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虎光著膀子滿頭大汗地來到廚房,當著大夥的麵,扒下密封在壇口的酒泥,一股沁人心肺的酒香從酒壇裏漂了出來,氣味極為醉人。


    “這壇酒看來埋在地底下不少年了,喝時必須要兌上水才行,否則易容把人醉死。”酒壇子裏麵的酒少了一小半,王爭知道這種埋在地下儲存的酒,時間越長酒就變得越少,酒勁也就越大。


    譚虎捧著酒壇站在那,吧噠著嘴隻知道嘿嘿地傻笑,王爭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他剛說的這些話。


    撈起煮好了的鹵肉豬蹄,大夥一起帶著王爭做好的豬肉燉白菜和米飯迴到客廳。所有人圍在飯桌前,每個人倒上了一碗酒。


    飯桌上的菜式簡單,除了白菜燉豬肉,就是用豬心、豬肝、豬口條、豬蹄之類鹵製的熟食。


    年叔望著一桌子的肉食,鼻子有些發酸,熱淚盈框,淚珠子險些流了出來。迴想幾年來無比困苦的日子。


    旅順口之役結束後,他們潰逃到廣鹿島。當時,旅順口被後金攻陷,總兵黃龍自刎取義,項芸的父親項柞臨就是死於此戰。破城之後,旅順男女老幼五千餘人被後金大軍所俘虜。從公元一六二一年到一六三三年,十二年的明、清旅順之戰,在陸路到此結束。


    到了廣鹿島結沒多久,眾人萬沒想到廣鹿島的守將尚可喜祖忘宗,竟然不顧幾代人的家仇血恨降了韃子。然後這夥人乘船浮海跑到山東登萊,再到後來被登州府的軍隊征收,坐著鄭家水師的海船來到這江南之地。


    數年來這些人在大明國的廣闊的疆域內輾轉幾千裏征戰無數,從冰封千裏的關外遼東敗到遍地屍鬼橫行的江南。在經曆過一場場潰敗逃亡後,挫滅了他們對生活中美好的渴望。


    滿桌子的吃食在年叔的眼中如若泡影流沙,真實卻又感到虛幻。


    項芸坐在主座,這時她站起身抬起手中的酒碗裝出一副黑社會老大模樣,語音豪邁地對大夥說道:“來,就不說別的了,大夥都先碰上一個!然後甩開腮邦子可勁地吃……”


    所有人都舉起酒碗,八個酒碗相互輕碰,發出脆耳的聲音。


    王爭和大夥一樣,仰頭一口飲盡碗中之酒。十年佳釀的女兒酒,王爭喝起來感覺到,並沒有像聞起來的那麽好喝。心想可能是他還不習慣喝這類傳統的黃酒,在前世裏他就沒有喝幾次黃酒。


    夾起一片豬心放入口中品嚐,王爭自己也沒想到他鹵製熟食的味道真是不錯,雖然比不上後世的百年熟食老店,但在這時的明朝,說不定比酒樓裏大師傅做的還要好。醬色的豬頭肉肥而不膩,嚼在嘴裏更是肉香四溢。


    項芸挨著年叔坐在王爭的對麵,一碗酒下肚後,少女的香腮透出桃紅色的酒暈。王爭嘴裏嚼著豬心,發現對麵的少女此時的姿態極為可人,飲美酒,賞佳人!人生的幸福也過如此……


    長相清麗秀美的項芸放下酒碗,伸手抓起豬蹄,也不管其他的人,埋起頭大口地啃了起來,一絲淑女應有的舉止都沒有!論起吃相,粗糙的扣腳大漢譚虎都比她文靜……


    一瞬間,王爭有種美夢破碎的感覺……


    這頓飯,他們邊吃喝邊談論著以往在遼東、登萊過的窮苦日子。大夥也是難得的輕鬆愉快,直到太陽偏西時才算吃完這頓飯。


    吃完飯後,簡單地收拾了下碗筷。王爭領著譚虎幾人趁著落日的餘輝,將幾具屍體埋葬在院中的樹下。


    入睡前的安排和昨天一樣,相比之下,所有人的心裏更塌實,睡夢中更安穩了。一日的安寧,使他們暫時忘記了院牆外危險……


    拂曉之際,天色微微放亮,一聲銃響從村莊的某處傳出。聲音傳出數裏之遠,驚醒了正在沉睡的眾人。


    王爭聽到聲音猛地揭開被子從被窩裏坐起身來,看了眼睡在旁邊的譚虎。還沒等他開說話,從外麵接二連三傳來有人打銃的聲音,響聲跟爆豆子一樣,隨後傳了來砍殺和慌亂的叫喊聲。


    譚虎登圓了雙眼,悶聲說道:“有人放銃,聽聲音是鳥銃。”譚虎本人就是使用火器的,對於軍中火器射擊的聲音極為耳熟。他使用的三眼銃這種火器在明朝以北方人使用的最多,射程雖然不遠精準度也不高,但是殺傷力不小。三眼銃發射完還能當近戰的兵器使用,所以這種火器才能深受北方關寧鐵騎的喜愛。大明南方的軍隊則更習慣使鳥銃,使用三眼銃的人極少。


    “會不會和你們一樣,是從山東來的?”王爭小聲地問。


    譚虎在搖搖頭,“這可不好說。”


    這時被銃聲驚醒的所有人都起來了。項芸也很快穿好衣服手裏握著腰刀從裏屋來到客廳。,


    在屋裏聽了一會兒,等到聲音逐漸消失後,王爭握著手銃小心地在窗戶紙上扣個個小眼,向屋外窺視。


    院子外麵各種聲音吵雜,王爭還隱隱聽到有女人說話的聲音。沒過多久,就看見有人翻牆跳進院子裏,然後開大門。眨眼之間足足湧入二三十號人,有男有女占滿了整個院子。


    除了少數人有著兵器外,大多數人都是以各種農工具做為武器,鋤頭、釘耙、木棍還有打稻穀用梢子。每人著裝各不相同,王爭猜測這是一夥是附近的幸存者,他們身份不是本地的百姓就是流寇。


    “咦!有個美女!”這個發現,讓王爭略帶新奇地說。


    “離漂亮的女人遠點,不是隻有你喜歡美女。”項芸蹲在在王爭身旁冷冷地說。


    “好有哲理!管他呢,日後在說。”王爭心內嘀咕著,這話他不敢說出來。


    這夥不速之客在闖進來後極為謹慎,沒有在冒然地進入屋內。見到院子裏沒有喪屍,他們直接原地休息,同時清點人數。


    那名美女在這些之中異常顯眼,最為惹人注目。上衣緊身短襖裹身,外罩杏紅色的披風,下裳素輕羅窄裙遮住腳麵,五彩細絛緊勒細腰托顯出妖嬈身段。晨光下的玉露朱顏,腰懸長柄漆金流銀的倭刀傍身,即現江南小家碧玉無限的春色,也展巾幗武裝的英姿……


    王爭躲在屋內窺看到這名女子進入院子後沒顧別的事情,第一時間裝填手中的鳥銃。紅唇小口輕銜通條(鳥銃裝填彈藥的工具),十指纖纖的小手清灰、倒火藥、塞彈丸整套動作十分熟練。


    等到美女已經拉起龍頭調好火繩燃燒的長度,做好隨時射擊的準備時,其他有鳥銃的人才開始裝填。


    “別等了,對方有四五杆鳥銃,趁現在他們沒有準備,咱們先下手為強,衝出去!”屋內,項芸不分對方是敵是友,也沒有一絲先禮後兵的意思,直接就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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