽說聲再見,我們就迴去。”


    念念乖乖點點頭:“嗯!”


    迴到套房,念念直奔許佑寧身邊,趴在床邊乖乖的看著許佑寧,小聲說:“媽媽,我要迴去了。你不要難過,我和爸爸有時間就會來看你的。”說完親了親許佑寧的臉頰,轉身跑了。


    穆司爵看著小家夥的背影,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他知道,此時此刻,小家夥對於迴家的期待遠遠大於對要離開許佑寧的不舍。


    不過,他不會怪小家夥,許佑寧更不會。


    實際上,念念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幫助許佑寧。


    小家夥很小的時候,宋季青和葉落就告訴他,他常來陪著許佑寧,跟許佑寧說說話,會有助於許佑寧早日醒過來。


    從那之後,隻要大人說來醫院看許佑寧,小家夥就會跟著一起來,從來不會鬧脾氣不願意來。如果穆司爵和周姨超過兩天不帶他來,他還會主動要求來醫院。


    更難得的是,盡管許佑寧一直沒有醒來,小家夥不曾灰心。


    蘇簡安私下問過小家夥:如果許佑寧遲遲不醒過來,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想要放棄?


    結果小家夥想也不想就搖搖頭。


    小家夥的原話是:


    “宋叔叔和葉落姐姐說過啊,我們要給媽媽時間!我每去一次,媽媽就會好一點,所以我不會放棄。簡安阿姨,等到媽媽完全好了,她就會醒過來的!”


    小家夥眼裏全是天真的期待,臉上滿是美好的向往,最後那句話,甚至像是在安慰蘇簡安。


    蘇簡安的心在那一刻,酸澀不已。也是這一刻,她堅信,念念一定是上天賜給她們的小天使。


    蘇簡安一點都不想破壞小家夥的期待,告訴他:沒錯,他每來一次,許佑寧都會好一點。最終,許佑寧會完全好起來,然後醒過來。


    蘇簡安不知道過去這麽久,小家夥是否還記得她的話。她可以確定的是,念念從來沒有懷疑過許佑寧會醒過來這件事。


    很多時候,蘇簡安不知道該為念念的樂觀感到欣慰,還是應該覺得心疼。


    蘇簡安不知道的是,多數時候,穆司爵的心情同樣如此複雜。


    不過,到目前為止,穆司爵還是欣慰多一點。因為他相信,如果許佑寧知道,她會很願意看見小家夥這麽樂觀。


    小家夥跑出去了,穆司爵卻並不急著出去。他走到床邊,替許佑寧掖好被子,溫聲細語地跟她說了幾句話,又叮囑了護工一些細節,才放心地離開套房。


    念念在套房門口等穆司爵,一看見穆司爵出來就催促道:“爸爸,快點。”


    穆司爵走過去,牽起小家夥的手,帶著他迴家。


    車子開上馬路,穆司爵問:“我的問題,你準備什麽時候迴答?”


    小家夥猜中穆司爵又要叮囑他不要跟同學打架,問穆司爵他是不是猜中了,卻被穆司爵反過來問他會怎麽迴答。


    他逃避到現在的問題,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掉。


    念念吐了吐舌頭,帶著幾分疑惑和不解問:“爸爸,打架真的完全不對嗎?”


    穆司爵想毫不猶豫、萬分肯定地告訴小家夥:“是”,臨了卻又想起那些年自己動過的手,這個答案最終帶著遺憾停留在嘴邊。


    他自己都無法肯定的答案,當然不能用來迴答念念。


    小家夥已經長大了,需要的不是灌輸,而是說服。


    穆司爵沉吟了半晌,最終說:“傷害人是不對的。”


    小家夥黑曜石一般晶亮沉黑的眸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笑,麵上卻露出委屈難過的表情,說:“可是,都是他們先傷害我的啊!爸爸,難道我不能反擊嗎?”


    穆司爵以為自己想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說法,沒想到小家夥反手丟迴來一個“哲學問題”。


    頭痛……


    穆司爵按了按太陽穴,無奈地問:“誰教你‘反擊’這兩個字的?”


    “越川叔叔!”念念不知不覺地出賣了沈越川,一臉崇拜地說,“越川叔叔說學會反擊也是很重要的課程,要我們好好學習!”


    “……”這種看似很有道理的箴言,穆司爵真是無從反駁。


    偏偏念念還一臉天真地追問:“爸爸,越川叔叔說的對嗎?”


    穆司爵總不能告訴孩子,沈越川在瞎說,隻好承認沈越川的話有道理,然後費力地把話題扭轉到正軌上,強調道:“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不能傷害人。”


    念念乖乖的“噢”了聲,眨眨眼睛,等待著穆司爵的下文。


    “……不管怎麽樣,傷害人是不對的。媽媽不會希望看到你傷害到別人。”穆司爵的神色和語氣都比剛才嚴肅了一些,希望小家夥認真重視這件事。


    穆司爵提起許佑寧,念念就不得不認真了,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車子又往前開了一段路,念念就睡著了,穆司爵是因為跟小家夥說話,聽不見小家夥迴答才發現的,隻好把車停到路邊,拿了張毯子給小家夥蓋上。


    小家夥閉上眼睛,那雙好看的小鹿一般的眼睛就看不見了,因此看起來更像穆司爵。


    穆司爵的動作不由得更輕了一些。


    迴到家,小家夥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穆司爵隻好把他抱迴房間,讓他好好睡個午覺。


    周姨正在整理小家夥那些不能再穿的衣服。


    小家夥個子竄得很快,又有好些衣服已經不合穿了,但都是沒穿過幾次的,有幾件看起來甚至像全新的。


    周姨這一代人節省習慣了,舍不得就這樣舍棄這些衣服,決定采取蘇簡安的建議,消毒後把衣服寄出去,給用得上這些衣服的孩子接著穿。


    周姨年紀大了,穆司爵希望她多休息,見老人家忙著整理衣服,讓她把這些事情交給章乾去做就好。


    章乾是穆司爵以前的手下,現在是穆司爵的專職司機,偶爾也會幫忙打理一下家裏的事情。


    周姨笑了笑,說:“章乾辦事我當然放心。但是這些事,我怕他一個大小夥子不夠細心,還是我來比較好。等我弄好了,給章乾拿去郵寄。”


    穆司爵沒有說話。他覺得這樣也好。


    周姨直起腰來,大概是覺得累,反手捶了兩下腰間盤的位置,末了才接著說:“你剛從醫院迴來,也累了吧?趁著念念在睡覺,趕緊去睡一會兒。”


    念念是個精力旺盛的孩子,需要的睡眠時間遠比同齡的孩子短。穆司爵再不抓緊時間睡上一覺,等他醒了,他就是想睡也不行了。


    穆司爵不是很困,甚至可以說完全不困,但還是迴了房間。


    房間裏擺著一張沙發,他坐到沙發上,腦海裏不斷迴放周姨剛才捶腰的動作。


    周姨真的也老了。


    穆司爵想了想,打電話給章乾,讓他給家裏招聘一名新傭人,專門負責照顧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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